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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扮戏子惊艳李天下 除奸佞血溅兴教门

第六十四回:扮戏子惊艳李天下除奸佞血溅兴教门

话说庄宗李存勖赦免旧梁群臣。使得上柱国大将军李嗣源很是不满。李嗣源对后梁王朝是忌恨如仇,便上奏一本请求先斩梁军主帅段凝。虽然段凝献了驸马赵岩的人头,但段凝掘开黄河,残害百姓,罪大恶极,不斩段凝难平人愤。

前文书曾经说过段凝是个庸才,治国无能,带兵无方,只会巴结权贵。段凝便靠贿赂宫里的太监,得到一个小道消息,李嗣源已经请旨斩首段凝。

段凝知道自己日子不好过,在朝中打听一番,听说当朝丞相豆卢革是个喜欢收钱办事的人,便准备了一份厚礼,登门拜访。

豆卢革祖上世代为官,官场上的是非那是了如指掌,之所以能当宰相,不过是擅长文章,常为天子歌功颂德而已。豆卢革一见段凝拜访,就明白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豆卢革故意不抬眼皮,假装看不见一般,问道:“堂下跪的是何人呐?”

段凝心理明白这是豆卢革故意摆谱,故意装得细声细语的说:“小侄段凝特来拜访豆伯父。”

豆卢革知道这是段凝故意套近乎,假意问道:“段大人,你为梁将,我为唐臣,本不相干,今以叔侄相称,这从何说起啊?还是快快起来,免得让人笑话。”

段凝答道:“实不相瞒,我与伯父虽各为其主,但却是能论的上来的亲戚。”

“哦?”豆卢革一愣,笑着问道:“真会说笑话,我到想问问咱们是哪门子亲戚?”

段凝心想既然说到这份上,干脆现瞎编几句唬这老儿,便说道:“小侄年轻习武之时,曾拜在武林高手豆云飞的门下,我想豆大侠与伯父都姓豆,天下豆姓又少,必定能论上辈份。”

豆卢革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段大人你就别兜圈子了,老父乃复姓‘豆卢’和那个豆大侠论不上,还是有话直说吧。”

这一席话说得段凝满脸通红,拍马屁没拍到地方,干脆一赖到地,连爬带哭的就抱住豆卢革的脚脖子,哭道:“伯父救我,有人在天子面前谗言陷害,要将小侄置于死地。”

常言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段凝这么一闹腾,到真管用。豆卢革还真给了段凝一个面子,豆卢革道:“贤侄啊,好好好,别哭啦。你也知道朝廷里面人心杂,办事难呐。”

段凝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好办了。赶忙擦干眼泪,仰着脸说道:“小侄也深知官场办事多需打点,特准备了一点心意,孝敬伯父。”

段凝转身唤来八个小厮,八人割包一个木匣子,单看这木匣子就漆光耀眼,别致精美。段凝说道:“小侄适逢梁帝时,常受褒奖,这几件宝贝都是前朝奖励,愿献与伯父。”

段凝让这八个小厮打开箱子,豆卢革心理明白这都是段凝抢得驸马府的宝贝,来路不干净,不贪白不贪。这八件宝贝个个金器镶宝,巧夺天工,不由得豆卢革心里乐开了花。

豆卢革道:“贤侄有什么难处直说,老夫官居相位没什么摆不平的,侄儿说吧。”

段凝便把李嗣源上书参奏自己死罪的事一一道来,豆卢革听了,捻了捻须髯,说道:“上柱国参劾十有**死罪难逃,若想让皇上不怪罪你,除非你给天子献上一件东西。”

“何物?”段凝问。

“男伶。”

段凝一惊,问道:“陛下难道就喜欢唱戏的戏子。”

豆卢革道:“老夫还没听说皇上有第二个嗜好。”

经豆卢革这么一指点,段凝如同久旱逢甘雨,跪倒双膝再三叩谢。正是:

高人一语似点睛,教唆贼子耍奸佞。

埋下恶果引后患,自有公平除不平。

古代艺人没有社会地位,做戏子的都是长相俊美,出身卑微的男性,称为伶人。段凝离开相府,悬赏重金,四处搜罗戏子。果然有人推荐了一个伶人名叫景进,年方十九岁,男的俊美水灵,细皮嫩肉,恨不得掐一下都能捏出水来,四岁学唱曲,练得一幅甜美细嗓。

段凝花了一千两银子把这个景进买了下来,带着景进入宫进献皇帝。李存勖对段凝本没什么好感,懒得见段凝,听说这回进献一个万里挑一的伶人,到是提起了几分兴趣。李存勖祖上都是沙陀族,对诗词书画不怎么懂,到是弹曲唱戏的伶人情有独钟。

段凝把景进带到御花园内,对李存勖道:“陛下,此人便是景进,快给陛下行礼。”

