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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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雪国(十一)

    赫柏见状忙道:“父王息怒。木已成舟,为之奈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波塞冬早已因金瞳女之事怀恨在心,即使无有思娅之事,波塞冬亦会机关算尽,施行大逆之事。为今之计,当是父王以身作则,拯救雪恋城于水火之中。”

    赫拉闻言不做言语,只是埋首垂泣。烈艳进言道:“青春女神所言甚是。难得天后不计前嫌,说出了神王尚有女儿在人间。若天后隐匿,本可相安无事。如今冒昧陈辞,其心可表。将功补过,还请神王顾念夫妻之情,勿要迁怒天后。”

    赫克托尔亦劝道:“神王与天后乃是诸神表率。比翼双飞,诸神亦会蔚然跟风,如此天界方一片祥和,还望神王以大局为重,三思后行。”

    宙斯闻言长叹一声道:“唉!此事亦有我之过错。我风流成性,朝三暮四,以致你嫉火中烧,多有出格之事。我自知理亏在先,故而时常睁一眼,闭一眼,纵容你负性使气。到头来害人害己,苦了无辜儿女。真是报应,真是报应啊!”

    众人闻言,皆难过无语。末了宙斯语气一转道:“过去的糊涂账就不要计了。现在赫拉引路,我们即刻前往雪恋城。”

    赫拉闻言,大喜过望道:“谨遵神谕。”

    当下宙斯吩咐随行之神准备妥当,腾祥云,驾瑞雾,一路坦坦荡荡,从天而降雪恋城。雪恋城中早有人看得透彻,因见祥光盈天,瑞气匝地,而且柏洛斯已数日来杳然无踪,此是雪恋城时来运转,天神眷顾无疑。早有人风风火火地将讯息传达于守护神思娅,思娅闻言激动得微微颤抖了一阵道:“雪主,快帮我整理一下,我好出门相迎。”

    雪主应声而起,自带思娅回房整理妆容。雪寒闻言早已按耐不住,喜出望外,此时诸神已现了真身。雪寒双目如炬,于众神间略一搜素,果见赫克托尔赫然在列,知是自己过去的一番言语已达天听,宙斯下界无疑。雪寒当下屈膝行礼,一旁的士卒列队成仗,耀武扬威,欢迎诸天神。不料宙斯见状纹丝不动,随行众神见宙斯无甚言语,亦不便轻举妄动,喧宾夺主,盖了宙斯威风。一时天地肃穆,前所未有。须臾,雪主扶着颤颤巍巍地思娅来到了诸神面前。情人见面,分外眼红。宙斯一见思娅,已是心神不宁,当众失声喊道:“思娅!”

    思娅闻言,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现出了望穿秋水的神色。宙斯见了思娅神情异样,不怒自威地用眼神质询赫拉。赫拉原本亦不知思娅的双眼业已被《天方女神泪》中的嫉火烧瞎了,一时支支吾吾。赫柏见状忙道:“父王,大庭广众之下,怎可要母亲解释不明不白之事。”宙斯闻言,即时收敛了神色。

    思娅闻言道:“此事只怨我城中叛贼雪光,设计用《天方女神泪》中嫉火烧瞎了我的眼睛,以致我今日不能一睹众神尊容,实是平生憾事。”

    赫拉闻言,暗暗心惊,原来此时亦逃不了与自己的干系,真是一错百错。早知如此,断不该让那《天方女神泪》传于人世,以致节外生枝,而且还使自己恶名外流了。赫拉这样想到,脸上不禁掩饰不了悔恨之色。宙斯见赫拉神情有异,遂冷嘲热讽道:“想必此书定然也是天后的得意之作了。”

    赫拉闻言,更是羞愧难当。赫柏见状道:“思娅。我母亲原本不知你系《天方女神泪》所伤,你在此添油加醋,实是居心叵测。”

    雪主闻言怒道:“你是何人,竟然信口雌黄,污蔑我的母亲?”

    赫柏闻言讪笑道:“我是司掌青春的女神,神王的嫡出女儿赫柏。你倒是有眼无珠,不识举头三尺有神明。”

    雪主闻言笑道:“司掌青春的女神?无怪乎如此趾高气扬。这里乃是雪恋城,你来或不来,我们这里依然是青春长在。”

    赫柏闻言,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正搜肠刮肚,欲以新词相辱。宙斯已开口止道:“赫柏,不得无礼!你与雪主二人本是姐妹,不要伤了和气。”赫柏闻言只得欲言又止,气恼地朝雪主送了几个眼色。雪主并不在意,只一心搀扶思娅。

    思娅虔敬无比地看着宙斯,湛湛神光无声无息地照进了她的眼眸。奇迹在慢慢出现,思娅渐渐感到了眼前的异样。神圣的辉光燃起,照亮了思娅的前行的方向。思娅挣脱雪主的搀扶,一步一步地走向宙斯。终于,思娅欢呼起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宙斯就在我的眼前,他的伟岸,他的冠冕堂皇,一成未变。像永恒的光明之塔,在黑夜闪耀着动人心魄的光。这神光的距离,哪怕要走上一万年,我也不会嫌远。”说完,思娅已激动的泪流满面。

