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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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出狱

第三十二章 出狱

诏狱里,骚臭味并着腐肉味直冲鼻腔。我枯坐在一垛干草上,眯了眼从墙角的一个缝隙里遥望着沉沉夜幕中的几颗星子。

星子光辉黯淡,周围似有浮云缭绕。

据说,我是个通缉犯,朝廷要犯。

据说,我的画像被四处张贴,但我自个儿却没看见。所以才敢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荡,结果就被人举报了,举报者不祥。

我猜度,这就是狐狸不叫我出门的原因,但他此刻必定已知道我被朝廷抓获。

浴池小弟此人,诚然害我不浅。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也被当做要犯同党一并给抓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关在了哪个牢房里。

诏狱这个地方,实在是个叫人闻风丧胆的人间地狱。

活着的人走进来,出去的时候却可能连全尸都保不下。

遥记得先帝在位时,户部给事中杨显先生因上书弹劾权臣,所以就在党争之中被七搞八搞地给搞进了诏狱。

彼时杨显先生曾与我家二叔有段交情,二叔甚是赏识他的才学,令我等小辈务必要尊称一声先生。所以在杨显先生入狱后,二叔就四处奔走竭力为他疏通关系。但无奈文官们一头坐大,而边关又爆发起义,二叔只得愤愤领兵出征,临走时留我在京中,令我务必保杨显先生一命。

可我竭尽全力,最终却只能保住杨显先生全尸。

杨显先生在诏狱里被杖责一百,自腰部以下至小腿以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几乎能看见血肉模糊下的森森白骨。

由于先皇不断向沈家施压,我那时已是泥菩萨过河,等到能够去探视杨显先生时,他就只剩下一口气存着。杨显先生一生为人高洁,从未借职位之利谋取半个铜钱。他临终前嘱咐我要捍卫疆土、铲除奸佞,我信誓旦旦答应下来,却没想我自个儿终究也败在朝廷纷杂的斗争中。

后来在我替杨显先生收尸时,看守告诉我,杨显先生是自个儿处理了伤口。他借着昏暗的烛光,用破碎的粗瓷碗片,一点点将腿上腐烂的肉割下来,以此来保住双腿。

所以说人生到底是一场戏,兜兜转转都跑不出这个既定的舞台。

那时年纪尚浅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沈家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会落得如此结局。

“沈大头!沈大头?你瞎看什么,就是在喊你。”

牢房外面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提着盏昏暗的破灯,隔着一道木栅栏样的牢门对我嚷嚷道。

“唔,抱歉,因为我一时还不能适应这个别具风格的新称谓。”

“有病!”大汉咕哝了一句,然后就从腰间抽出一大串钥匙来,利索地开了我眼前这扇牢门。

“出来罢,要上路了。”

我裹了裹身上的外袍,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草垛子上跨越出来,然后本着套近乎的原则对大汉说:“兄弟,你这话说得也忒瘆人了。”

大汉轻蔑地望了我一眼,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对我道:“外面有人要提审你,那不是要送你上路是什么?你可真是不懂行,怪不得被人当街抓进来。说起来,就你这笨样,都对不住你长的那张脸。看你就不知道,你呀,和过去一个姓沈的小将军那长的是忒像,只可惜他是男人你是个女人。他的名字像女人,你的名字像男人,这也怪了,你们姓沈的怎么都反着给孩子取名?”

一阵小风过境,吹得我起了身鸡皮疙瘩。

我偷瞄了眼旁边貌似求知欲旺盛的大汉,一时无言以对。因我实在无法对他解释,无论是男人沈凤歌抑或是女人沈大头,其实都是此刻他正在送上死路的这个人。所以说事实往往就是这么地残酷,我觉得还是不要随便打击别人对男女的直观认知比较妥当。

出了诏狱,外面依旧寒风凛冽,一辆灰布马车瑟缩在角落里,车夫立在马车一侧,身板挺得笔直,显得十分不和谐。

“进去罢,走好!”大汉将我送到车边,木然地望了我一眼,便提了那个破灯笼缩着脖子又拐了回去。

于是我默默地目送着大汉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漆黑中,然后又默默地爬上了这辆马车,紧接着车夫也默默地跳了上来,一挥马鞭便赶着马车骨碌碌地离开这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马车压过略有凹凸的路面,似乎经过了一条狭长的巷子,但因我实在懒得动弹,所以也没有打起帘子来向外望上一望。

总归这马车是走的四平八稳,不多久就减了速度,缓缓停下来。

车夫为我打起车帘,我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略略一瞧,诶,我总算是回来了。

眼前一方不大的院落正是狐狸前几日租下来的四合院,也就是我与浴池小弟晌午时溜达出去的那个地方。

门前灰黑的屋檐下,两只红通通的灯笼瞧来甚是喜庆,也不知道家里是有了什么喜事。

我下了马车,对车夫道了声谢便上前去叫门。结果这门一推便开了,显见是院门上的门闩并未落下,想来是狐狸有意为之。

四四方方的小院里空荡荡地看不见人影,我试着喊了两声“狐狸”,却不见谁来应我。于是我只得自个儿捡着那间相对亮堂的西厢奔走过去,临推门前,隐约听见了屋里有棋子落下的声响,然后就听有人欣喜道:“果然是小沈回来了!”

