狂妃狠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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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下(三)4

她清晰的再次重申:“不是哀家。”

守卫们面面相觑,莲公主在东楚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这整个天下会制作炸弹那东西的,也不过只有两个女人,她的死将是东楚的一个噩梦!库房中的炸弹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面对大秦的炸弹攻击,用刀剑拼杀的东楚能撑上一回合么?人家甚至都不用和你正面较量,隔着老远轻轻松松的玩着投掷,对方就能给轰成肉酱!

这个肉酱,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就是东楚!

心中升起一阵悲哀的彷徨,仿佛前路的光明,一瞬暗了下来,随着莲公主的死,也带走了东楚的希望……

可是如今,这制作炸弹的人已经死了,就像太后想的,还能为了一个公主的死尸,给她定罪,让她偿命么?

他们苦笑着,就见太后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一丝杀气划过,快速道:“军营里有一个叫邓富的人,给哀家抓过来!下毒的人就是他!”

她说的笃定,守卫也不敢怠慢,两人飞速的冲了出去。

小片刻后。

矮矮壮壮的邓富,连同他的兄长邓贵,一同被五花大绑的带进了禁地帐篷。

两人跪在地上脸色惨白,不住的颤抖着,帐内一片寂静没有丝毫的声音,可是面前高大的椅子上坐着的女人,他们是认得的,此时她没有了方才的温婉,面容严肃,眸子狠戾,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再一旁,站着数十个气息沉厚的人,无一例外,将浓重的杀气逼向他们……

两人喘不过气,汗水已经湿了军服。

终于,太后发话了:“你是什么人,为何到东楚,可是大秦的奸细,从实招来!”

两人不住的磕着头,说的话结结巴巴拌拌磕磕:“小人……小人方才冲撞了太后娘娘,娘娘饶命啊!”

眼眸一闪,守卫的视线投向太后,他们以杀气压之,这两人明显不敌,若是再重上个几分,说不准都会昏倒在这里,这样三脚猫的功夫,也会是大秦的奸细?

还有他方才说的什么,冲撞了太后……

砰!

一声巨响,太后怒极拍案,邓贵白眼一翻,吓晕了。

邓富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这一下吓的骨头都软了,瘫倒在地上,但是心里始终记得,老大的吩咐和保证:“我保你不死!”

守卫中走出一人,探了探邓贵的脉息:“是真的晕了。”

对太后的怀疑目光,更甚了。

胆子小成这样,分明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东楚士兵,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实人。

而此时,就连太后原先的笃定,都减弱了几分,一方面早在开始的冲撞时,她就有观察过这小兵,的确没有问题,只是手上无缘无故的沾染了剧毒,她怎么也想不起,除了这小兵之外,还碰过什么,有什么样的可能下毒。

但是此时,再看这俩人的脓包样子……

太后目光闪烁,正思忖着,外面去查探两人底细的人,已经回来。

“回禀娘娘,这两人是同胞兄弟,祖籍金川邓家庄,上有一父是个猎户,其母早亡。两年前入伍参军,没有任何的前科,兄长邓贵更是在上一战中伤势严重,险些丧命,后被曹军医截肢所救。军中众多的将士都识得他们,更有几人和他俩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的确是土生土长的东楚百姓。”

简简单单几句话,将他们的身家查了个清楚明白,换句话说:没有疑点!

太后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兵,那不断的颤抖让她心烦意乱。

难道真的不是他?

“娘娘,大秦要找奸细,也不会找一个东楚农村来的乡巴佬,何况还是两个软蛋!”守卫中,有人轻嗤一声:“听说这人方才冲撞了娘娘?”

言外之意,你杀了莲公主想为自己开罪,就把罪责推给这个冲撞了你的人,在军营里当着诸多将士的面并不追究,假装大方,这会儿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他一起惩治了,还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一举两得。

砰!

太后拍案而起:“大胆!”

这次,连邓富也白眼一翻,跟着晕了。

太后连最后的怀疑都消失了,厌烦的看着地上两个人,挥挥手:“拖出去。”

她揉了揉太阳穴,原本想要惩治这个目无尊卑的守卫,忽然目光掠过其它人,每一个的眼中都是怀疑,面色都是不以为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不愿再多说,这件事分明是有人嫁祸,在知道了莲公主制作炸弹之事后,更是将那人的目的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大秦的人,没跑。

只要她能查出幕后黑手,自然能为自己脱罪。

再说了,就算是无法脱罪,哪怕真的是她杀的,又如何?