    宙斯闻言亦深受感染,脱离了拥护自己的诸神,不由自主地前行,与思娅相拥在一起。一时风云色变,草木含悲,当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天地因此而凝固,但是时间要前行,宙斯与思娅终于分开。看到思娅空荡荡的左臂,宙斯的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赫拉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当下施法,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取出了一个锦盒。盒中所承装的正是思娅的断臂。因为断臂已被海冰蚕丝包裹,生鲜如初。宙斯小心翼翼地接过思娅的断臂,剥去了海冰蚕丝。将断臂重植在思娅的胳膊上,又施“天衣无缝“大法,使得思娅断臂和好如初。众人一见,尽皆叫好。

    宙斯动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此番劫数,使得我与失散多年的女儿与心上人重逢,当真是悲中逢喜,造化弄人。只是我不能为情所困,此番前来雪恋城,还是要收服柏洛斯。”

    思娅闻言道:“诸神远道而来,宜做稍息。我等且入帐计议柏洛斯之事,因为柏洛斯至今杳无踪影。神出鬼没,不知其虚实。”

    宙斯闻言,当下颔首。雪主,雪寒,思娅,雪恋城长老,雪恋城原参议事者随诸神一道入了雪璇宫。

    赫克托尔率先开口道:“我与雪寒阁下已在寒潭边对此事有过计议,过去神王用霹雳烧掉了巨魔王的肉身,而其元神居然无法被消灭,想来真是让人大惑不解。区区元神,居然有不死之能?”

    烈艳闻言道:“当年神王与巨魔王柏洛斯一战,虽不费吹灰之力,却也惊心动魄。想来好事多磨,巨魔王身集天生地长的恶灵怨力,天地永生,其魂永存,不死不灭,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赫克托尔闻言道:“巨魔王为恶灵之祖倒是属实,只是邪不胜正,天地间难道无封印其邪气的永恒之力?”

    宙斯闻言开口道:“当年我与柏洛斯一战,虽然旗开得胜。但是柏洛斯狡猾异常,我本欲将其元神永镇与白鸦谷底,却未料谷底幻象丛生,竟让其逃之夭夭。日后得以逍遥法外,再难束缚。如今听闻其已与千年狐妖雪光同流合污,掳走了雪一公主。欲得其处子之血,重造肉身,以期与我等相抗,颠倒乾坤,涂炭生灵。其心怨毒,罪不容诛。过去我虽无永镇其魂魄之把握,而如今却已服下阴童内丹,法力大增。此来雪恋城,定叫柏洛斯有来无回,贼心不复,魂飞魄散。只是现如今不知柏洛斯踪迹,诸位可有良策?”

    赫拉闻言迟疑了一阵道:“昔日雪光听命于我,我以天地归元灵心术可知其踪迹,如今听闻雪光与柏洛斯已沆瀣一气,想来两人断然在一起。我仍用天地归元灵心术找到雪光,如此柏洛斯断然亦会露出马脚。”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宙斯见状道:“事不宜迟,卿速做天地归元灵心大法,找到雪光。”

    赫拉心底如释重负,迅速地使出了天地归元灵心术。只见赫拉口中念念有词,顶生祥光,俄而诸神看到赫拉元神出窍,由近及远,俯观天地,诸神心中琢磨不定。因为平素并未见赫拉用此神通,而元神出窍,诸神皆有此番能耐,故不知这天地归元灵心术妙在何处。如此迟疑了一阵,但见赫拉额顶祥光收敛,元神归体,睁开星目,亦大惑不解道:“我已发现雪光,其在地狱之中。我用元神欲与其对话,却似乎有着什么屏障阻隔,煞是怪异,莫非雪光已死,成了阴间鬼魂?”

    众人闻言,莫衷一是。思娅趁机问道:“不知天后所用天地归元灵心术妙在何处?”

    赫拉闻言道:“此法说妙也妙,说普通也普通。我用天地归元灵心术,需先在要找寻的人体内植入禁心咒。当年有妖仙赤兔仙子告诉我雪恋山有狐妖修炼。因赤兔仙子惧怕狐妖,而且狐妖多疑性喜害人。我便在妖狐也就是雪光体内植入了禁心咒,以此挟制她。不料日后天界多事,我几乎忘却了此事。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妖仙赤兔竟在此期间怂恿雪光收集千年来的行经之血,淬炼成其毒无比的淫毒七情六欲夺魂散。我事后得知此事,那赤兔已不知踪迹。想来是惧我降罪。”

    雪主闻言,不动声色地朝雪寒看了一眼,瞬间收回了目光道:“天后,事到如今,这些已经无关紧要。现在首当其冲的是我们要直捣柏洛斯的老巢,救出雪一公主。如此方可彻底使得柏洛斯阴谋败裂。”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

    宙斯见状道:“既是天后发觉雪光已堕入地狱,那柏洛斯连日来已无踪迹,料想雪一公主断然无恙。因我听闻柏洛斯若饮得雪一公主处子之血,便可重塑肉身,与我等一争高下。而如今雪光已死,柏洛斯一团游魂,无人可以替他淬炼雪一的处子之血,料想柏洛斯已是灰心丧气了。”

    众神闻言,赞不绝口道:“神王高见。”只是雪寒不无忧虑的说道:“神王所言有理。只是不知雪一现在究竟在何处?倒令人一筹莫展。”

    雪心闻言道:“雪寒哥哥说得很对!还有那桑红,出去找寻雪一公主多日,至今杳无音讯,也不见他骑乘的金翅凤凰归来。”

