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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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云变 第二十一章 小道士,大危机

    沧洲西北青冥山,七十二峰无极观!

    青冥山素有“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之美誉,三千余年前,道祖于此地修至道法至高境界青冥境,飞升天界,是以得名。山上林木苍翠,四季常青,七十二峰峰峰环峙,直插云雾,其间穿梭三十六岩、二十四涧,锦绣绝伦。

    观者,于上观望也,道门为纪念道祖飞升,将所居之处皆改为观。天下道观七十二,是以无极观为尊,无极观位于青冥山主峰太岳之巅的一处秘境之中,方圆凡百余里许,观中仅有弟子百余人,却位列天下九大宗门之一。

    无极观由三宫四殿五楼六门七堂构成,上清宫世奉道祖法像,玉虚宫尊有历代道门真人牌位,太极宫为议事之所,三宫犹如三足鼎立,太极宫坐北朝南,玄武门为道观正门,庄严宏伟,重叠飞檐,门前矗立有一座高达五六丈的牌坊,上有道祖亲书“希言自然”四字,蔚为壮观,观中更有“三潭六池九泉十二洞”之美景,令人心神向往。

    麒麟湖突生事端,在无极观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七十二观观主齐聚一堂,商议对策,因七十二峰之上皆具道门独有秘法,虽然道观分布天下各地,但都可用秘法与青冥山相连,各观观主人虽无法来此,但皆可由秘法传送法相,前来无极观商议道门大事。

    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距离麒麟湖事端发生已隔了整整两天之久,太极宫中各观观主法相尽皆消散,唯独一名白胡子老头儿跨步出宫门,言笑晏晏,边走边把玩手上拂尘。

    此时,一名年纪轻轻,身披道袍的小道士吹着口哨,摇头晃脑的走进观门,手中拿着一根桃树枝,枝上开满桃花,途中路过三名道士,其中一名中年道士向他道了声“小师叔祖又下山体察众生百态了啊”,他回以咧嘴一笑,继续前行,另外两名年轻道士碰见了,恭恭敬敬喊了句“太上师叔祖”,他也是笑着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这名少年小道名叫陆玄沐,玄沐二字取意“沐黑而白”,今年刚满十六岁,十年前由观主洞玄真人从山下牵手领回,代师收徒,少年年仅六岁时,就成为了整个无极观,甚至天下道门中年龄最小,却辈分最高的道士,就连天下各观观主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师叔”,甚至“师叔祖”。

    少年对此浑然不觉,只知道自己的师父已然仙逝,上面有四位师兄,在道门中皆威望极高。他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去琼玉楼上晒太阳,就是走出道观在青冥山间胡乱瞎逛,有时会捧着那些都快生出虫的道门典籍,一页一页的翻,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脚小镇,摆个地摊儿竖起幢幡,凭着自己在书中读过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恬不知耻的坑蒙拐骗,但凡赚到几颗铜板,就会去买上一串糖葫芦,来回舔着,优哉游哉上山回观。

    观中弟子对这位辈分极高的小道士都不甚熟悉,只是偶尔见到,不是吹个口哨,就是哼个小曲儿,感慨这位师叔祖或太上师叔祖真是这山上最快活一人的同时,也都自然而然的认为,真不愧是观主真人的小师弟,当真有真人风范,道法高深,不似凡俗弟子,不过少年很是平易近人倒并不假,极爱笑,偶尔有熟悉他的,都会夸赞一句“小师叔祖学问极深,甚为风雅”。

    少年笑呵呵走向白胡子老头儿,同时伸手从袖中摸出一颗已经有些风干的糖葫芦塞进嘴中,津津有味咀嚼着,走到老头儿跟前,将手中桃枝往后者面前一杵,含糊不清的说道:“师兄,山上桃花儿又开了,这次我是不是可以下山去游历江湖了?”

    老头儿正是天下道门执牛耳者,无极观观主洞玄真人。

    洞玄捋了捋自己胡须,像是深思熟虑之后方才说道:“明年吧,我之前卜过一卦,你今年‘命犯桃花’,不宜出门,等明年桃花盛开之时,一准儿让你下山走江湖,咋样?”