再然后就是狐狸淡漠的声音,“既然回来了,那就进来罢。”

屋子里,暖炉烧的正旺,额头的一抹凉气都被暖意冲得聚在了一处。

匾额下面的方桌两侧分坐着一动一静两个男人,一个男人望着我正喜上眉梢,诚然便是几日未见的小皇帝,另一个男人专注于棋局之上,听见我进屋自岿然不动,正是半日不见的秦狐狸。

小皇帝喜滋滋地放下手里抓的几枚黑子,与我道:“小沈,朕给你取的新名字如何,沈大头——冤大头,像你不?”

我长叹一声,对着他见了个虚礼,然后就操了手将他望着。

“诶,你别这么看着朕,朕也是为了你着想。你看,你既然要回京城,那为何不直接来找朕?朕是万般不得已,才出了这么个主意,不然你何时才肯见朕。你瞧那通缉令上的你的画像画得如何?那可是朕命人画来的精品。”

我褪了身上沾着一股子酸臭味的外袍,自顾自寻个圆凳坐下,对小皇帝道:“皇上,您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您要见草民,颁一道圣旨就是了,难不成草民还能抗旨不遵?”

小皇帝自眼风里瞄了眼兀自专注的狐狸,坦然摇了摇头,“就凭你住的这个地方,朕就不能拿个圣旨来压你。何况——若不是你出了点意外状况,朕也没机会拿你。”

我拿起茶盏的手顿了一顿,很是纳闷地看看小皇帝,“您说的这个意外状况并这个小院,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皇帝又瞄一眼与棋局死磕的秦璋,作出个高深莫测的模样道:“这个什么意思你就去问狐狸公子得了,至于朕么,朕只是来替自个儿传个口谕的。文绉绉的遣词朕也就不同你跩了,只是来通知你,下月初一,哦,也就是后日,你以秦氏凤歌的身份入宫来当个差。大抵不会有多久,约莫至多俩月?”

我继续为自个儿添茶,添了一半才省起小皇帝的话,于是惊讶道:“入宫?草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入宫去是要做个何事?”

小皇帝泰然望望我,“这个往后再谈,今日事今日毕。既然你已回来,那朕也该回宫了。你坐着坐着,不必送,客气了。”

我捧着茶盏盯着小皇帝十分雀跃的背影,自觉十分气馁,便蹭到狐狸对面坐下来,与他一同望着那个残局。

我哧溜溜喝了口热茶,首先打破沉默:“怎么不告诉我小皇帝颁了通缉令?”

狐狸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白子,凉飕飕道:“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伸手抢了那个妨碍我思绪的白子,哼了声说:“你连大门都不许我出,我如何能知道?”

狐狸侧首望着我,似笑非笑,“你这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早晚都会偷偷溜出去,只是你这回着实溜得离谱了些,我不得不狠下心来罚你一罚。”

我巴巴地将手里捧的茶奉给狐狸,十分狗腿地道:“都是浴池他拐带我,我其实很无辜的,你都没看出来么?”

狐狸将眉峰一扬,“所以……你见着尉迟回家了?”

我诚恳摇头,“没有。”

狐狸笑容和顺,他说:“诏狱里的老鼠蟑螂之流一向不少,哦,我听说尉迟怕老鼠来着?”

“狐狸——”

狐狸拨弄拨弄我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温声道:“尉迟的胆子确实愈发大了,不但哄骗我夫人作幌子去勾搭姑娘,而且又害得夫人你遭个登徒子调戏,为夫很是揪心的。”

于是在狐狸的三言两语之间,我便摇身一变成了个已婚妇女,而封奕则成了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浪子,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

可是——

“狐狸,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狐狸继续温良且和善地整理我那片既毛躁又打结的头发,半晌,才听他心不在焉道:“唔,这个方法有许多种,你比较倾向于听哪一种?”

终于更新了~

可是很想说啊,为神马木有评木有收,还掉收,很桑心啊有木有……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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