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玄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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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拼斗伤精气 人心叹幽微

    灵儿仔细听完尉迟无妄说完当年祖师爷爷长孙敬仁与少林寺达磨院首座一真和尚那场惊心动魄、骇人心弦的比斗往事时,彷彿身历其境,亲眼见证了一般,不禁回头眺望颓圮高墙后神鼎殿那破败残缺的殿檐,吁了口长气,道:「这一真和尚好厉害啊!连败我玄甲门两大高手,要不是祖师爷爷出手,我们本门上上下下可丢尽了脸......」话未说完,突然想到尉迟无妄与自己的父母崔无畏、姬无邪当年也在现场,这一说岂不贬低了他们?不免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望着玄甲门大门道:「不过这一真和尚也当真关心人,都已经离开了这大门,还特别嘱咐师叔您不要再使用『魅影神踪』这门武功了。」

    尉迟无妄点了点头道:「正是,一真大师不只武功绝伦,这慈悲悯人的胸怀,至今还令我感佩五铭。」咳了一声,突感旧伤隐隐作痛,皱眉道:「『魅影神踪』虽然贵为玄甲门的轻功绝技之一,却如一真大师所言,运用者必须以内力刺激痲痹自己,以激发自身体能之极限......唉!那之后我便极少使用,哪知日前在慈恩寺与朝廷神策军激战时,我竟然在无自我意识下使出这门武功,又不知伤了体内经络脏腑多少精气?」突然想到,自己在慈恩寺大雁塔自高空跌落时,托起自己缓落的那道祥和佛光与那声悠远的「阿弥陀佛」洪名圣号,该不会是一真大师现身慈恩寺救自己来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只听得灵儿睁大眼睛道:「神策军?甚么神策军啊?师叔您这次受伤竟是在长安的慈恩寺跟人决斗造成的呀?」见尉迟无妄沉思不语,接着说:「管它慈恩寺还是少林寺,反正说到底还是咱们玄甲门的武功胜过少林寺一筹啰。」以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尉迟无妄听灵儿这么一说,摇了摇头道:「一真大师离去后,你祖师爷爷散了殿堂上众人,便率领你爹娘、我及危......危无咎往宇文殿方向走去。」灵儿疑道:「宇文殿?」 尉迟无妄道:「『宇文殿』的名字乃为了纪念我玄甲门两位创派的开山祖师兄弟而来,位处玄甲门背山位置,与冶炼兵甲的『祝融房』分处后山两头,在玄甲门地理位置中最是隐密森严,也因此成为历代掌门修习武功、撰述武学心得的机密要地,若非掌门人亲身允许,门中弟子无人可进。」

    灵儿道:「既然如此,祖师爷爷带领你们师兄弟四人去宇文殿做什么?难道打赢了一真和尚后,心有所悟,要把跟一真和尚较量后的武学心得授与你们师兄弟四人知晓?」尉迟无妄眼望玄甲门遍地遗址,沉着脸说道:「你祖师爷爷进到宇文殿之后,陡然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长啸之声,啸声未毕便呕出了一口鲜血,当下全身骨骼『咯咯』作响,随之便委靡于地。」述说时痛心神情溢于言表。

    灵儿当下一惊,难以置信,急问:「啊!难道是祖师爷爷败于一真和尚之手吗?」 尉迟无妄点了点头道,凄然道:「我们师兄弟四人见状,不待他想,急忙扶起妳祖师爷爷盘坐于地,四人八掌相交,从不同的方位为妳祖师爷爷灌注了一股股的玄甲内力真气进入他周身的经络脏腑。」灵儿疑道:「武学一道,我虽然只知道一些皮毛,但从您刚刚描述一真和尚的故事听来,纵使祖师爷爷败于一真和尚手下,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吧!」

    尉迟无妄道:「当时为妳祖师爷爷灌注内力真气时,我双掌正抵住他的足心涌泉,当下便发现真气沿着他的足胫后缘往上窜升时,他的长强穴与脊柱部位空飘虚浮,足少阴肾经之脉竟早已受损不轻......当真气再走到胸中手厥阴心包经时,当下惊觉妳祖师爷爷催逼本门内力与一真大师的『法身无相不动体功』对决,根本是一大失误!」灵儿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空飘虚浮?什么足少阴肾经?为什么祖师爷爷与一真和尚的『法身无相不动体功』对决,又是一大失误?」

    尉迟无妄道:「妳祖师爷爷早年丧偶,自此虽然未再续弦,但他天生风流,性好渔色,非美人不爱,更何况他一世豪杰、身份尊隆,江湖上有多少美女娇娃为他爱慕倾心、投怀送抱。待到他中年之后,更是喜爱少艾之女,那年灭了『藐姑射派』更是携回了该派的一名美貌少女续弦......这些事在我玄甲门内也算不得是什么隐讳之事。」灵儿对男女情事尚属似懂非懂的阶段,问道:「『藐姑射派』?好美的名字啊......但那些美人、女人......又跟祖师爷爷比武受伤有何关系?」

    尉迟无妄道:「习武之人,尤其是男人首重内息调养、蓄精存气。你祖师爷爷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却过分于男女情事,如此一来便有损自身的本元真气,伤害了诸多经络脏腑。然而他本人天生奇才,武功冠绝群伦,根本毫不在意。以他的武功来对付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自然绰绰有余,但如果遇到像一真大师这样以纯阳罡气为根基的武学宗师,妳祖师爷爷的玄甲内息便显得窘促、有所不及。更何况一真大师的法身无相不动体真气至刚至盛,气势充沛莫之能御,妳祖师爷爷以足少阴肾经受损之身,硬生生地催逼本门的内力真气与之正面对决,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灵儿一派似懂非懂的模样,道:「奇怪,那么祖师爷爷当下又为什么可以将一真和尚的僧袍震得碎裂飞散?那一真和尚临走前所说:纵有神功护体,依旧敌不过『人心幽微』,又是甚么意思?」