    雪恋城长老原本一直平心静气地听众人议论,此时忽然插话道:“既然雪光已死,柏洛斯阴谋落空。众天神一时也无良策,来日方长。依我之见,找寻雪一公主的任务就由我们雪恋城独自担当。众天神若有公务在身,去留尚可自作斟酌。我们雪恋城不宜多做叨扰。”

    思娅闻言道:“长老所言极是。如今事情已出现转机,众天神若须各就各位,我等不自不便挽留。若要天行有常,天界不可一日无众神。”

    众神闻言,若有所思,但也算是无声默认了思娅的言语。只是赫柏忽然说道:“父王!我本无事,这雪恋城端的好玩。你看这里四季飘雪,当真似人红颜不老,连我这青春女神也感到新奇,心生艳羡。不想天地之大,世界之奇,原是神祇也不能遍而观之。”

    赫拉闻言道:“赫柏!雪恋城不可久留。你司掌青春,一日离职,天下间便不知有多少生灵可以返老还童,又不知有多少生灵会无端香消玉殒。而且这雪恋城原本也是海神思娅所创建,只是不在天界管辖之内,故而新奇。”

    思娅闻言,微笑道:“青春女神,天后言之有理。若你无重任在身,我真想留你下来住上个一年半载。”

    宙斯闻言动容道:“思娅,我本想你与我一道返回天界,我将在天界为你分封一个星座,名为海王座,令你司掌天界之海光明晦暗。”

    思娅闻言摇头道:“神王!我今日有幸再度与你重聚,已是心满意足。我本不属于天界,现在到了雪恋城,算是魂归故土了,‘此心安处是吾乡’。况且现在雪恋城还需要我,我不可一走了之。”

    宙斯闻言黯然道:“若是如此,我也不做强求。只是我等返回天界后,日后雪恋城有何困难,你断然不能只埋在心里。”

    思娅闻言点头道:“这个自然。神王,你们就放心回天界吧!”

    宙斯闻言,即下令随行众神各就各位,出了雪璇宫,腾云驾雾,预备重返天界。雪寒见状,不禁对已腾空而起的赫克托尔道:“天界第一勇士,日后有闲暇,当再来雪恋城做客。”

    赫克托尔闻言拱手道:“多谢阁下美意。他日有缘,定来赴约。”语毕即隐匿了真身。雪恋城众人一直仰望,直到天空风轻云淡,恢复了常态,方才作罢。

    却说诸神已自回了天界,雪恋城却并不因此而有什么改变。原本雪恋城就在众天神的视野之外,现在不过是恢复了往日的容貌。只是物是人非,少了桑红与雪一,依旧令众人牵挂。思娅沉思了一阵,忽然对雪恋城长老说道:“我想亲往地狱一趟,弄个水落石出,看看桑红与雪一究竟身在何处。”

    长老闻言道:“守护神不可!地狱凶险,此去吉凶难测。况且去了地狱,未必能查个水落石出,桑红也极有可能未与雪一身在一处啊!”

    雪主闻言道:“母亲,长老所言不无道理。我看再等等,看有何异动。雪一心地至纯,天地间本无秽物可以侵蚀于她,我想吉人自有天相。至于桑红,他若找寻不到雪一,也该是时候回来了,我们且等他的消息。”

    思娅面有忧色道:“我所虑者正为桑红,这少年性情执着,又对雪一情根深种。只怕他找不到雪一,一根筋走下去,以致迷失了自己。”

    此时雪郎起身道:“雪一与桑红自然要找回来。但是守护神以身涉险,前去地狱,只恐不甚妥当。”

    思娅摇头道:“雪恋城中人离雪恋城过远就没了法力,眼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诸位就不必多虑了。如果真有凶险,我当知难而退,而后寻求天神相助的。”

    “既是如此,守护神多加小心。”雪郎拱手道。

    雪一,桑红,雪影,鬼幽,雪光困于地狱,皆有鬼卒看守。只是看守雪影的鬼卒最为大意,因为撒旦以为雪影一无法力,二来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三来以为雪影仍中了巨魔勾魂术,故而未对鬼卒交代要严加看守。鬼卒原也听闻了地狱魔王捉到了鬼幽,饮其血后可以重新夺回天堂,到时将众鬼卒一并带上天,都做快活神仙,因而心里乐不可支。只是因为撒旦事先三令五申,故而未敢擅离职守。撒旦欲饮鬼幽之血,倒也毕恭毕敬。先斋戒三天,不饮酒,不食腥荤,然后焚香祷告,祭拜天地。只是地狱中本暗无天日,撒旦祭拜苍天只是口出诳语而已。他本十分迷信,担忧中途出什么岔子,故而面面俱到,祈求天地保佑。因而撒旦的祭祀仪式搞得中规中矩,有模有样。鬼幽见地狱里喜气洋洋,仪式隆重,知道自己此次难逃一死,不禁悲从中来,黯然垂首。鬼幽已无心多想撒旦如何歹毒,只是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尽管自己在劫难逃,可是撒旦居然要通过啜饮自己的鲜血从而获得无上法力,以期再度与诸神大战。如此岂不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想到此处,鬼幽情不自禁地磨蹭着身子,真想奇迹出现,自己能从笞魂索上挣脱下来,但是这是无济于事的。看押的鬼卒见鬼幽在挣扎,阴阳怪气地吆喝道:“鬼使大人,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啊!害怕了吧?”

