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远方
清晨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阿尔文的脸上，他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令人怀念的小屋，窗外传来阿特拉斯村民早晨劳作的招呼声。伸出手，此时阿尔文的双手依然白皙，还没变成后来那个遍布疤痕的可怖样子。
或许永远都不会了。
掐掉发散的记忆，阿尔文掀开毯子，准备出门看看。
……
“早上好，赛普。”
阿尔文摇摇晃晃地从小屋里出来，顺手揉了揉隔壁小男孩赛普林特的小脑袋。
赛普林特无所适从的呆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阿尔文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亲近过——然后赶紧跟上阿尔文:“阿尔文哥哥，爸爸刚才找你呢，好像是急事。”
“乔拉叔叔？哈啊——哈——”阿尔文又打了一个哈欠，“嗯，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在阿尔文的记忆中，小男孩的父亲乔拉是阿特拉斯堡的民兵队长，也是首屈一指的猎手，在这个镇子上颇有威望。
由于两家之间就隔着一个小花园——这是阿尔文用来种植常用炼金作物的场地，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乔拉正坐在门口，表情似乎有些郁闷。
发现是阿尔文过来，乔拉的脸上露出他常见的、温和的老好人笑容:“阿尔文，我听丽莎说你昨天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昨天做了个噩梦，可能又冻着了，所以不太舒服，回去之后喝了点药就没事了。”阿尔文笑着说，给自己稍稍掩饰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乔拉叔叔，听赛普说，你有事找我？”
“那就好，小阿尔文的炼金术还是很棒的……”
乔拉还没来得及说完，屋子里就传来丽莎婶婶的狮子吼:“乔拉！”
乔拉和赛普林特真不愧是父子俩，他们同时一缩脖子，然后赛普林特迅速躲到了阿尔文身后。
有些发胖的丽莎以被激怒的犀牛的气势冲出门来，摁着乔拉就是一阵数落，民兵队长只能可怜兮兮的连连点头，并发誓以后一定改正云云……
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阿尔文表示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乔拉做错了什么，又需要改正什么。
丽莎撒完了气，一边握着阿尔文的手臂就带着他往里走，一边对他说:“阿尔文快进来，我做了点蔬菜汤，那个家伙——”她斜眼看了看一脸憨厚笑容的乔拉，继续说:“打猎的时候运气好，居然抓到了一只野鸡……昨天晚上你就没有好好吃饭，今天一定不能再马虎了，我总觉得你又瘦了……”
乔拉跟在后面，小声说:“丽莎听说我找你有急事，所以一大早就不理我。哎，当年的丽莎可是这儿最漂亮最温柔的姑娘，自从她生下了小赛普之后……”
乔拉一副充满人生感慨的样子，目光深邃而忧郁，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再也打不过她了。”
人小鬼大的赛普林特一脸幽怨:“爸爸！”
阿尔文哭笑不得。
丽莎婶婶做饭的手艺是阿尔文见过的最好的，就算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食材她也能做出贵族般的享受。
一大碗蔬菜汤、半根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一块鸡胸肉、加上一小块乳酪——这就是三个成年人的早餐，艾洛伊和赛普林特两个孩子勉强能够吃掉一个成年人的分量。吃饭期间，丽莎一直在唠叨，阿尔文和两个孩子偶尔的回应就让她非常高兴，而乔拉的情绪一直不怎么高，只是默默的喝汤。
“嗝——呃……”在小男孩赛普林特满足的饱嗝中，早餐宣告结束。
艾洛伊乖巧地收拾起餐具，赛普林特连忙跟着姐姐一起——他比艾洛伊小两岁，还是个有些喜欢玩闹的男孩，但是姐弟俩都已经很懂事了。
丽莎婶婶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然后转向阿尔文:“昨天安迪兄弟和老约翰都来找过你，但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他们又不是急病，所以就被我拦住了……”
