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难为:暴君,请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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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一直到回到焉王府,安若溪脑海里激荡的还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自那天她得知陆笼晴流产,遂进宫去看望她,其后偏偏又遇上了施玥珞怀孕的消息……使得安若溪愈加的放心不下陆笼晴,索性便留在了宫中陪伴她……而淳于谦,除了例行的早朝之外,其余时间也大都照顾在旁,且应她的要求,将施玥珞有喜一事,压了下去,以免陆笼晴触景伤情……对一个帝王来说,这样为一个妃子着想,已是难得……虽然如此,但安若溪仍对他袒护施大将军,听之任之的态度,耿耿于怀,不能释然,眉宇间也就不觉多了几分冷淡之气,也不理他是否察觉到,依旧我行我素……

微微稍可安慰的是,这几天下来,陆笼晴脸容上浓重的哀伤与痛苦,总算渐渐消散了些许,身子和精神,都有所好转,虽然复原,仍需要一段时间,但总归叫人揪着的一颗心,松络了不少……所以当今日,苏苑莛进宫请安之时,带来淳于焉飞鸽传书,说他明天一早,即将回府的消息,兼且陆笼晴又执意让她回去休息……拗不过,傍晚,安若溪只得起身,出了皇宫,回焉王府来了……

一路颠簸,回来的时候,已是月沉西山,华灯寥寥。冬日的夜,总是来得特别迅速而猛烈,加之冰天雪地,寒意融融,不过酉时,焉王府已经一片沉寂。

安若溪不打算惊动下人,进了朱漆大门之后,便一个人径直往凉欢轩的方向走去。静夜沉沉,连呼啸残虐的北风,似乎都吹得累了,停歇下来,冷意泠然的空气中,惟有轻缓的脚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照的前路,一片凄凄惶惶的迷蒙……

想到明天一早,淳于焉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安若溪这几日如冰冻三尺的一颗心,不由的微微一暖,脚下也自然加快了步伐……

方经过假山,突然不远之处,有人影一闪,虽然速度极快,但安若溪还是瞧清了那人身上穿着的衣衫,正是淳于焉临去端阳郡为他恩师贺寿之前,落在凉欢轩的那件……她不会看错,因为那件外袍上,有她歪歪斜斜绣上的几株竹子,且当时她鬼使神差用的是金线,愈加显得不伦不类,还被淳于焉嘲笑了许久……

所以,当那个一袭月白色便装的身影,倏然闪过的时候,安若溪的第一反应就是“淳于焉”……继而转念又一想,他明天方才回府,莫非真的是她相思入骨,于是,竟出现了幻觉吗?

自嘲一笑,安若溪没当回事,脚步一抬,即继续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只是步履间,却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速度。哪知刚走几步,那一道诡异的身影,又是在她眼前堪堪一闪,这一次,却没有即时消失不见,而是保持着匀速,向前行着,仿若特意是等在这里,专门替她带路一般。

安若溪一双脚,不由自主的一顿,脑海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却抓不住,捉不紧,双眸下意识的望向那掩映在茫茫夜色中的妖异身影,心底稍稍迟疑了须臾,终是忍不住,跟了上去……以致数年之后,每每想起今夜,安若溪都会对自己的这一念之差,不由的心头一恍……若果她当时没有跟上去,是不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变得不同……

但此时此刻,安若溪的好奇之心,战胜了那星星点点莫名的恐惧与不详,像一个即将偷窥到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小孩子一般,亦步亦趋的,自以为悄然的跟在那鬼魅一样的人影身后……

兜兜转转间,竟是来到了淳于焉的书房门前。但见那一道身影,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滑进了书房,透过点破的窗户纸,但见脸带银色面具的那个人,堪堪走到了悬挂在角落的一幅春江花月夜图面前,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按在了天边的一轮明月的位置上,如同开启了潘多拉盒子的机括,坚硬厚实的墙壁上,竟随之缓缓裂出一道暗门来……

待得那人走了进去之后,机关却又自动关了起来,若非知道此中机巧,谅谁也猜不到这小小的书房之中,竟会暗藏如此玄机……现在想来,以往每次她到这里来找淳于焉,待不了多久,便会被他不动声色的带走……如今看来,想必是怕她无意中发现这书房里的机关吧?……

只是,这一道暗门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安若溪紧紧盯着那一幅春江花月夜图,伸出去的右手,就那么僵持在明月的位置上,心底激荡,一如翻滚不定的潮涌,犹豫挣扎,矛盾难安,实不知自己究竟是应该义无反顾的按下去,抑或是一无所知的缩回来……

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只要她这一按下去,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真相,便会迫不及待的撕扯着她去面对,不容分说,由不得她丝毫的逃避……莫名的恐惧,像毒蛇一般,哧溜溜的爬过她的后背,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的从肌肤上长出来,掉落一地,再也难捡……

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收回,然后离开这个地方……一双脚,却像是被人灌了千斤重的铅石般,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那一道与墙壁融在一起的暗门,就像是等待着她打开的一个巨大漩涡,勾缠着你不由自主的想要往下沉,想要看清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暗流汹涌……

眼睛一闭,安若溪不再迟疑,紧紧按上机关的所在。随着一记厚重而沉闷的声响,隐藏在墙壁上的暗门,徐徐打开,赫然露出一列长长的台阶,望不到底,不知沿着他们走下去,石级的尽头,会有怎样的一番景象?是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抑或是刀山火海的十八层地府?