    鬼幽已无心理睬看押的鬼卒。鬼卒见状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哟!死到临头,还摆臭架子。”说罢即用燃烧的地狱诛灵鞭狠狠地鞭挞鬼幽。鬼幽一声不吭的忍受着,任凭诛灵鞭打得火花四溅,自己伤痕累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鬼幽的内心苦闷无比,诛灵鞭打在身上的痛苦反而令他有种绝望般的解脱感。鬼卒最终抽的精疲力竭,气急败坏地扔了带火的诛灵鞭。当鬼卒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皮开肉绽的鬼幽流出的血液也渐渐汇聚流淌到了鬼卒的身边。鬼卒闻到了血的鲜味,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猩红的鲜血就在咫尺,像肥肉就在嘴边。鬼卒目瞪口呆了一阵,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口水,而后鬼卒谨慎地环顾了下四周,伸出舌头俯身舔舐着地上的血液。初始鬼卒的舔舐悄无声息,渐渐鬼卒难于自制,吮咂有声,很快地上的血液被鬼卒舔得干干净净。

    令鬼卒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舔完了地面上的血液之后,鬼卒的形体居然看着涨大了,像一把伞瞬间被撑开了。鬼卒变得青面獠牙,凶神恶煞,高如丈二金刚,他感到全身忽然充满了力量与欲望,他忽然变得胆大包天了。鬼卒张开血盆大口,准备朝鬼幽狠狠地咬去。早已有其他的小鬼看到了看押鬼幽的鬼卒的变化,因为那种恐怖的力量,看到的小鬼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将这些告诉了撒旦。撒旦闻讯赶来,见青面獠牙的鬼卒正欲继续吸食鬼幽的血液,撒旦不禁怒发冲冠,当即使出了“鬼王吹灯”的杀招,直取鬼卒双目。鬼卒如梦初醒,放开了鬼幽,当下来了招“水涨船高”,身形一跃而起,如擎天之柱。撒旦双指戳空,随即亦抖擞法力,变得如鬼卒一般大小。两鬼你来我往,此消彼长,斗得难解难分。鬼卒到底是刚刚生出异变,素来害怕撒旦的手段,心底发虚,最后竟有些手忙脚乱。撒旦瞅准时机,来了一招“阴魂不散”,幻化出鬼影重重,如影随形地跟着鬼卒。鬼卒千变万化,却不料重重鬼影如跗骨之蛆,鬼卒无计可施,只得背水一战,硬生生地接了撒旦这一招。撒旦声东击西,虚晃一招,仍旧使出了“鬼王吹灯”,闪着森森白光的双指直戳鬼卒双眼。鬼卒的两颗眼珠即时被横剜了出来,痛不欲生的鬼卒即时疯狂得无以复加。地狱原本黑暗,鬼眼长着不为看路,而多用来唬人。此时鬼卒虽被剜掉了双目,但其他感官知觉尚在。痛苦难当的鬼卒当下使出了你死我亡的绝招。只见他霎时化作了猎猎鬼火,瞬间燎原。撒旦猝不及防,陷身火海之中。即时撒旦在火海中挣扎不已,地狱众鬼见状,哪个敢救,皆吓得抱头鼠窜,一时地狱沸反盈天,不辨南北。等到鬼火熄灭,鬼卒早已灰飞烟灭,撒旦却也烧得面目全非,元气大伤。更令撒旦始料未及的是,原本被羁押的数人,除雪光之外,已悉数被救走了。这其中的因由还需细细道来。

    就在鬼卒鞭打鬼幽的时候,雪影已经悄悄挣脱了束缚。因为笞魂索本是使人灵魂恐惧痛苦的,你越是惊惧,越是想要逃亡,你的灵魂越是遭受重击,因而你的意志越是薄弱,最终是不攻自破。好在笞魂索的解脱不需要咒语,雪影原是雪恋城城主右护法兼雪阳宫宫主,可谓权高位重,有胆有识,因而雪影挣脱笞魂索的束缚可以说是势在必得。雪影挣脱束缚后,很快找到了桑红被捆绑的地方,因为地狱火山太过显眼了。而恰在此时撒旦与变异后的鬼卒展开了争战,桑红因此被顺利地救了下来。而后桑红又与雪影趁乱一同找到了雪一,原来雪一被也被笞魂索捆绑着,在地狱里的无回河上。无回的意思自然是有来无回,喻意无比凶险。无回河中流淌着三千弱水,剧毒无比,雪一就绑在一根插在河水中的铁桩上,离若水尚有一段距离。桑红见状即扯起自己发光的影子,折成了一只发光的小舟,随即用嘴吹了一口气,小周正好飘到了雪一的脚下。雪一见到桑红,信心倍增,挣脱了笞魂索,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桑红的影子上。然后桑红用意念催动小舟,顺利地救出了雪一。三人来不及欢天喜地,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救受伤的鬼幽。此时变异的鬼卒已经化成了火焰,撒旦被困于火海之中。但是撒旦仍然窥见了桑红等人欲要救走鬼幽,是故撒旦火上浇油,强忍被烧灼的苦痛,施法扩大了鬼火燃烧的范围,以期将桑红等人亦困于火海之中。哪知机关算尽太聪明,险些误了卿卿性命。人算不如天算,思娅恰在此时赶到地狱,见状使出了一招“沧海月明”,一泓发光的海水将五人周身缭绕,同时海水又将地狱照得如同白昼,五人找准道路,夺路而出了地狱。雪光原被囚禁于地狱最偏僻的希夷山中,因而地狱中的打斗没有传播到此处。雪光被囚禁于此尚不在话下,只是看押她的鬼卒由于迷恋她的美色,竟肆无忌惮地将她蹂躏了。雪光性虽好淫,然而被鬼蹂躏,不啻奇耻大辱,竟气得晕了过去,对于地狱中地惊天动地的变化,一概不知。