    陆玄沐好不容易将山楂果带核一起咽下,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面前老头儿道:“又是明年?师兄你不能觉得我老实巴交就当我好糊弄行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命犯桃花啥意思,想坑我没门儿,赶紧给个痛快话儿,我好去收拾东西。”

    洞玄立刻回瞪了他一眼,既然好话不听,那就只能摆出个臭脸相对:“屁大点儿孩子,整天瞎想些什么游历江湖,我正想事儿呢,没事少烦我。”

    陆玄沐故作深沉摇头道:“师兄啊,你这样子可不好,脸上明明笑着,心里却愁的发慌,生怕被人瞧出来,真虚伪,这种人不长寿的,你要多学学我,表里如一才真自在。”

    洞玄撇着嘴斜了他一眼,丝毫没有道门高人应有的风范,哼哼道:“你可拉倒吧,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你好意思?”

    陆玄沐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回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脸皮厚,你那是真虚伪,不能相提并论。”

    洞玄嘁了一声,没好气道:“半斤八两,而且是我半斤,你八两。”

    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弟子”。

    陆玄沐叹息一声,又恢复一脸少年老成的样子,语重心长道:“师兄啊,我不与你说笑,我是真的想出门儿了,总是在这座小道观里憋着,闲的发慌。”

    洞玄一脸无语,无极观还叫小?转一圈儿能把你腿跑断。

    他腹诽了一句,可看到小师弟脸色不似说闹,便立即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相,苦口婆心劝说道:“小师弟啊,书上

    写的外面那些花花世界都是骗你的,演义小说更是坑人,千万不能信,江湖很可怕的,人心险恶,吃人不吐骨头,安心在道观里修行不好吗?多么自由自在。”

    陆玄沐总觉得师兄可能是以前行走江湖被人揍过,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是与他讲江湖的种种不好,看着他此时的表情,处处透着古怪,立即歪着嘴角冷笑道:“我瞧着你现在这副样子才更像是在骗我,师兄你现在整天瞎忙都不知道,我已经很厉害了,刚才在山腰的愁云涧,我一声大喝,鱼都被我吓跑了好几条呢。”

    道法分五境,同样有两道天堑,二境之上悟道心,得悟即入三境洞明,拨开云雾见青天,四境之上归真我,一朝功成,直上九霄成无欲,天下道士数万计,晋身洞明境已是千里挑一,可见无欲之境风采者,天下无一人。然而道门一脉不同于刀剑武三界,更重出世修行,一朝悟道,脉开七十,连破三境,得道归真,不是神话。

    只是他的这个小师弟,十年以来从无修行,至今境界仍停留在跨入道法的一境门槛,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我已经很厉害了”这种话的。

    洞玄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郑重其事问了一句:“你确定要去闯荡江湖?”

    陆玄沐立即眉飞色舞:“多谢师兄成全。”

    洞玄一脸懵然,看着如箭一般窜出去的少年,摆着手喊道:“哎?哎,我还没答应你呢。”

    陆玄沐不管不顾,拔腿狂奔。

    不一会儿,少年就背着一个包裹,其间插了一把木剑,手中一掸拂尘,再无余物,走回来时,朝洞玄挥了挥手,算是作别,然后直接朝观门而去。

    洞玄一脸如同白日见鬼了的表情,深深为这位小师弟的脑回路所折服,心下不由都开始有所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答应他可以下山了,看着那个纤弱背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算默认,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条,朝着观门方向喊了一句:“拿着这个,下了山之后打开看看,想去便去,不想去就罢了,不用强求自己。”

    他将纸条抛给转过头的陆玄沐,又嘱咐了一句:“别忘了三年之后的大事,我们几个老头子可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别不放在心上。”

    陆玄沐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即转身就欲出门而走,可刚准备跨步,突然间想起一事,有些尴尬的回头问道:“对了师兄,光想着走忘了问了,江湖在哪儿啊,我下了山该怎么走?”

    洞玄一个已经不知有一百几十岁的老头儿,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没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看着少年确是一脸真诚的发问,淡淡一笑后,意蕴悠长道:“此门一出,迈步即江湖!”

    陆玄沐粲然一笑,转身迈步而出,一步悟道心,一悟入洞明!