太后疲惫的向着帐外走去,心里相信不论如今的关系再如何单薄,东方润也不会真的为此事降罪于她,如今他的威望已经在百姓间降到了最低,若是再降罪生母……

天理不容!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

她走出帐篷,深呼吸了一口,心底的抑郁不减反增。

她吩咐后面的众人:“莲公主的尸体,先运回皇宫冰窖妥善保存,这件事莫要声张,等到皇上回来再行定夺……皇上那里,你们看着办吧。”

帐篷内,莲公主的尸首依旧躺在地上,那绝美静谧仿佛熟睡一般。

一向孤高自诩的女人,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一命呜呼,想必莲公主的前二十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死法之憋屈之可笑,竟是因为一个在她眼里如蝼蚁一般的奴才的死,间接造成。

若是没有当初那一巴掌,就不会有娄海的记仇,也不会有那封添油加醋的密信,更不会有太后在娄海失踪之后,亲自前来军营问罪,从而被冷夏从第一根线牵起,层层算计,环环相扣。

一场声势浩大的太后造访,就以这样的结果草草落幕。

有人含冤莫白,有人命丧黄泉,有人虚惊一场,有人心如死灰,也有人……

算无遗策!

此时,冷夏站在堆满了炸弹的帐篷内,摸着下巴扬起个傲然的笑容。

当莲公主的死吸引了所有守卫注意的时候,她便觑准了时机摸到这禁地内,进入了这最终的目的地——炸弹仓库。

东楚的这一秋,因着某个女人的到来,注定了是一个多事之秋。

当夜,京都汴荣。

一声震天彻地的巨响,惊醒了满城熟睡的百姓,紧随而来的响声,一声紧过一声,一声响彻一声……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声音,让所有人惊恐的从**爬起来,他们衣服都顾不得穿,着了里衣狂奔出门,汴荣的城街上比起白日更加的热闹,水泄不通的百姓摩肩接踵,将目光投向了南郊乱葬岗。

那里的上空,大朵大朵令人惊骇的黑色蘑菇云,将一片天空尽数笼罩。

似火的赤红光芒不断的闪烁着,染红了一整片天地,滚滚热浪向着各个方向席卷,只一瞬的时间,这秋夜的寒凉都被晕染的燥热起来,秋风含着刺鼻的硝烟味在长街上缓缓的拂过,激的百姓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那边黑红交错的闪烁中,他们仿佛看见了……

毁灭的颜色。

轰隆!

就在南郊乱葬岗的轰鸣停息的一瞬,西郊的军营中,仿佛是要同它响应一般,同时传出一声雷鸣。

轰隆轰隆……

这次不仅仅是城内的百姓,军营中的所有人,都冲出了营帐。

有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他们惊叫:“是炸弹!”

他们遥遥看着那从来被称为禁地的方向,一片赤红的光色熊熊燃烧,火苗越燃越高,在秋风中疯狂的扫荡着,似一个噬人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将那一片禁地,尽数吞没。

转眼,已经成了废墟。

有个将领从帐篷中狂奔出门,呆呆的望着那一片血红的光芒,再看看与之交相辉映的南郊乱葬岗,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他跪在地上仰天痛呼:“天亡我楚!”

哭声汇聚着,似一曲悲歌长鸣:“天亡我楚!”

这一日,发生了三件事。

一个不被人所知的公主丧命,两个轰动全城的炸弹爆炸,奏响了东楚灭国的悲壮序曲。

据后世的史书记载,这一日的七天前,东楚皇室密卫金鳞卫,收到消息:麓州知府江兆林的山中别院,连续三日传出士兵训练的声响,疑似豢养私兵。

当日,金鳞卫派出百人前往麓州,于江知府的别院处进行打探,竟被大秦的两百暗卫埋伏突袭,百人中只有三人负伤逃走,将江兆林勾结大秦的消息报回总部,言说私兵属实,足有万人。

一场平息内乱的行动提上日程。

金鳞卫所属尽皆收到集合的消息,于当夜一个不少,集合南郊乱葬岗。

一夜之间,东楚自开国伊始便神秘存在的一个神话——金鳞卫,被尽数剿灭!

一夜之间,东楚秘密研制多年终于得以成功的倚仗——炸弹,从此化为乌有!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慕容冷夏!