    撒旦死里逃生,来不及发泄怨恨,也未对地狱中的众鬼横眉怒目,只召集数鬼,匆匆赶往希夷山。待到了羁押雪光之处,受过鬼卒凌辱的雪光尚昏迷未醒,衣衫凌乱,玉脯酥胸若隐若现。撒旦二话不说,当着雪光胸脯一口,即时吸起雪光的鲜血。雪光痛苦地惨叫了一声,如梦初醒,却见一个面目全非地恶鬼正吸食自己的血液。雪光不禁吓得魂不附体,一边忘乎所以地挣扎一边苦苦哀求撒旦放过自己。撒旦充耳不闻,陶醉于雪光新鲜的血液中。到后来雪光的反抗之声越来越细,撒旦的元气也恢复了不少,更是变本加厉地吸食起来。最终雪光气绝身亡,撒旦方满足地结束了自己的吸血之宴。尽管撒旦知道自己幸运地躲过了一劫,但是撒旦知道自己更树立了新的敌人。原来这阴暗的地狱并非不被人所知,看得出这个救走鬼幽一行人的人不仅胆识过人,而且神通广大。撒旦料想此人是神祇无疑。事不宜迟,趁着现在敌人刚刚救走鬼幽,立足未稳或者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之际,自己当要来个咸鱼翻身,出人意料地再度劫走鬼幽。撒旦想到此处,不顾众鬼千叮万嘱,急不可耐地冲出了地狱。这次撒旦破釜沉舟,已经不顾行踪败露以致招来众天神的群起而攻,沿着地狱通向阳间的首阳隧道飞腾而去。首阳隧道是地狱中最具正气的通途,一路可闻鸡鸣之声,故而邪气不存。思娅救走雪一之时,正是用“沧海月明”照对了这条道路,方得以顺利脱身。现在撒旦沿着首阳隧道而出地狱,却也不是简单的巧合,他隐约记得思娅等人走脱之时,就是沿此路而出。故而现在撒旦也步其后尘,希冀查出蜘丝马迹。

    然而直到行至首阳隧道尽头,撒旦却也没有发现思娅等人留下任何踪迹,撒旦不禁气急败坏,恨恨不已,因为撒旦并不认识思娅,此时不知思娅将一行人带至了何方。自己虽想背水一战,但冒然在人间闯荡,时间一长,自然会节外生枝。但是撒旦忽然间又感到喜从天降,只是他无可奈何地再度折回了地狱。原来撒旦想到刚刚死去的雪光,尸骨未寒,鬼魂却在地狱撒泼。撒旦开门见山地来个双管齐下。因为撒旦想到原本雪光与桑红等人同在白鸦谷底被自己劫进地狱,而且彼此是仇敌,知道对方的故事,故而撒旦要从雪光的鬼魂口中探知桑红等人原本身在何处,此外撒旦自然要雪光告知自己那鬼幽等人被人救往了何处。如果雪光老实交代,当在地狱给其留一席之地,如若不然,则叫雪光成为孤魂野鬼。雪光知撒旦心狠手辣,说一不二,想到鬼幽等人只有可能是被雪恋城的人救走了,当下便和盘托出。撒旦闻言大喜,对鬼判吩咐道留雪光的鬼魂在地狱中,雪光闻言亦自感庆幸。撒旦正待要走,却又想起自己该问雪光雪恋城在何处,当下又语气威严地追询起来。雪光想了片刻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雪恋城到底在何处,要不我随魔王一道出地狱,我在前方指引你到雪恋城。”

    撒旦闻言,原本高兴,只是又恐雪光出了地狱后使诈,毕竟雪光是自己杀死的,其难免怀恨在心。想到此处,撒旦断然拒绝了雪光的请求。雪光原本想到自己的鬼魂到了雪恋城,雪恋城中人终有怜悯,或许能为自己报仇,尚未为不可知。现在雪光感到撒旦老奸巨猾,不禁如掉进了冰窟。但是撒旦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变本加厉,狠狠说道:“若汝今日道不清雪恋城处在何地,定叫汝做孤魂野鬼。”雪光闻言心中恐惧,只得又思前想后了一阵,到底灵光一现道:“既然你未曾听闻过雪恋城,那雷神森林你可知否?若是到了雷神森林,便可知雪恋城端倪了,我如今可以相告的仅此而已了,还求魔王开恩,给我一条生路吧!”

    撒旦闻言,默然了一阵,喃喃自语道:“雷神森林!”言毕脸上不禁露有惧色,但是想到自己只要喝到了鬼幽的血,到时又有何可惧。故而又狠狠问雪光道:“那雷神森林又在何处?”

    雪光只得解释道:“在西方大陆的无忧国。”

    “无忧国?没有听过。”撒旦不悦地说道。

    雪光见状不禁再度紧张起来,急切道:“那就叫鬼判查看有没有从无忧国里来的死人吧?”

