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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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不一样的大将军

    时隔多日再见忘尘,他依旧素净优雅,看得人心神荡漾,一时间都该忘记要说的是什么。不必大老远跑到清凉寺去找他,尹龙星可算是帮着大忙。诸葛风尘知道属于自己的幸福或许就在前方,只要忘尘愿意给她一次牵手的机会,好事即刻便成。

    “诸葛姑娘,有什么话你都一次性说完吧,以后贫僧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给自己听你说话。”忘尘面无波澜,恭敬低拜。

    他还是这样无情,剃去三千烦恼丝不见得能真正摒除烦恼。给他自己的机会何尝不是诸葛风尘的机会?

    说再多的话都不如行动的效果来的明显,诸葛风尘稍稍整理心情,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永远不敢硬气。“有一件关于我们两的要紧事,十万火急,你随我来便知。”说话间一只纤纤玉手已经抓住和尚的袖口。可惜女人只是自娱自乐,和尚没有移开半步,直直钉在一处。

    “有什么话是在这里不能说的吗?”都到这一步,忘尘和尚可以跨出这步,但他自知身份特殊,这里又是朝廷某位他不太想见的大官的地盘,来到此处已经战战兢兢,去到别处还不风声鹤唳,况且一个和尚一个女人,大庭广众的,实在于理不合。

    诸葛风尘不清楚忘尘心里的弯弯绕绕,转向一边的尹龙星道:“龙星,你也一起来,做个见证。”

    此事透着古怪和蹊跷,师兄弟两人完全猜不出是什么事情,但是诸葛风尘的表情诚恳,似乎一改常态,变得格外认真,又不得不让人关心这件事。

    忘尘话已说出,不能收回,好在有尹龙星搭台阶。“师兄,不如就去瞧瞧是个什么事情?”

    “也好,早晚要了结的,诸葛姑娘,带路吧。”

    左一句诸葛姑娘,右一句诸葛姑娘,叫出人心中的悲凉,不过诸葛风尘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最大的麻烦一起解决便是重新开始的起点。

    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将军饥饿困乏整夜,时不时承受略微结痂的伤脸带来的疼痛,已几近崩溃边缘。更气的是梁笑茹在一旁支起小灶,享受着美酒佳肴。终于还是开了口:“妈了个巴子!不仅要饿死本将军,连口水都没有?”

    “你是来做阶下囚的,还诸多要求。”按照她的心性,这会儿凌无霸早该去跟阎王报道,被他多享用一日的光阴,已经便宜他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到底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本将军从没得罪过你?”这点凌无霸很想喊冤,他无非就是在六王爷的宴会上讽刺过梁笑茹几句,若只是这点小事,她也太计较了。

    “你的将军身份已经是得罪我了,你还偏偏是个无情无义的将军,那就更该死了。对吧,七凄?”梁笑茹这话别有深意。

    七凄一早就有些不一样,她从小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在府里更是受尽欺凌,或许是血浓于水,这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落到如斯田地心底深处有一股扯痛的感觉。

    听到七凄这个名字,凌无霸猛然抬头,难怪有点眼熟,父女同处一室竟认不出女儿来,实在不应该。不知是喜是悲,凌无霸朝七凄问道:“你是我的女儿七凄,七凄你也恨爹?恨到要联同外人来谋害自己的亲爹?”

    “我?”七凄不知该怎么回答,当初的她是多么多么气愤父亲没有照拂她,还像物件一样随意指婚人家,但今天他却以爹自称,要知道父亲与爹之间可不止一个字的生分。

    “亲爹?真是讽刺,连自己女儿长何模样都不知。你可知道一个没娘的孩子还有没亲爹的照拂是如何举步维艰?就连婚姻大事都不曾过问一句,这样的人配做父亲吗?”梁笑茹家变后就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疼爱,这种苦楚她再明白不过。

    凌无霸妻妾成群,对于儿女的照顾也没有面面俱到,这是事实,他无话可辩,但天下哪有做爹的真的绝情到不顾女儿一生的。“是,我确实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我不配,一切都是我的错。可七凄你是知道的,爹戎马一生住军营多过家里,难免有疏忽的时候。至于你的婚事,我并无觉得不妥,皓天山庄有你表哥正年当家,又有你姑姑帮衬,再者尹龙星相貌堂堂你嫁到皓天山庄决不会受委屈的。若非如此我又怎么敢答应你姑姑的请求?”

    凌无霸说的很感人,常年不受待见的七凄似乎这一刻感受到了父亲的慈爱,热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她很矛盾。

    梁笑茹却听出了别样味道:“你就演吧,唱大戏的都没你演的好!七凄嫁去皓天山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也是事实,但凌无霸理直气壮道:“我妹妹顺便托我办点私事难道我也要拒绝?婆媳之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怎么会明白?”