此时,冷夏从一片阴影中走出,将那一片黑云缭绕,万丈红光,尽数抛在身后,她遥遥望向大秦的方向,唇角扬起,浅浅呢喃:“男人,我成功了。”

她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东楚必将由他的男人,一手接过。

她缓缓的走入黑夜,很快,纤细笔直的背脊,消失在悲痛呜呜的夜色中……

冷夏并不知道,这个不远的将来,其实还不到一月之久,即便东楚在这一日之后,依然苟延残喘了接近一月的时间,然而后来的史学家们,始终坚持认为,这一天,才是东楚灭国的真正根源。

史称:祭楚日。

大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自那一日之后,东楚陷入了一种死气弥漫的压抑之中。

与之相反的,是一派悠闲惬意的冷夏。

她来东楚所做的事已经完成,消灭金鳞卫,毁灭炸弹,这两样可以说是东方润的左膀右臂,在全国百姓呼唤着停战的时候,他依旧一意孤行的倚仗,便是如此。而她的一招釜底抽薪,将东方润的两臂尽断,更加东楚的士气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

若是这都搞不定东楚,那大秦战神真的可以去打酱油了。

夜间,冷夏从睡梦中醒来。

外间的曹军医听见声响,摇摇头叹气:“你这黑白颠倒的日子,过的倒是逍遥。”

她翻个白眼,坚决认为,这是嫉妒!

这深秋的天已经渐渐冷了,穿上军服,她晃悠到外间,方桌上摆着一小盘清淡的小菜,外加一个馒头,心间一暖,就见床榻上的曹军医睁开苍老的眼睛,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半响,缓慢道:“皇上已经回来了。”

柳眉皱起,她点点头,估计是今日白天回来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过的是白天睡觉,晚上放风的日子,按照她的猜测,东方润想必已经知道了她在这里,必定会在东楚的每一个城镇设下关卡,全力缉捕。

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应该不会想到,在干完了这两票买卖之后,她非但不带着手下脚底抹油,反倒在军营里继续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

曹军医曾多次对着她欲言又止,想来这善良的老人早已经猜到,这些事就是她干的,但是他不问出口,给了她一个可以藏身的庇护所,对于此,冷夏感激也感动。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出门,天知道那人会不会心血**,在军营里来一次全面检查,于是只有等所有的人都睡熟了,她才有机会出去溜达溜达。

就比如此时,用完了曹军医给她留的晚膳,她漫步在静谧的军营中。

夜色清冷,寒蝉凄切。

今夜的天色比之前几日还要暗沉,月亮隐没在乌云中,星子黯淡无光,偌大的军营中只有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光亮,这个时间将士已经全部熟睡了,偶有浅浅的鼾声绵绵响起。

深秋的风变的有些刺骨,她将军服的领子拢了拢,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脚下一转,眸子晶晶亮的潜入一个帐篷,不一会儿,她提着个酒壶钻了出来,仰头喝下一口,烈酒顺着喉咙灌入肺腑,顿时四肢百骸都暖融非常。

走一步,喝一口,冷夏惬意无比。

拐过一个弯路,她的步子骤然顿住!

望着远处石墩上的一个背影,心中的三字经疯狂的飙了出来,没这么巧吧?

那一身月白的男子,随意的坐在石墩上,乌发散开落在脑后,一手提着酒壶仰天猛往嘴里倒,留给她一个风流旖旎的背影,但是冷夏现在只想骂娘,那不是东方润,又是谁?

呼吸放缓,她一点一点的向后退着。

“什么人?”

东方润霍然回头,踉跄了一下稳住石墩上的身形,眯起眸子朝着这边看来。

冷夏一怔,此时的东方润和她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那张笔墨难及的面容上,透着淡淡的嫣红,眸子迷离没有焦距,仿佛看在她脸上,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后面,坐在石墩上的身子微微摇晃着,连着发丝也跟着摆动,他忽然笑了,不同于以往永远勾在唇角的温润弧度,竟笑的有些……傻。

只是这傻,难得真实。

即便知道不应该,冷夏还是翻了个白眼。

城府深沉堪比狐狸,手段毒辣胜似孤狼的东方润,竟然也有让她觉得傻的一日,今天这一番险遇,也算值回票价!

对面的男人依旧笑着,狭长微挑若柳丝的眸子,现出了丝丝笑纹,很明显他已经醉了,但是醉到什么程度还不确定,如今借着夜色昏暗,他尚且看不清楚自己的脸,冷夏心念电转,和他隔着远远的距离,思忖着如何撤退。

忽然,东方润变的严肃,眯起眸子紧紧的盯着她。

冷夏不动,见他呼的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后慢吞吞的道:“你这小兵,竟然偷酒喝!”