    撒旦闻言,终于笑道:“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却也倒有令人刮目相看的时候,这一点我倒是忽略了。”言毕撒旦即命鬼判查看有无从无忧国来的死人,雪光见状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鬼判拿着生死簿,翻来覆去了一阵,最终失望叫到:“法王,并无一个从无忧国来的死人。”此时雪光又是大吃一惊,方想起无忧国原是魔法国度,人死本不属地狱管辖,而今自己弄巧成拙,却不知撒旦将要如何发落自己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又万分忐忑。

    撒旦见状果然大怒道:“快说!这生死簿上为何并无有一人来自无忧国,汝竟敢诓骗于我,今日定叫汝做个孤魂野鬼。”

    雪光见状泣道:“法王息怒!若法王不识得雷神森林,只叫小女子前方领路便可,为何法王竟勃然大怒,非要小女子做个孤魂野鬼啊?我生虽不是法王的人,但死是法王的鬼啊,况且我的生时鲜血悉数被法王吸取,也算于法王有过恩德。难道法王如今竟然容不下我这个可怜的小鬼吗?”

    撒旦原本被火烧得头晕目眩,虽然到现在恢复了不少,到底仍然有些迟钝,想了一阵,觉得雪光的言语不无道理,而且自己也打消了不少顾虑。若是雪光一心寻思复仇,断然也说不出这一番肺腑之言。若她真是鬼话连篇,想来区区一个鬼魂,也难成什么气候。于是便应允了雪光的请求,即时出地狱,雪光在前引路。雪光内心激动不已,只是面上不动声色,一路引着撒旦到了雷神森林。此时撒旦恍然大悟,原来此地却是初次自己于人间追杀鬼幽的地方。

    却说波塞冬死后,他的坐骑天马悲不自胜,失魂落魄,信马由缰地四处游荡。这一切都在妖仙赤兔仙子的眼中。赤兔仙子兔首人身,窈窕丰腴,眼睛如天边最灿烂的火烧云,有着他人不敢正视的魔力。终于有天天马游荡到了心如死灰,决定一死了之。它从天空俯视,看到雪恋山广阔无垠的白雪,地面没有一丝碧草,这正合了天马的意愿。于是天马降落到了雪恋山,决心在此绝食而亡,到地府中追随自己的主人波塞冬。实际上波塞冬生前并没有特别优待过天马,而且波塞冬也不是伯乐,对天马有知遇之恩。波塞冬过去看待天马,其实就是一头坐骑,终归是畜生罢了。但是畜生对于主人往往是十分忠诚的。像臣民对于天子的忠诚,他们并不认为是自己在供奉着天子,反而认为是皇恩浩荡。天马作为波塞冬的坐骑,任劳任怨,马不停蹄,从而获取了自己该吃的草料,它也认为这是一种恩赐。所以可以推断出一个结论,这世间讲恩德的往往是畜生,聪明的人往往认为自己所获取的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不过笔者不是要扯这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言论。笔者所要道明的是波塞冬的天马与波塞冬的感情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并不是平时波塞冬对天马宠爱有加,波塞冬的言行感染了天马,笔者在前文中尚无一字埋下这样的伏笔。人们常说“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如此相得益彰,实际上是一种两全其美的艺术手法而已。在这里波塞冬心术不正,却恰恰有一匹对他忠诚无比,依依不舍的天马。明珠暗投,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往往是很常见的。或许,我们更该这样认为,波塞冬前世对某人有恩,那人发下誓愿,来生作牛作马,也要追随波塞冬左右。但是笔者在前文中也无这样的点睛之笔。倒是该感兴趣的是赤兔先子的前世。