阿尔文了然点头:“嗯，我知道了，今天上午我都会在家……”
“不，阿尔文，恐怕不行。”乔拉说，“有件事情，你得先跟我来。”
他站起身，歉意地看着丽莎:“对不起，亲爱的，是一件比较要紧的事情。”
阿尔文跟着站起来，笑着对丽莎婶婶说:“那我先跟着乔拉叔叔走了，如果下午能有时间的话，中午会过来的。”
出门之后，阿尔文发现乔拉什么都没拿，直接快步向着镇子另一边出发，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乔拉叔叔？”
“钟楼那边，解释起来挺麻烦，去了就知道了。”
……
钟楼是阿特拉斯堡最高的建筑，属于原来中央堡垒的一部分，相当于市政厅或者指挥所一类的地方。
阿尔文一眼就看到，中央堡垒附近多了一些士兵。
这些士兵都穿着简单的轻铠，盾牌和肩膀上有长角鹿的徽章。他们中间有一部分戴着头盔，分成不同的小队进行站岗和巡逻，保卫着中央堡垒。
“长角鹿徽章，伊迪斯公国……”阿尔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城墙，发现上面也有模糊的人影——太远了看不清，不过感觉应该是同样的伊迪斯士兵。
严格来说，阿特拉斯堡是属于南方莱恩王国的领土，可是拥有这座古代堡垒的莱恩女侯爵却对这里不闻不问，反而由北方的伊迪斯公国维持治安……看上去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了解历史、了解阿特拉斯堡的由来之后，就不会感觉奇怪了。
第三纪元507年，海尔森公国不顾北方诸公国之间的盟约，悍然南侵。三天的时间，挡在北方公国联盟与莱恩王国之间的两个小领地被踏平，海尔森的军队越过霍斯加山脉，直指富庶的恩德罗斯平原。
北方各公国对莱恩的谴责纷纷选择了保持沉默。
然而，就在海尔森的指挥官志得意满的时候，刚满二十一岁的莱恩公主，瑟拉娜·格林穆恩带着她亲手训练的军团从王都出发，迎击海尔森的军队。
当时谁都不看好这位年轻的、特立独行的公主殿下，可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抽肿了质疑者和幸灾乐祸者的脸。
一天之后，海尔森公国的军队惨败，一路溃退返回北方。他们的指挥官被瑟拉娜以斩首战术除掉，占领的土地也一点都没能留住，还丢失了霍斯加山脉的主动权。而对于莱恩王国来说，“莱恩之花”瑟拉娜和她的奔雷军团之名响彻整个王国，后来也就有了号称“莱恩之盾”的恩德罗斯要塞——莱恩王直接把恩德罗斯平原封给了瑟拉娜，然后这位公主就依托霍斯加山脉，毫不客气地修出了一座巨型要塞，彻底堵死了北方诸国特别是海尔森公国的野心。
最起码只要那位公主还待在恩德罗斯要塞，北方就不敢再搞小动作。
这一战，海尔森公国不仅没能如愿升格为王国，反而跟他的盟友们闹僵了关系，最后还丢掉了霍斯加山脉……十几天之后，海尔森大公吐血而亡，海尔森内乱爆发。
而阿特拉斯堡，就处在非常尴尬的领地了。战争之前，阿特拉斯堡是海尔森公国的领地，但是由于非常偏远，而且深入霍斯加山脉西部，所以海尔森公国与伊迪斯公国订立盟约之后，阿特拉斯堡一直是由后者代为治理。
战争之后，莱恩王国的国境线向北推进了不少，阿特拉斯堡就被海尔森公国直接放弃，硬塞给了那位公主——这显然是一种恶心人的做法，阿特拉斯堡距离莱恩王国实在太远，对莱恩王国也没什么战略价值，所以莱恩方面也没有接过这个尴尬的领地。
就这样，阿特拉斯堡就成了无主之地。而实际情况是伊迪斯公国依旧控制着这里，至于领地契约文书，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而对于阿特拉斯堡的居民来说，他们属于哪一个国家根本无所谓，对正常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影响。北地人性格一向豁达，很少在意这些贵族间的算计，普通人更是要每天为生计而奔波忙碌，哪有空去管什么领主——反正阿特拉斯堡从来没有什么领主，镇子上有威望的也不过是乔拉这个民兵队长，还有一个名叫阿卡拉·德罗威斯的老年女性——或许还要算上阿尔文这个年轻的药剂师。
所以，当看到那个微微有些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时，阿尔文顿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愉快的心情。
他的一生中曾经有三位老师，这位名叫阿卡拉·德罗威斯的老人便是其中一位，她将炼金术倾囊相授，同时也间接地将阿尔文引入了魔法师的道路上。
