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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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伤春悲秋

    “这位宸国公子是不是傻子啊,我听说王上让他天天去朝堂议事,他竟一次都没去过,就躲在府邸里寻欢作乐,和咱们这些个人喝酒吃肉,这样的人真真是头一次见识呢!”一个从刚街上采买完酒肉的小厮对着门口略微年长些的管事悄悄说道。

    “一看就是个脓包,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不过天天烂醉如泥的倒也方便了咱们几个。”说着笑着看了一眼那小厮,小厮心领神会道:

    “等晚上咱们哥几个吃饱喝足了还是老地方见,弟弟我最近手气好的不得了。”

    “对了,把阿春阿秋那两个丫头片子叫来,给付统领端个茶倒个水的。要不然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也没意思。”管事的不经意的说道。

    “阖府上下就这么两个婢女,那个大傻子还天天姐姐长妹妹短的,我怕那两个丫头片子心气高不肯来。”年轻小厮拉长声调为难的说道:

    “再说了,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去说更不成的。”

    稍微年长的管事听到后立马变了脸色,对眼前的小厮道:

    “去,就说我说的,她们要是敢说个不字,看我不收拾死她们,也不看看这院子里谁说的算,让她们两个掂量掂量,那个指不定哪天就横死的脓包公子能不能罩得住她们!”

    那小厮像得了圣旨谕令,立马有了底气,与管事分开后,脚步都沉稳了几分,一脸严肃的找阿春阿秋去了……

    今天像往常的戌时一样,东安国李焕的府邸里,李焕与吴丹,以及府里的一个管事,两个小厮围坐一桌,举杯痛饮,阿春阿秋在一旁服侍李焕喝酒吃饭。后厨里也另置一桌,其余的四五个仆役也是好酒好肉,与李焕一桌无异。

    酒过五巡,李焕醉眼朦胧突然内急,起身要去茅厕,却没有站稳,一个踉跄趴在桌上,半坛子酒被掀翻,衣服湿了大半,阿春阿秋赶忙扶起已经摇摇晃晃的李焕要往内室换衣服,李焕挣扎着给了吴丹一记窝心脚,大骂着:

    “蠢奴才,也不知道扶着点你大爷!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吴丹捂着心口窝生气的瞪了一眼李焕,一个酒碗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你……你……”李焕气的直跺脚,指着吴丹的背影愣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用力甩开扶着他的阿春阿秋,狠劲的往她们身上踢了两脚,可怜阿春阿秋二个人疼的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趴在地上起不来。而李焕则晃晃悠悠的往内堂走去,嘴里骂骂咧咧:

    “狗奴才,瞎了眼的狗奴才……狂的你……”

    桌上的其他人见李焕趔趔趄趄的走后,都哄然大笑,就像看了一场耍猴戏似的。

    管事的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已经指望不上的阿春阿秋,带着其他两人往后花园走去……

    “咱们去看看公子?”阿秋捂着被狠狠踢了一脚的肚子声音微弱:

    “若是他穿着湿衣服睡着了,明天生了病,又是咱们姊妹的罪过。”

    “你还能走吗?”阿春捂着已经一片淤青的大腿颤声问。

    阿秋呲着牙扶着身边的柱子勉强站了起来,但还是引发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噗的一声咳出了一大口瘀血。

    “哎呀!”阿春失声叫了出来。

    “你快去休息吧,别管什么劳什子的公子了。老话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你还是先顾顾自己才是,李公子素来温和,再说他明天醒来就算记得咱们没给他换衣服,也会体谅咱俩,说不定还会请医师来看看的。”阿春颇有物伤其类的悲戚:

    “如今能够遇到一个平日里善待咱们的主子,我就以为咱们算是命好的了,殊不知这位公子太过软弱,平日里府里上下哪一个把他放在眼里呢?就连他带来的那个吴老头都明着和他吵,你看他有一点办法呢?”