    赤兔仙子曾在雪恋山修炼,因为惧怕同在雪恋山的雪光,便将雪光的行踪告诉了赫拉,后来赫拉利用上了雪光,正是源自赤兔仙子的通风报信。赤兔仙子本是走兽一类,因经过修炼,得道成精,成了妖仙。前文交代过,赤兔仙子曾引诱雪光收集自身千年来的行经之血,以致日后淬炼出了其淫无比的淫毒。而赤兔仙子而后一直销声匿迹,连赫拉也不知其行踪。在此期间,赤兔仙子在做些什么呢?笔者不吝告诉大家,此间赤兔仙子的获得了一本无上修炼秘籍,名曰《仙王日月戢》。此书的书名该这样解释,这本书中的文字是指导妖兽去兽性,悟天道,吸天地精华,日后成为万仙之王,神光万丈,使得日月也收敛失色。赤兔仙子得此书后,如获至宝,潜心修炼,如此一晃,又过了千年。熬过了无数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喜怒哀乐,声色诱惑,赤兔仙子终于彻底修成人形,法力无边。现在,赤兔仙子再次横空出世,有种苍茫独立的感觉,她已经不再惧怕这个世界了,而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天地间蕴藏的规律,她能驾驭天地间一切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尽管如此,赤兔仙子的内心是失落与痛楚的。她本是一个女人,因为修炼,她强大了,但她的内心有一种难于言说的空荡。她看到沧海间飘摇的云帆,看到桑田里燃烧的紫云英,她疑惑到是否也有人在于她一道失神,是否有人看到了也与之一道感动与惊讶。目光收了回来,那静谧的海子,多像一个人的眼神啊,但是这是谁的眼神呢?赤兔仙子不知道,只是这种感觉令自己心痛。于是她的目光又注视到了一条清溪,溪水欢快地流淌。赤兔仙子到了溪边,看到溪水中自己如碎裂的月光一样的倒影,赤兔仙子终于明白了这一种失落,这一种寂寞。于是赤兔仙子飘然而起,飞到了曾经修行过的雪恋山。但是这一种失落再度变得难以捉摸。为何到了故地,眼前的皑皑白雪无声无息,竟然让自己潸然泪下?自己不是已经寿与天齐了吗,为什么依然抓不住过往?难道永生也是这样无奈?但是这里的过往又有什么要抓住的呢?自己只是一只兔子,一只寂寞的兔子而已,在过去。如果不是因为寂寞,自己也不会修炼成仙了。但是修炼成仙了,自己依然寂寞。难道这其中有解不开的劫数吗?自己不是已经领悟了天道,可以呼风唤雨了吗?自己不是已经与天地融为了一体了吗?为何仍然如此茫然,使人茫然的,不正是天地吗?为何《神王日月戢》没有使我参透呢?或许参透了便正是没有参透吧?赤兔仙子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眼前簌簌下落的白雪,像仙女撒下的曼陀罗花,洁白的,了无挂碍,蕴藏着一种千年以来无法参透的情愫。或许每一片雪花中都有一个故事,又或许每一片雪花都在诉说着同样一个故事。如此不厌其烦,是想让人读懂呢,还是特意以此掩盖呢?这些故事,难道真的与自己没有一丝关系吗?或许,每一种故事,都对应着并发生在特定的人身上。门外的人看懂了,也无法进去,门内的人看不懂,却也无法出去。这就是无可奈何又不可理喻的心门啊!就像这眼前下落的雪花,自己也无法深入到其中一样。即使自己将其撕裂了,仍然会一无所获。最终,雪花会在自己的掌心融化掉。这是泪水,不过赤兔仙子看到的是血红的颜色。她的眼睛也像欲要下滴的鲜血。这雪恋山,曾经真无自己的故事。如果有,为何没有一丝足迹?我究竟要在这里找寻什么呢?赤兔仙子在内心问自己。这里有什么断了线的因缘,有什么我无法割断的过往吗?实际上,我的曾经也只是有这些雪陪伴,我像她们一样没有轰轰烈烈啊,我也只是上天的一种精魂啊!赤兔仙子感到恍恍惚惚,开始在雪恋山漫无目的地飘荡,就像一瓣随风而动的雪花。不知不觉到了雪山之巅,赤兔仙子终于从迷离中醒过神来,眼前的一间雪屋引起了她的注意。雪屋从外观上看去,似乎刚好只能容纳两人。雪屋的门帘亦是雪花织成。雪花尽管洁白,但是却不能透视过去。赤兔现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脸上泛出忧郁的色彩。渐渐地雪屋似乎要被从天而降的雪花慢慢埋葬了。赤兔仙子终于忍不住奔了过去,用手拂开了雪花织成的门帘。映入赤兔仙子眼帘的是一个肃穆端坐的男子,只是他的面容清瘦憔悴,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已无所谓,但是他的眉头间依然透着忧虑。赤兔仙子正想合上雪帘离去,因为这个男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意思,她的内心依然是空旷的。然而此刻男子睁开了眼睛,像月亮冲出了云彩,像泉眼流淌出了第一滴清泉。或许他的眼神中有千言万语,或许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沧桑,或许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其他的含义,但是他的眼神是那样清澈与虔诚。赤兔仙子意识到自己怦然心动了,但是这种心动并没有令自己感到尴尬或要掩饰什么,赤兔仙子为这种心动感到茅塞顿开,就像是灵感突现的情况下解决了长期悬而未决的疑问。毫无疑义,这种感觉是能令人欣喜若狂的。但是赤兔仙子没有喜形于色,倒是男子在赤兔仙子的凝视下,率先挪开了目光,淡淡地问道:“汝是何人,到这里有什么事吗?我这里只有白雪。我已是将死之人,如果你有成人之美,就往我的胸口刺上一刀吧!”说完,男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赤兔仙子闻言心脏紧缩了一下,片刻之后柔声说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无缘无故却要人往你的胸口刺上一刀。”

    男子闻言道:“你不愿动手就离开这里吧!大雪一样会把我埋葬。”

    “为何一心寻死?”赤兔仙子终于躬身进了雪屋,盘坐在男子的身边。

    因为赤兔仙子在修炼之时,服用的仙丹都是灵芝仙草炼制而成,日积月累,她的身上已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男子闻到了香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天界的的仙人吗?可认识波塞冬?”

    赤兔仙子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是仙人,却不是天界的,而是天地之间的。”

    “如此说来,你是人仙了。”男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是妖仙,我的前身是一只红眼睛的兔子。后来修炼成了人形。”赤兔仙子不加掩饰地说道。

    男子闻言怔了一下道:“我也是妖仙,我本来是一只天马,但我的前身却是一个年轻人。现在我追随我的主人坐忘寻死,我的前身显现出来了,我是一个年轻人。大概前世波塞冬于我有大恩,我今生作牛作马来报答他了。”男子悲伤地说道。

    “波塞冬?”赤兔仙子疑惑道。

    “嗯!”男子有力的点了点头道:“他是我的主人,后来被他的哥哥宙斯杀死了。”

    “宙斯,也就是赫拉的丈夫。”赤兔仙子闪过一丝慌乱,但是瞬间她就镇静地说道:“你已经报答过波塞冬的恩情了。何必再自寻死路!”赤兔仙子又关切地说道。

    “不!波塞冬死得太惨了。宙斯让自己的女儿赫柏亲手杀死了波塞冬。赫柏丧心病狂地放了一连串霹雳,可怜波塞冬连一丝游魂也没有留下。而且波塞冬死后,却没有一位神仙或者一个人为之感到悲悯的,整个黄金海好像若无其事一样。常言道‘百足之虫,也死而不僵’,难道波塞冬死了就死了,死后连一条虫子也不如吗?连一条虫子那样的波澜也掀不起吗?为何世道沦丧,尽然到了这种地步?”