    洞玄看着小师弟周身似有云霞蒸腾,气象万千,颇为欣慰,抚须长笑……

    昨天,慕容画衣查探了方圆数十里的情况,几经确认并无异常,所以决定今日全速赶往麒麟湖,走了整整一昼日的功夫,按脚程算,距离麒麟湖已不足二十里,明日便可抵达。

    从下山之后的这一路之上,平静的有些过分,完全没有苏天凌来前想象中的随处打斗,险象环生的场景,这也能算是历练?他不禁有些后悔主动要求来了。

    入夜之后,他们继续如昨日般安营扎寨,就地休息,黄昏时他们便已经走出蓬莱山地界,来到一处荒无人烟,不知有多长的丛林,众人便在树下搭起帐篷安歇。

    慕容画衣没有再离开过这群年轻弟子的身边,今天一整天也没再发生昨天那样的冲突,三脉弟子各自为营,互不搭理,鲜有例外的,也是情理意料之中的,只有苏天凌与韩旭,和连韵若与梅心若了,至于那个秋兰峰的花痴女弟子,则是热脸去贴冷屁股。

    已是深夜,众人皆已熟睡,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笛声,飘至帐篷处,已是细微若蚊蝇,可陆南衣仍是瞬间惊醒,眉头一皱,拿起身边的佩剑就悄悄走出帐篷。

    午夜的密林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可对陆南衣而言,并无妨碍,他看了看周围鼾声一片,并没有人察觉到笛声,便一纵身直接飞上树枝,随后接连远跳,只是眨眼功夫便消失无踪。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视线盲区的一棵树上,慕容画衣正旁观着这一切,目光深邃如海。

    循着声音而去,陆南衣很快就发现了那名站在树枝上缓缓吹笛的黑衣人,他停在距离黑衣人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面无表情,亦不说话。

    黑衣人待到一曲终了,方才淡淡开口出声:“五年不见,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能听出这笛声,很好。”

    陆南衣皱了皱眉头,声音出口异常清冷:“为何非要选在此时相见,很容易被慕容师叔察觉。”

    黑衣人将笛子收到后腰,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说道:“无妨,她知不知道并不重要,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选在此时相见,是因为时机已到。”

    他看着对面的少年,翩翩而立,十八岁便入天机境界,成长速度已算惊人,也不枉他当年苦心谋划一番,如今已是时不与待,他当即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把你送去神剑阁的目的吧?接下来,可以依计行事了。”

    陆南衣没有回言,只是沉默,他看着对面的黑衣人,心里很想拒绝,可他了解后者的手段,也清楚后者的实力,容不得他拒绝,他也没有资格拒绝,他对后

    者始终存着极深的忌惮,也带着一丝恐惧,他从没有见过后者的真面目,所知也仅限于名字而已。

    轩辕剑一,那个天下剑道两大巅峰强者之一的,剑神!

    他不知道轩辕剑一让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结局注定凄惨,他需要付出很多很多,而他,所能选择的,也只有无条件服从。

    他转身便直接走了,终究还是没有给出一个答复……

    回到帐篷,陆南衣已是心如死灰,他曾经还庆幸着,五年都快过了,轩辕剑一是否已经忘了他,可惜终究,只是妄想,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双眸子也变得狠厉了两分。

    时间过去了没有多久,还没有真正入睡的陆南衣突然听到帐篷外有东西正穿破重重夜幕,急速向他而来,他瞬间便身子一动,闪到了一边去,随即便见一支羽箭钉到了他刚才所躺之处。

    帐篷外,还有无数羽箭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向这边射来,慕容画衣已经出现在地面,她刚晋入天机巅峰不足两年,自行而成的剑罡还不足以能庇护他人,更别提隔绝出一方天地了。

    她已经拔剑出鞘,纯白如雪的剑刃,因她挥舞不停射出一道道剑气,但凡羽箭触及剑气,便瞬间被冻结成冰,随即碎裂。可羽箭漫天,仍有不少她阻拦不及,纷纷穿透帐篷。

    她已经听到有惨叫声,可此时却不是可以分心乱神之际,只得一剑破空,将附近一棵大树斩断,用以惊醒还在沉睡之人。

    很快便有不少弟子匆忙钻出帐篷,只比陆南衣晚一步出来的苏天凌,边挥剑将射向面前的羽箭斩落,边匆忙左顾右盼,当看到连韵若与韩旭也相继安全出了帐篷之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