“阿卡拉奶奶！”阿尔文上前扶住那位老年女性的手臂，很自然的握住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您怎么过来了？”
(本章完)
眼前是熟悉的、令人怀念的小屋，窗外传来阿特拉斯村民早晨劳作的招呼声。伸出手，此时阿尔文的双手依然白皙，还没变成后来那个遍布疤痕的可怖样子。
或许永远都不会了。
掐掉发散的记忆，阿尔文掀开毯子，准备出门看看。
……
“早上好，赛普。”
阿尔文摇摇晃晃地从小屋里出来，顺手揉了揉隔壁小男孩赛普林特的小脑袋。
赛普林特无所适从的呆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阿尔文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亲近过——然后赶紧跟上阿尔文:“阿尔文哥哥，爸爸刚才找你呢，好像是急事。”
“乔拉叔叔？哈啊——哈——”阿尔文又打了一个哈欠，“嗯，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在阿尔文的记忆中，小男孩的父亲乔拉是阿特拉斯堡的民兵队长，也是首屈一指的猎手，在这个镇子上颇有威望。
由于两家之间就隔着一个小花园——这是阿尔文用来种植常用炼金作物的场地，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乔拉正坐在门口，表情似乎有些郁闷。
发现是阿尔文过来，乔拉的脸上露出他常见的、温和的老好人笑容:“阿尔文，我听丽莎说你昨天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昨天做了个噩梦，可能又冻着了，所以不太舒服，回去之后喝了点药就没事了。”阿尔文笑着说，给自己稍稍掩饰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乔拉叔叔，听赛普说，你有事找我？”
“那就好，小阿尔文的炼金术还是很棒的……”
乔拉还没来得及说完，屋子里就传来丽莎婶婶的狮子吼:“乔拉！”
乔拉和赛普林特真不愧是父子俩，他们同时一缩脖子，然后赛普林特迅速躲到了阿尔文身后。
有些发胖的丽莎以被激怒的犀牛的气势冲出门来，摁着乔拉就是一阵数落，民兵队长只能可怜兮兮的连连点头，并发誓以后一定改正云云……
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阿尔文表示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乔拉做错了什么，又需要改正什么。
丽莎撒完了气，一边握着阿尔文的手臂就带着他往里走，一边对他说:“阿尔文快进来，我做了点蔬菜汤，那个家伙——”她斜眼看了看一脸憨厚笑容的乔拉，继续说:“打猎的时候运气好，居然抓到了一只野鸡……昨天晚上你就没有好好吃饭，今天一定不能再马虎了，我总觉得你又瘦了……”
乔拉跟在后面，小声说:“丽莎听说我找你有急事，所以一大早就不理我。哎，当年的丽莎可是这儿最漂亮最温柔的姑娘，自从她生下了小赛普之后……”
乔拉一副充满人生感慨的样子，目光深邃而忧郁，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再也打不过她了。”
人小鬼大的赛普林特一脸幽怨:“爸爸！”
阿尔文哭笑不得。
丽莎婶婶做饭的手艺是阿尔文见过的最好的，就算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食材她也能做出贵族般的享受。
一大碗蔬菜汤、半根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一块鸡胸肉、加上一小块乳酪——这就是三个成年人的早餐，艾洛伊和赛普林特两个孩子勉强能够吃掉一个成年人的分量。吃饭期间，丽莎一直在唠叨，阿尔文和两个孩子偶尔的回应就让她非常高兴，而乔拉的情绪一直不怎么高，只是默默的喝汤。
“嗝——呃……”在小男孩赛普林特满足的饱嗝中，早餐宣告结束。
艾洛伊乖巧地收拾起餐具，赛普林特连忙跟着姐姐一起——他比艾洛伊小两岁，还是个有些喜欢玩闹的男孩，但是姐弟俩都已经很懂事了。
丽莎婶婶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然后转向阿尔文:“昨天安迪兄弟和老约翰都来找过你，但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他们又不是急病，所以就被我拦住了……”
阿尔文了然点头:“嗯，我知道了，今天上午我都会在家……”
“不，阿尔文，恐怕不行。”乔拉说，“有件事情，你得先跟我来。”