    “你?”对于一个黄花大闺女,又早年丧母的人来说,确实在这方面欠缺,气急败坏的人容易乱了分寸,梁笑茹一手扣在琵琶弦轴上,只要弹下,凌无霸立刻毙命。

    关键时刻,七凄跳出来,一手抓住梁笑茹的胳膊,一手按压琵琶,哭求道:“舫主,求你放过我爹吧?他一定知错了,趁诸葛姑娘还没回来,你把他交给我,好吗?”看着亲爹死在自己面前,真的难做到,本就有些犹豫的七凄被凌无霸一顿感人肺腑的言语彻底感动。

    梁笑茹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怒道:“你是疯了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骗你的!”

    可惜七凄已完全沦陷,被这一吼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抓着的手越发的紧。凌无霸又有话说:“七凄,你别管爹,爹自知罪大恶极,就算梁姑娘不出手,诸葛风尘也不会放过我的。”

    “说的对!”突然出现的第四人声音令众人纷纷抬头望去,正角到场,“趁我不在想做些无意义的事情吗?白费心机。”

    同行而来的还有尹龙星和忘尘,这景象真难得,尹龙星一眼看出地上狼狈的就是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凌无霸,而满脸泪水的少女是当日坐馆琴坊的女子。

    七凄扑通跪倒,爬行向前,开始改抓诸葛风尘的手:“诸葛姐姐,你行行好,放过我爹吧?他是真的知错了,我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七凄,你别求她,爹是罪有应得,与你无关,你站到一旁。”

    震惊连连,诸葛风尘找到凌无霸要报仇似乎还在意料之中,但这名一直跟随梁笑茹的少女竟会是真正的凌七凄,那就意味着梁笑茹也参与了移花接木的戏码。

    “他居然是你爹,小七,我也是没想到。”诸葛风尘一向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七凄的苦苦哀求不可能没有触动,但她受的苦实在太多,跟小感动比起来,更多的还是悲愤,“我以前并不清楚害我一生的人,以至于错过十数个年头的光阴,一切的祸源都是他凌无霸,自私自利的镇国大将军,我所受的委屈是小七你永远想象不到的。不信你亲自问他,为何我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会落得如今的模样?”

    想到心酸之处,诸葛风尘不禁落泪,滚烫的泪水落在七凄手背,烧到人的心房,是怎样的恨能让一个人的怒火随一滴泪传入人心?七凄回头看向凌无霸,但父亲只是一声叹气便低下头去。

    该问话的不止诸葛风尘,尹龙星情绪也浮动着,问道:“梁笑茹,为何凌七凄会在你处?还有那个巫弦月,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我通通说清楚!”

    一时激起千层浪,各种疑问都在被翻查。梁笑茹见他怒眉紧皱,知道是该说清楚这件事的时候了。一个无心之举竟造成一连串不可挽回的事件,在巫弦月第一次找她麻烦时就已经猜到迟早会有这一天。

    “流觞红船一向乐意救助天下苦难女子,七凄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更不想成为别人手中操控的棋子,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大婚当天,一个丫鬟闯进险些坏事。于是我用神针将她麻酥,见她样貌可人便大胆决定了这招偷龙转凤。做山庄少奶奶总好过当丫鬟。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大有来头,若非我先手得逞,当天的事情怕是还要复杂。”想起来一阵后怕,若不是神针先打中巫弦月,以她的身手,恐怕江湖不再有流觞红船。

    “你说的真轻松,好一句义不容辞,你害了不止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尹龙星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对方是恩师的女儿,他答应过空梦在能力范围内一定保护好梁笑茹,这口恶气是怎么都只能自己承受。

    听到这样的指责,梁笑茹不大满意:“我是有错,不该乱配姻缘,但据七凄所说她是收到神秘人的指点信才找到我的,不然我一个局外人怎么顺利入的局,你要怪就怪那个始作俑者。”

    尹龙星不禁想笑,何其讽刺!所谓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因为不甘心自己被支配,不想自己身边多一个眼线,为女方指出明路,殊不知自己先踏入了炼狱。

    “贤婿,你来的正好,虽然荒唐但毕竟亲戚一场,我不求你救我只求你将七凄带回去,善待她。她从小受尽凄苦,我没能好好照顾她,已经让我追悔莫及,还望你能帮我照顾她,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父爱拳拳,情真意切,大将军少有的服软状态。

    “够了,你不必装模作样。看看是谁来了?”凌无霸的恶行实在罄竹难书,饶是他说的再煽情,诸葛风尘也不会动摇,当年的事件还有一位受害人也在现场。

    凌无霸眯起双眼使劲朝人群看去,是还有一个人,还是位得道高僧,英俊过人,前世无可比,后世无来人。突然眯起的双眼瞪得超大,仿佛再用力便能掉出来,这样的脸世间不会再有第二张。

    “秦仲阳!”像是活见鬼,大将军惊呼之后骤然失色,不断调整呼吸,本以为可以视死如归,这是军人最后的气魄,但看见已被自己迫害的昔年故人还是吓到差点断气,说起话也断断续续,“你,你,你,究竟是,是是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