景进扭扭捏捏的给李存勖行了一个女子礼,顿时把李存勖了开了花。

“段爱卿,快让景进为朕唱一段曲儿。”

段凝使了个眼色,景进拉着娘娘腔,唱起了李存勖最爱听的百年歌。这景进一唱走红,被李存勖整日带在身边,形影不离,段凝也得了封赏,再不提死罪之事。

景进受宠,就有人失宠。李存勖身边原来有个唱曲儿的伶人,名叫郭从谦。自从景进得宠,李存勖就不再宠信郭从谦,弄得两个戏子之间相互争风吃醋。

郭从谦平时也是被李存勖娇宠坏了,见了李存勖就哭哭啼啼。毕竟郭从谦跟自己时间长了,便安慰道:“爱卿毕竟是个男儿身,人也三十多岁了,伺候我这么多年,朕决不亏待你,朕封你为禁军指挥使,掌管宫廷禁军如何。”

郭从谦一听自己掌管禁军,便留了个心眼,顺口答应,思量着有了兵权日后找机会除掉景进。

此时,中原已无战事,黄河水退,难得有个太平年头。李存勖传下圣旨在兴教门搭建戏台,大唱三天,并亲自编写唱曲儿《西施》。并诏令百官在兴教门与天子同乐。

自从兴教门搭建戏台,李存勖已有半个月不曾早朝,百官之中多有传闻。上柱国李嗣源最为焦急,便往宫找到亲军统领元行钦打听消息,元行钦归顺李存勖当初是李嗣源给引荐的,两人交情不言而喻。一提到李存勖,元行钦是唉声叹气,说道:“上柱国是有所不知,天子身边出了不小的变化。”

李嗣源问:“莫非是贪恋女色,沉溺宫闱。”

“唉!要是贪恋几个妃子那就好说了,如今陛下是宠溺一群伶人。”

李嗣源一惊,问道:“竟有这等怪事。”

元行钦道:“前不久段凝入宫献上一个叫景进的戏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和皇上以相公、娘子相称,好生恶心。陛下准备亲自在兴教门登台唱戏,自取艺名‘李天下’,现在连胡子都剃光了。”

“啊,毛发受之父母,怎能剃光?”李嗣源怒道。

元行钦赶忙劝道:“上柱国您小声点,之所以要剃光胡须,是因为陛下扮演美女西施,景进扮演美女郑旦。更重要的是原来失宠的戏子郭从谦被封为禁军指挥使,执掌兵权了。”

“胡闹!如此国将不国,必将生乱。”

李嗣源气得直喘粗气,又问:“兴教门何时演戏。”

元行钦掐指一算,说道:“三日之后,连场三个晚场。”

李嗣源道:“多谢贤弟告知,我自由主张。”

三日之后,兴教门摆起酒宴,文武百官全被邀请到戏台观戏。入朝看戏的大臣,全部卸下宝剑,方能入内。豆卢革、郭崇韬率文官在左侧酒席,李嗣源、李存审率武官右侧入席,百官坐罢,独不见庄宗李存勖的身影,酒席由太监主持。开头两场都是一群伶人的垫场表演,到了第三场《西施使吴》,李嗣源心理明白这出戏两个美女就是李存勖与景进共同演出。

先是景进扮演的美女郑旦出场,一段段唱词叙述着吴宫的凄凉之苦,惹来台下文武百官阵阵叫好,而后西施出场,只见这西施扮相俊俏,浓妆艳抹,柔美撩人,文武百官连声惊叹,只见这是站在四周的宫女、太监一齐下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一听山呼万岁,不由得冷汗倒流,惊讶万分。只见男扮女装的李存勖羞羞答答用衣袖遮面,细声细语的说道:“奴家‘李天下’是也。”

这一报名,让满朝文武吓的手脚冰凉,齐刷刷跪倒叩首不敢抬头观望。唯独上柱国李嗣源拍岸大怒,“啪”的一声将酒席案子拍断两节,大步迈出,跃上戏台。

只见李存勖像个女人一样赶忙来拦李嗣源,还带酸溜溜的口气说道:“兄长休怒,兄长休怒。”

李嗣源一把拨开李存勖,揪住景进,怒问道:“小妖人,你是何人引荐宫中。”

景进这会儿腿都吓软了,哆哆嗦嗦答道:“奴家是段凝大人引荐。”

李嗣源怒从心头起一把将景进推dao一边,跳下戏台,又冲段凝而来。段凝见事不妙,摇着手说道:“那伶人胡说,上柱国息怒。”

李嗣源哪管这些,举起一条案子,劈面就砸段凝。“哐!”一条案子砸断,段凝被砸懵在地,李嗣源揪起段凝高举头顶,冲着兴教门的墙壁扔去,段凝装的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这时,李存勖跑下台来,从后面抱住李嗣源劝道:“兄长息怒,朕以后不再装戏子了,不可再伤无辜。”

李嗣源甩开李存勖,整了整衣装,冲着众人怒道:“再有从容伶**乱宫闱者,吾必杀之!”李嗣源怒气冲冲离开兴教门。

文武百官也不欢而散,李存勖脸面无光,却百般怜惜伶人景进,景进摔了个跟头刀无大碍,到是如此一来,心中记恨起了李嗣源。这才是:

从来男宠犯太平,不通伦理乱xing情。

若记三箭信誓在,岂有妖魅出冥冥?