心中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告诫着安若溪,回去,回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她的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丝血液,每一个细胞,却仿佛不受控制般,被那未知的黑暗,所吸引着,诱、惑着她的进入……

牙根一咬,安若溪抬起脚步,迈下了第一级台阶,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毫不犹豫,朝着幽深的隧道走去,两边的铜墙铁壁上,有盏盏枯黄的煤油灯,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阵阵阴风,摇摆不定,晦暗明灭,有如鬼影重重。

安若溪提着一颗心,沿着石级,不断的往下沉,直似要沉到深不见底的悬崖里去一般,等待她的命运,惟有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似乎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站在平地上的安若溪,只觉双腿僵硬如铁,仿若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迈不动任何的步伐了。

眼前是两个足球场般庞大的库房,冰冷的铜墙铁壁之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簇新锃亮,泛出阴冷而森然的寒光,呼啸着嗜血的欲、望,仿若迫不及待的想将它们所遇到的任何敌人,毫不留情的斩杀于手下;墙角的另一端,那些被密密实实保护起来的粉末,散发出刺鼻的硫磺之味,每一包,都可轻而易举的置人于死地,除了火药,再无其他……

安若溪只觉整个身子,如堕冰窖。

淳于焉的书房里……竟会有这样一个布满兵刃与火药的密室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若溪不敢想。

后颈蓦然一痛,安若溪甚至连惊呼一声,都来不及,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昏黑之中。

不知沉睡了几多久,耳边朦朦胧胧的传来一声声灼切的呼唤:

“汐儿……汐儿……”

安若溪悠悠睁开眼睛,一时之间,竟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眸色迷蒙而恍惚,懵懂的望向面前那一张焦急而担忧的脸容,不确定的开口道:

“连大哥?……”

男子看到她的清醒,面上明显的一喜,温润的嗓音中,仍不自觉的泛着藏也藏不住的关切:

“汐儿……你醒了……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一边殷殷垂询着,一边伸出手去,搭在那纤细滑腻的皓腕上,探她的脉搏。

“连大哥……这是哪里?……”

脑子里仍是有些茫然,安若溪下意识的环视着四周的环境……望着满目泛着森冷寒光的兵刃,以及鼻端沁入的丝丝火药味,混混沌沌的思绪,渐渐恢复清明……

“我忘了,这是淳于焉的书房……对了,连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眸色一暗,敛去心底莫名而生的阵阵失落,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安若溪不由焦切的问道。

“我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捡到这只锦澜钗……恐你出事……所以进来看看……幸亏被我找到了书房的机关……”

说话间,连亦尘已从怀中取出了钗子,想到先前陡见这只锦澜钗跌落在书房门口,而它的主人,却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连亦尘仍心有余悸……

虽然男子清润的嗓音,竭力隐忍着某种情绪,但安若溪还是听清了其中,藏也藏不住的担心与关切,心中不由一暖。

“谢谢你连大哥……我每次有危险,你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对眼前男子的感激之余,安若溪脑海里却不由的闪过另一张面容来……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因着这温软的感谢,连亦尘心中蓦然一跳,却在撞到她悠然而恍惚的眸色时,狠狠的一沉。

“汐儿……先别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出去……”

敛去瞳孔深处,层层叠叠漫延开来的悲哀,连亦尘小心翼翼的扶起身畔的女子……眼眸扫过房里的兵刃和火药之时,有精光一闪而逝。

安若溪察觉了,心中蓦然一沉。

“连大哥……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兵器和火药?……”

走了数步之后,安若溪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心中只觉说不出的矛盾激荡,既盼着有人能够解答她的种种疑惑,又害怕那说出来的真相,会跟她恐惧着的猜测,融为一体……

连亦尘的脚步,蓦地一顿。温润的眸子,深深望住面前的女子,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一掠过,最后都化为某种绝决和坚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男人略带低沉的嗓音,徐徐开口,安若溪一颗心,是瞬间被人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仿若随时都会因着他的一字一句,而瞬间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任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嵌入那汗湿滑腻的掌心,也觉不出丝毫的疼痛。

安若溪一双眼眸,紧紧凝在面前的连亦尘身上,她注视着他温浅的两片薄唇,微微张翕,那些残酷的真相,眼见就要从他的嘴中,再也逃避不了的倾吐而出……

突然,一道凛冽而残虐的嗓音,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蓦地响起,如同划破阴冷空气里的一柄利剑,直刺向安若溪的心头,说的是:

“住口……”

抬眸,安若溪堪堪望向那站在石阶之上的男子,摇曳不定的烛光,流转在那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晦暗明灭,鬼影重重,掩盖了他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惟有一具挺拔毓秀的身姿,有如高高在上的神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瞬间便可定人生死。

安若溪的心,蓦然一动,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