他站起身，歉意地看着丽莎:“对不起，亲爱的，是一件比较要紧的事情。”
阿尔文跟着站起来，笑着对丽莎婶婶说:“那我先跟着乔拉叔叔走了，如果下午能有时间的话，中午会过来的。”
出门之后，阿尔文发现乔拉什么都没拿，直接快步向着镇子另一边出发，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乔拉叔叔？”
“钟楼那边，解释起来挺麻烦，去了就知道了。”
……
钟楼是阿特拉斯堡最高的建筑，属于原来中央堡垒的一部分，相当于市政厅或者指挥所一类的地方。
阿尔文一眼就看到，中央堡垒附近多了一些士兵。
这些士兵都穿着简单的轻铠，盾牌和肩膀上有长角鹿的徽章。他们中间有一部分戴着头盔，分成不同的小队进行站岗和巡逻，保卫着中央堡垒。
“长角鹿徽章，伊迪斯公国……”阿尔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城墙，发现上面也有模糊的人影——太远了看不清，不过感觉应该是同样的伊迪斯士兵。
严格来说，阿特拉斯堡是属于南方莱恩王国的领土，可是拥有这座古代堡垒的莱恩女侯爵却对这里不闻不问，反而由北方的伊迪斯公国维持治安……看上去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了解历史、了解阿特拉斯堡的由来之后，就不会感觉奇怪了。
第三纪元507年，海尔森公国不顾北方诸公国之间的盟约，悍然南侵。三天的时间，挡在北方公国联盟与莱恩王国之间的两个小领地被踏平，海尔森的军队越过霍斯加山脉，直指富庶的恩德罗斯平原。
北方各公国对莱恩的谴责纷纷选择了保持沉默。
然而，就在海尔森的指挥官志得意满的时候，刚满二十一岁的莱恩公主，瑟拉娜·格林穆恩带着她亲手训练的军团从王都出发，迎击海尔森的军队。
当时谁都不看好这位年轻的、特立独行的公主殿下，可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抽肿了质疑者和幸灾乐祸者的脸。
一天之后，海尔森公国的军队惨败，一路溃退返回北方。他们的指挥官被瑟拉娜以斩首战术除掉，占领的土地也一点都没能留住，还丢失了霍斯加山脉的主动权。而对于莱恩王国来说，“莱恩之花”瑟拉娜和她的奔雷军团之名响彻整个王国，后来也就有了号称“莱恩之盾”的恩德罗斯要塞——莱恩王直接把恩德罗斯平原封给了瑟拉娜，然后这位公主就依托霍斯加山脉，毫不客气地修出了一座巨型要塞，彻底堵死了北方诸国特别是海尔森公国的野心。
最起码只要那位公主还待在恩德罗斯要塞，北方就不敢再搞小动作。
这一战，海尔森公国不仅没能如愿升格为王国，反而跟他的盟友们闹僵了关系，最后还丢掉了霍斯加山脉……十几天之后，海尔森大公吐血而亡，海尔森内乱爆发。
而阿特拉斯堡，就处在非常尴尬的领地了。战争之前，阿特拉斯堡是海尔森公国的领地，但是由于非常偏远，而且深入霍斯加山脉西部，所以海尔森公国与伊迪斯公国订立盟约之后，阿特拉斯堡一直是由后者代为治理。
战争之后，莱恩王国的国境线向北推进了不少，阿特拉斯堡就被海尔森公国直接放弃，硬塞给了那位公主——这显然是一种恶心人的做法，阿特拉斯堡距离莱恩王国实在太远，对莱恩王国也没什么战略价值，所以莱恩方面也没有接过这个尴尬的领地。
就这样，阿特拉斯堡就成了无主之地。而实际情况是伊迪斯公国依旧控制着这里，至于领地契约文书，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而对于阿特拉斯堡的居民来说，他们属于哪一个国家根本无所谓，对正常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影响。北地人性格一向豁达，很少在意这些贵族间的算计，普通人更是要每天为生计而奔波忙碌，哪有空去管什么领主——反正阿特拉斯堡从来没有什么领主，镇子上有威望的也不过是乔拉这个民兵队长，还有一个名叫阿卡拉·德罗威斯的老年女性——或许还要算上阿尔文这个年轻的药剂师。
所以，当看到那个微微有些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时，阿尔文顿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愉快的心情。
他的一生中曾经有三位老师，这位名叫阿卡拉·德罗威斯的老人便是其中一位，她将炼金术倾囊相授，同时也间接地将阿尔文引入了魔法师的道路上。
“阿卡拉奶奶！”阿尔文上前扶住那位老年女性的手臂，很自然的握住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您怎么过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