李嗣源当众摔死段凝,在朝中大臣看来都是意料之中,自从后梁灭亡,李嗣源力主排斥后梁的降臣降将,第一个就主张斩首段凝,此番段凝进献伶人又被李嗣源抓住把柄,更让归顺后唐的梁臣心理不踏实。

单说李嗣源回到府中,心中仍是怒气未平,长子李从荣道:“父亲此番在兴教门除掉段凝是小,驳了当今万岁的颜面是大,那景进若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难免要出男宠祸国的事情。”

义子李从珂也言道:“大哥所言不无道理,父亲要早做打算,小心梁朝降臣与伶人相互勾结,背后做乱。”

李嗣源捋了捋胡须,叹气说道:“事已至此,明早我便上书天子,内诛男宠,外除梁臣,匡正朝纲!”

次日,李嗣源入宫进见,李存勖正跟景进在宫中对唱词,闻听李嗣源进见吓得景进毛发倒立,李存勖看出景进的心思,便让景进到内室多了起来。

李嗣源来到宫内,跪倒行礼,李存勖赶忙扶起李嗣源,名人献茶看座,依旧当兄长相待。李存勖面带羞愧说道:“昨晚都怪朕一时兴起,在百官面前闹了笑话,还望上柱国多多体谅。”

李嗣源道:“万岁圣明,眼下中原以为陛下所有,四海无不归顺,但仍有荆王高季兴、吴王杨浦、越王钱鏐、楚王马殷、闽王王审知割据一方,只是一时称臣,并为归朝;而西蜀王建,南汉刘岩依仗天高路远,鞭长莫及,自称皇帝,目无李唐,九州尚未一统,江南四分五裂,陛下当以家国为重,不可疏忽懈怠啊!”

“唉!”李存勖叹口气说道:“连年征战,国力疲惫,朕也是想休养生息,以图大业,古人云‘治大国者若煮小鲜’,不可操之过急。朕只不过找几个戏子解闷,并为懈怠朝政。”

李嗣源面带难色,问道:“敢问陛下,加封伶人郭从谦为禁军指挥使,也算若煮小鲜吗?”

这句话问道李存勖一时无言以对,李存勖勉强说道:“上柱国,朕视你如同兄长,你何必跟些戏子过不去呢?”

李嗣源曰:“臣以为伶人不伦不类,妖气太重不宜养在宫中;梁臣秉性奸猾,善于钻营,有碍我朝吏治,臣以拟定奏章参劾梁臣与伶人,还望陛下三思。”

李存勖接过奏章,安慰道“上柱国放心,朕自会酌情处理。”

李嗣源呈上奏章,离开内宫,这时景进从内室出来,娇滴滴的对李存勖道:“相公,刚才上柱国的话,奴家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奴家是伶人,怎么到上柱国嘴里就是妖人了?”

李存勖劝道:“娘子多虑了,朕也是好心应付上柱国,参劾你们的奏章你收起来不就是了。”

景进拿了李嗣源的奏章,对李嗣源更是怀恨在心,暗想李嗣源无论怎样也绕不过自己,便暗自定下毒计,伺机报复李嗣源。

后梁降臣个个畏惧李嗣源,最沉不住气的就是张全义。早年跟随朱温参加黄巢起义,功劳资格位居众人之首,原本有个罪大恶极的段凝顶在风口浪尖,如今段凝已死,后梁降臣之中首屈一指数着张全义。

张全义整日在家中坐卧不宁,夫人储氏看出了张全义的心思,便问道:“老爷因何事长吁短叹?”

张全义道:“夫人有所不知,自从归顺唐主,那上柱国李嗣源一直对我这般前朝的降臣放心不下,恨不得一日奏三本,让老夫可怎么混呀。”

储氏言道:“你这老东西怎么死脑筋?我一个妇道人家到也懂些官场的道理。战乱之时,武将出生入死,文官出谋划策;如今天下太平,武将就吃喝嫖赌,文官行贿受贿,这才是道理。”

张全义被说得摸不着头脑,储氏说:“朱友贞灭亡之前,曾派你打点洛阳祭祀之事,后因战事吃紧无暇顾及,老爷不是把经办祭祀的大批金银都藏起来了吗?何不献给天子,保全官位。只要官做稳了,钱嘛可以慢慢再往回贪。”

张全义顿时恍然大悟,有分教:

文官无谋好贪赃,武将不勇挥霍狂。

空有国库金银贵,怎堪蛀虫耍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