    “要我说啊,咱们本来命就苦,再不找一个依傍,以后的日子会更苦的。”

    “唉……”阿秋想到今天白日里赖头章狐假虎威的对她们姐妹俩说的话,心里一紧,手帕又咳出来一滩血。

    阿春也从地上支撑起来,一瘸一拐的去扶阿秋,感叹道:

    “你就是胆子太小了,那赖头章也就是吓唬吓唬咱们,他能把咱们怎么样呢?到底还是听李管家的话才是正经。”

    “府上这十几个人哪个不听李管家的?”阿秋叹了口气:

    “我哪敢不听话。”

    “我扶你去屋里躺一会儿吧。”阿春虚扶着阿秋,她腿上的淤青处也是生疼。

    “阿春姐,我还是不放心公子,咱们还是去看看他,好歹给他换一换衣服吧?”阿秋声音怯怯的:

    “公子虽然软弱些,可到底待咱们好,对府上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也都是和和气气,好吃好喝的相待,就算今天被吴老头气的发了一回狠,可能以后会落下了病根,我其实也不怨他的,咱们这样被买来做丫头的,什么气受不得了,别说是像今天这样被殃及的,就是无缘无故被打死的也不知道多少。”

    阿春本来也是心有戚戚,但被阿秋悲观认命似的话语激出了一通火气,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

    “她们别家里的那些个大丫头们,哪个有像你像我这样的模样的?可是个个都算半个主子,拿腔拿调的,凭什么我们就要见谁都得赔笑脸说好话?”

    阿春发完火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

    “好人有什么用?公子那么尊贵的身份不也被李管家吴老头他们欺负吗?不把他们当奴才看难道还不够恩典的?可是他们一个个还不是背地里骂他怂蛋吗?”

    阿春趴在桌子上边哭边喊:

    “我不要当好人,我不要当好人!”

    阿秋也在小声抽泣,她们这样的出身,哪里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可以挣扎着活下去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心力了,如何还去做土鸡变凤凰的美梦?

    “阿春姐,别哭了,咱们给公子换了衣裳就回房吧!明天还要做活的,夜里风冷,别再添了新病。”阿秋止住抽泣,小心翼翼的劝慰阿春道。

    阿春猛地抬头,满眼怒气:

    “要换你去换,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去后花园会一会那名满阜庭城的付统领呢!”

    说着硬支撑起来,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

    阿秋没想到阿春会这么激动,呆了半饷,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捂着心口窝向公子的寝室走去。

    李焕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上,鼾声如雷。

    阿秋轻手轻脚的解开李焕的湿衣服,一个折的四四方方的白色丝帛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掉了出来,丝帛掉在床上露出几行小字,阿秋不识字,但看着这绢帛特别眼熟,拿起来打开看了看,这可不就是自己签字画押的卖身契?阿秋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官府胥吏抓着自己的手签下的名字。

    阿秋的手有些抖,左手拿着卖身契,右手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看着身旁鼾声如雷的公子不知所措,阿秋不是不心动,拿着这两样东西,从此以后虽然不能天高任鸟飞,但是脱离了奴籍,又有这么多银子在手,购置几十亩薄田安稳过生活还是可以的,甚至还可以买一两个小丫头帮助自己,这样的日子阿秋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阿秋不敢这么做,她怕平时看着温和没脾气的主子会向今天一样生气报官,捉拿她这个盗贼,那她是彻底活不成了。

    阿秋在李焕床上坐了好久,直到更夫敲响更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

    午夜子时,她胡乱的替李焕褪下湿衣服,胡乱的把银子和绢帛塞在李焕的枕头地下,悄悄关上门走了出去。

    李焕腾的坐了起来,用手摸出钱袋和阿秋的卖身契,摇摇头惋惜的看向大门口,有的时候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李焕迅速穿上下午已经准备好的一套粗布衣服,径直来到走过无数遍的逃跑路线,钻过被草丛掩盖住的狗洞,迅速的向阜庭城最边缘的一户人家跑去。

    “丑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丑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丑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刚刚喊完第三遍,就看到阜庭城中心一处院落火光冲天,周围两条街的人都被喊起来救火,呼号之声,救火之声不绝于耳,一团乱麻。

    而不远处的王宫里也同样乱哄哄的,东安国君一面差遣军队去救火,当然更重要的是去找到李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面派出心腹大臣带领着京城卫队封锁城门,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

    “大意了,大意了……”东安国君吕传拍着脑门顿足:

    “张扬!”

    “属下在!”一个黑色铁甲的将军从门口进来。

    “去,给我查,看是谁走漏了风声,我就不信那么个脓包公子好巧不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跑了?”

    “遵命。”黑衣将军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