松了一口气,她微微低头,将嗓音压的沉沉:“参……参见皇上……小人打扰了皇上的……兴,这……这就走!”

说完,她迅速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站住!”

冷夏装没听见。

“朕叫你站住!”

继续没听见,步子再快了几分。

身后一阵狂风拂来,冷夏在心里破口大骂,妈的连站都站不住了,还飞?

馥郁的酒香临近,一只修长的手落在肩头,东方润五指成爪抓住她的肩头,冷夏眸子一闪,借着他的力道猛的向前趔趄一下,一头栽进土地里,上方响起熟悉的嗓音,拖着长长的酒醉调子:“你这小胳膊小腿,一碰就倒,还当兵。”

冷夏呐呐应是,手脚并用狼狈的爬起来,已经满头满脸的土灰。

这样应该认不住来了。

东方润盯着她,皱起眉头:“朕叫你,你还跑?”

“回……回皇上,小人……小人没听见。”

“少给朕装出这副样子,一个胆敢大半夜偷酒喝的兵,胆量就只有这么一点?”

冷夏蹙了蹙眉,到底醉没醉?

她正思索着要如何回答,东方润已经善解人意的替她答了,他嗤笑一声,脚下歪歪扭扭:“一个个见到朕,都是这副熊包样,装给谁看呢。”

他摇摇晃晃的走上来,忽然抬起胳膊,就在冷夏浑身绷紧准备随时攻击的时候,这只胳膊懒洋洋的落到了她的肩头,东方润哥俩好的勾住她的肩,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带着她朝着方才那石墩走去。

冷夏此时已经不想走了。

东方润的功夫有多高,她并不确定,大抵是比战北烈要弱一些的,但是没有内力的她要杀他,依然要费些功夫,像今天这种机会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有,若是刚才离着尚远,她还没有这想法,毕竟即便他喝醉了,身边也还隐藏着暗卫,可是现在这样的距离,只要觑准了机会……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收了!

两人晃悠到石墩前,东方润向后一仰,躺倒在上面,月白袍子料子极好,这样也没出现褶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即便这么醉鬼一样的躺着,亦是写尽风流。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冷夏也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一时默默无语。

过了不知有多久,东方润忽然启唇,嗓音温软像是呢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她来了……朕知道她来了……这等惊天之事只有她才干的出来,拔除朕的羽翼,斩断朕的臂膀……釜底抽薪,朕应该有所察觉的,明明有两次那般莫名其妙的危险直觉……第一次尚且解释为错觉,第二次……”

他眯起眸子,其内一片让人望之生寒的冷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期许。

冷夏转开眼,沉默以对。

她能感觉的出,今日的东方润,身上有着不自觉的消极。

仿佛也没准备让她搭话,他兀自说着。

“朕的今天,都是从兄弟姐妹中厮杀出来的,从一个人人忽视的闲散皇子,到在东楚一手遮天!”他举起手臂,修长的手掌挡住视线,轻笑中含着几分无奈:“凭什么他自出生就拥有一切……朕就是弑兄杀父,他就是兄友弟恭……十五岁退北燕,十六岁战东楚,十八岁入南韩,二十岁胜西卫,这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无往不利,好一个战绩辉煌的大秦战神!”

“他什么都有了,连那样的女人也倾心于他……”

这一句说的极轻,语声中有着难掩的落寞,冷夏伸长了耳朵,才听了个模糊。

他哈哈大笑起来:“朕将他当做对手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朕是什么人,等到朕有足够的实力和他一较高下的时候,他又有了那个女人相助,母妃说的没错,这就是命!”

冷夏注意到,他说的是母妃,而非母后。

她随口应道:“太后?”

东方润皱了皱眉,似是极不习惯,在说话的时候有人插嘴。

“太后?朕只有母妃。”青丝如瀑散在石墩上,拖曳在地面似上好的绸缎,他仰着头,嗤笑一声:“朕的母妃,在变成太后的时候,已然不见了。”

就是现在!

素手成刀正要伸出,忽然东方润眼角一滴眼泪落下,冷夏一个愣怔,不自觉的捏住手,只这一个闪神的功夫,最佳的时机已经过去,他坐了起来。

他仰头将坛中的酒液,一股脑的灌了下去,而后猛力砸向地面!

砰!

一声巨响,响彻在这寂静的夜里,四散的碎片在地面上刮起一点星火,带着森然的寂寥。

他转过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依旧是没有焦距的目光,可是冷夏看到了杀意!