    羽箭很快便停止发射,慕容画衣立即让人查看伤亡情况,青松峰两名弟子殒命,一名弟子被羽箭正中胸膛,而另一名更是直接被射成了刺猬,秋兰峰一名女弟子也香消玉殒,紫竹峰这边,隋无定被一箭射穿肩膀,其余除了秋景湛、司晨与陆南衣,都多多少少挂了伤。

    袭击来的猝不及防,还是劲弩所射如雨落般密集的箭矢,苏天凌看着自己手臂上被羽箭划出的一道伤口,心中再也没有觉得此次历练无趣的想法。

    慕容画衣吩咐一众弟子尽快互相包扎伤口,今夜,恐怕会是场恶战,而且,目的恐怕并非与麒麟湖有关,而是直奔他们而来。

    很快,周边树上便闪出数个身影,密林四周也有无数气息开始缓缓靠近,慕容画衣黛眉紧蹙,周围隐藏有这么多敌人,而她竟无知无觉。

    突然,苏天凌惊叫一声:“是暗魅涎香,大家快捂住口鼻!”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以怀疑的目光看向苏天凌,唯独紫竹峰几人和韩旭直接捂住了口鼻,慕容画衣内力深厚,且有剑罡护体,自然不惧这些许毒素,只是同样疑惑看着苏天凌道:“是毒?天凌你确定吗?为何我始终没有察觉?”

    苏天凌立即解释道:“画衣姑姑,此毒是由暗鲮椿木和紫涎花合制而成,香味极为清淡,可与山林树木的自然气息混杂一处,很难辨别,更何况我们在这林中已待了整整一日,我想下毒之人也是担心施用其它的毒会很容易被姑姑察觉,所以才选了这暗魅涎香,而且此毒一旦吸入肺腑,会麻痹感官,让人意识混乱,所以姑姑察觉不出,也是正常。”

    他在山上待着的这段时间,也时常会和六师兄吴妙手去山间采药,亏得山上和阁中药材众多,否则仅凭他之前所看的两本医术,和吴妙手收藏的医药经典,他还真分辨不出此毒。

    “没想到,这里竟还有人能识得老夫之毒,少年,你师从何人?”

    一道声音传来,一袭黑影现身,是个已经满头霜雪的老人,已经停止继续施毒,将目光凝聚在苏天凌身上。

    随即,站在树上的数个身影也跳了下来,其中有六人穿着打扮一致,身穿白衣,后背长剑,还有一人肩扛锋利长刀,武脉已开,周身形成的虚像之上,逐渐游走的血纹已逼近胸前膻中穴,脉开五十三,入圣境巅峰!

    慕容画衣双眼眯起,八名高手,六剑一刀一毒,四周还有不下百人的黑衣,全部一手持戟,一手握弩,而她们这边,能与面前八人有一战之力的,只有她、司晨、秋景湛和不知实力究竟几何的陆南衣,其余皆未入天机境界,况且很多人还都没有实战经验,只能对付黑衣人,可几乎是以一敌五的局面,外加少数已经失去战力的弟子,毫无胜算。

    看到那六名白衣剑客已经拔剑,慕容画衣也来不及再做思考,立刻出声做出安排:“心若,立刻发出求救信号,司晨景湛负责挡住用刀高手,天凌,让紫竹峰弟子协助,拦住那名用毒的老人,那六名剑客交给我,其余弟子,立刻分散突围!”

    众人不敢稍作犹疑,纷纷拔剑与敌人战作一团,此时老人再度开口:“慕容首堂,我等不愿与神剑阁交恶,只要将这两名少年交给我们,今晚便可就此作罢。”

    慕容画衣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想来已是做好万全准备,只是看着他伸手先后点向苏天凌与韩旭,目光清冷下来:“你觉得可能吗?”

    老人叹了口气,伸手往空中一挥,又有两名高手现身,周围逐渐聚拢成圈的黑衣人,又瞬间增加了近百人之众。

    慕容画衣此刻方才真正意识到,这两个孩子对于他们的重要性,而这场危机又究竟到了何等严重的境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