    尉迟无妄嘿然一声,道:「妳祖师爷爷对自己足少阴肾经受损一事岂有不知之理?为了对付一真大师,他早在风无必师弟与师敬天师叔与之对阵之际,便已暗中拟定策略。首先,他待一真大师与师敬天师叔罢斗未稍加喘息之时,便凌空而上,莫缨其锋,仅以自身内力催逼阵阵掌风刀光测试一真大师体内『法身无相不动体真气』的盛衰之势。待揣知一真大师的佛门真气仅剩足以护住肉体周身却未及僧袍外衣时,便以我玄甲门的『无间十八斩』隔空劈、削、砍、切,凭虚裂解一真大师的僧袍外衣,跟着才以自身内力与他肉博相接,藉机激散他的僧袍,始之飘散纷飞,报了师敬天师叔那钢刀碎解飞溅之仇。」顿了一下,续道:「但妳祖师爷爷始料未及的是,一真大师体内的法身无相不动体真气竟然勃发恢复的如此迅速,也因此在肉掌对接相搏之时伤了自己体内的诸般经络脏腑......」

    灵儿道:「所以一真和尚说的敌不过『人心幽微』,指的就是祖师爷爷心思缜密、智谋深远,为了战胜对手以一连串的谋略战术应付制敌?」见尉迟无妄点了点头,续道:「神鼎殿除少数几名高手外,众人还以为一真和尚的僧袍外衣被裂解飞散是祖师爷爷以硬碰硬,凭肉掌相搏以内力真气对峙而来?却不知事先僧袍早已被无间十八斩给凭空劈削,而一真和尚更没料到祖师爷爷以这种迂回的方式碎了他一身僧袍?」尉迟无妄道:「妳祖师爷爷向来不屈人下,事事除了以武力称雄夺霸外,亦靠他的智慧谋略折服诸多敌人。只是这次万万没想到少林绝技竟然这般不可思议,而他在比试之中的迂回行事又显得城府机心之盛了......」

    尉迟无妄所述,虽然皆已是陈年往事,灵儿仍满怀担忧地问道:「那后来祖师爷爷的伤势状况如何了?」尉迟无妄道:「妳祖师爷爷的体魄骨骼本身就是练功习武的上等佳质,加上他玄甲本门的武学根基浑厚,在我们师兄弟几人的真气灌注、静心调养下,已身的真元精气不过旬日便逐渐恢复生机,一如既往。这事除了我们几人外,玄甲门的其他几位长老、师叔们并无人知晓。」

    灵儿道:「好厉害啊!我还以为祖师爷爷必当静养他数月有余,方可痊愈,没想到竟然恢复地如此之快,也多亏了你们师兄弟几人。」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跺了跺脚道:「可恶,我们玄甲门有这么多精彩的江湖往事,我爹娘竟然从来不跟我提起。对了,师叔......那我们玄甲门跟祖师爷爷后来又发生甚么事......」言下之意是想探询玄甲门到底如何满门覆灭,师祖长孙敬仁又是如何横遭惨祸而死?

    尉迟无妄道:「后来妳祖师爷爷便私下独自前往了少林寺拜会,这事也是后来我们从他口中话语才断断续续拼凑知道的。」灵儿疑道:「祖师爷爷私下跑去了少林寺拜会?该不会又去找一真和尚比试吧?他堂堂玄甲门掌门人,既然要去少林寺又何必偷偷摸摸?当真奇怪呀?」

    尉迟无妄摇头道:「妳祖师爷爷回来后只跟我们透漏了他去少林寺赴约的消息,至于内容种种,我们玄甲门人确实无人知晓,哪怕玄刀堂与神甲堂两名长老频频探询,他也是闭门不理、闭口不谈!众人只知道妳祖师爷爷回到玄甲门后,便整天愁容不乐、沉默寡言,终日不是将自己关在宇文殿里便是独居祝融房中......」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会心笑道:「妳那风无必师叔最为淘气,别看他在神鼎殿上与一真大师拚搏比试的那股威风神气,他私底下就跟小孩子一样,一直缠着妳娘嘟嘟囔囔说掌门师伯好不给面子,前去少林寺竟然不带上他,还自夸自己好不容易想出几招克制无顶舍利功的绝妙刀招,无奈无缘去少林寺找一真大师比试云云,啰嗦之至,惹得妳娘那阵子总抱着妳,躲他躲得远远得。」想到故去同门往事,不禁又粲然一笑。

    灵儿以指刮脸,笑道:「这位风无必师叔的脸皮当真厚极,连他师父师敬天跟祖师爷爷都应付不来的武学高手,他竟敢自夸悟出甚么高招可以克制人家?哎呀呀,我看他也不要吹牛了,吹羊算了,羞、羞、羞呀。」说完又做了个鬼脸,一旁的尉迟无妄听完,突然正色道:「灵儿,妳这位风无必师叔,纵使天下人都可嘲弄他、开他发玩笑,单单就只有妳不行。」

    灵儿满脸疑惑,问道:「怎么了?」

    只见尉迟无妄眼中彷彿泛着泪光,一字一句缓缓道:「因为妳风无必师叔这条命,就是当年为了抱妳逃出玄甲门时,被人给乱刀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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