那醉态迷蒙的狭长眸子中,森然的杀气氤氲不散,是了,东方润这样的人,哪怕有一丁点的清醒,都不会允许别人窥探他的心思,他只是想有个人相陪饮酒,恐怕早在吐露之初,就有了这个想法。

灭口的想法!

冷夏岿然不动,心下却笑了,即便是醉酒中的东方润,也会把自己的退路铺好。

她抬起头,不再掩饰自己,凤眸中同样的杀气腾腾……

既然这样,只好杀出去了!

两个同样想杀对方的人,相对而立,忽然一声苍老的高唤,突兀的响起。

“小凌……”

是曹军医。

他迈着不怎么麻利的步子,缓缓的向着这边走来,夜色浓郁一片漆黑中,直到走近了才认出了她对面的男人,颤巍巍赶紧跪下:“老朽参见皇上。”

他悄悄的掀起眼皮,投向冷夏的目光,含着深深的担忧。

心间一股暖意涌来,冷夏微微牵起了唇,就见东方润眼中的杀气散了,他自嘲一般的轻笑一声,如叹息样的语声极轻:“罢了。”

忽然,一条黑色的影子落了下来,对他耳语了一句。

东方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双拳在身侧攥起,他闭上眼,良久良久……

转身大步离去。

略显纤瘦的背脊挺拔笔直,月白衣袍在寒风中翻飞,猎猎作响,他一步一步隐入夜色中。

冷夏想,他同时隐去的,还有这一生的亲情。

方才那句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太后被送去水月庵了。”

不自觉的,她的目光转向石墩下的泥土,那滴眼泪落到了进去,很快晕染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也仿佛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这深秋的寒凉中,有过那一瞬的落寞……

冷夏不由得想起了两人的初遇。

那灰扑扑的巷子尽头,不起眼的小酒馆,东方润句句锋芒,以酒喻战,那豪气俾睨的语气,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傲:五国天下,他要了!

而今日,同是饮酒,不同滋味。

冷夏并不知道,东方润今早回楚,第一件事就是进了皇宫。

对于莲公主一事,他和太后起了争执,最终拂袖而去。到了晚上,一碗参汤从皇宫中送来,熟悉的味道不由让他想到了当年落魄的时候,母妃将每年分到的最为次级的人参,当成宝精心熬制整夜的那段日子,那时的母妃笑的温软而真实,她说:“润儿,咱母子俩一定不会倒下,总有傲视这皇宫的一日!”

那段在泥泞中扶持挣扎的日子,才是他心底最为珍惜的回忆。

母子俩,心有彼此。

看着桌案上那热气袅袅的参汤,东方润心暖之余,竟生出了怀疑的心思,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他为自己的猜疑悲哀,然而片刻的时间后,这悲哀尽数转变为森凉,太医的查验有了结果,参汤中,含有东楚皇室秘药,桎傀。

他忽然觉得冷,这药他再熟悉不过,无色无味,中毒后没有丝毫征兆,若不切脉诊断仅从面色看不出任何迹象,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一旦停药,半月后声息断绝。

当初用来控制大秦官员的,便是这个。

东方润了解她,也了解她用这药的意思,不过是给自己留下条退路,她应该还计划好了,以后每隔三个月把解药偷偷加在膳食里,只要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对他的健康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一日没有除去她之心,这个药一日都不会被用上,然而如果有了这一日,那么这桎傀,就是她的筹码。

想着登基之后的这些日子,两人背道而驰,一点一点走的越来越远,东方润不由的笑了,笑的凄苦,她终是开始防范他了。

在大帐中坐了两个时辰,他一动不动,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这样吧,这一生,两两不相见,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而此时,冷夏对于这些全不知晓。

她望着身前的曹军医,眸子里的担忧还没褪去,想必是见她太久没回,只披了件军服就找了出来,花白的胡子在寒风中颤巍巍飘摇,她将自己的军服脱了下来,搭在曹军医佝偻的背上。

曹军医笑呵呵的点点头,也不推辞。

冷夏穿着单薄的衣服,风一吹来,冷的跳脚,她哈出一口白气,手掌来回搓着,笑道:“回去?”

“走,回去!”

一老一少,一个慢吞吞,一个蹦蹦跳,浓浓的温情萦绕着,相携朝着帐篷的方向,缓缓走去。

同样的一个夜晚,同样的秋风凛冽。

有人斩断亲情从此心硬如铁,有人收获温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们曾经擦肩而过,而后分道扬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