    赤兔仙子闻言柔声道:“公子不要过于激愤悲伤了。世间万物,皆被冥冥之中的某些规律所左右。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想来波塞冬也是多行不义,方致身死魂灭了。”

    男子闻言道:“仙子有所不知。成王败寇,那些道德标签其实握在胜利者手中。而且天神之间争权夺利,自然是有个你死我活,六亲不认也是人之常情。”

    赤兔仙子闻言道:“公子既然知道这些,就更不要多埋怨了。想来宙斯与波塞冬兄弟一场,你就看做那是人家的家事好了。”

    波塞冬哽咽了一下道:“其实波塞冬与宙斯反目,起初并不是因为权利,而是因为女人。波塞冬先后爱上了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嫂嫂赫拉,一个是金瞳女。其实是因为这两个女人,波塞冬才与宙斯反目的。”

    “如此,波塞冬更不对了。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波塞冬连自己的嫂嫂也要染指,实在是大逆不道了。”赤兔仙子语气平和地说道。

    男子不服气地说道:“那金瞳女呢?她只是下界一个普通的仙子。难道波塞冬爱上她不是真心诚意的吗?可宙斯却硬生生地将他们拆散了,这难道也是波塞冬的错吗?”

    赤兔仙子闻言,很有感触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连云中的大雁也会如此痴情,波塞冬与金瞳女的爱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之恋了。”

    “想不到你也认为波塞冬一无是处,难怪波塞冬死后连他的信使鱼孩也未流过一滴眼泪,都是铁石心肠!”男子愤怒地说道。

    赤兔仙子闻言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真情实意,或许只发生在没有心机的自然事物之间。人的性情,或许每一天都在朝着远离自然的方向行进,这正是人背道而驰的追求。”

    男子闻言方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头。

    赤兔仙子见状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低声道:“我没有名字。”

    赤兔仙子含笑说道:“我看公子的眼神如明月,我就叫你‘步月’吧!这其实是东方诗词中的一个词牌名。”

    男子闻言道:“步月?挺好听的。”

    赤兔仙子见男子同意了,当下高兴地呼唤了男子一声:“步月公子。”

    步月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赤兔仙子业已收敛了眼中的红光,步月依然感觉赤兔仙子的眼睛像暗夜里燃烧的恒星,他的心被震撼了。赤兔仙子看到步月望眼欲穿的眼神,不禁暗自心喜,只是言语上故作不解地问道:“我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吗?”

    步月闻言方如梦初醒,尴尬地收回了目光,但是他依然诚实地回道:“你的眼睛有着让人不解的魔力。”

    “或许只是因为我的前身是兔子的缘故。”赤兔仙子故作谦虚地说道。

    步月闻言不置可否。顿了一晌,步月忽然开口道:“我们出去吧!”

    赤兔仙子闻言看了下步月的脸庞,随之用手左右轻拂了两下,雪屋即时像雪瀑布一样散开了,煞是耐看。

    两人伫立在茫茫雪山之巅,疾风劲雪漫无目的地飘洒,赤兔仙子宛如霓虹一样的衣裳在风雪中飘荡,似翩翩起舞一般,醒目而又光彩照人,雪的姿色便完全被比下去了。步月眼神迷蒙地向前望了一阵,喃喃开口道:“我感到自己好饿,我已经在这雪山之巅绝食了三天,到现在寸草未进。”

    赤兔仙子闻言笑道:“你还吃草吗?”

    “不吃草吃什么?”步月生涩地反问道。

    “要吃草咱们就得现在离开这里,到没有白雪覆盖的地方去。只是你已成了人形,如果还像一只马一样趴在地上吃草,别人看来可真是滑稽与不可思议了。你难道不怕惹出这样的麻烦?”赤兔仙子道。

    “我才不管凡夫俗子对我有什么看法啦!”步月不屑一顾地说道。

    “我的看法你也不在意吗?”赤兔仙子小心翼翼地垂询道。

    步月内心不禁触动了一下,声音柔软地问道:“那你说我该吃什么为好呢?”

    赤兔仙子闻言,眼眸中忽然流出无尽的柔情。步月正看得发痴,赤兔仙子却已掐着手诀,眼前的飞雪缓缓聚拢,成了一只精致的玉碗。步月不明就里,赤兔仙子微微侧过身子,解开霓裳外衣,撩起内衣,露出圆润的**,将**挤在碗内。一直挤了玉碗的二分之一左右,赤兔仙子方停了下来。再看赤兔仙子,面颊微微泛红,但是却流露出舒畅的神色。赤兔仙子笑意盈盈地盛着**的碗端到步月眼前道:“喝下去吧!喝了之后你就会脱胎换骨,彻底成为人身,日后亦不用为吃饭而烦恼了。那时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浪迹天涯。”

    步月颤抖地接过碗。在接触到碗的一瞬间,感觉像触到了一个人的身体,那是**的温热带来的感觉。**散发着比赤兔仙子身体更浓郁的异香。终于步月闭上眼睛喝了下去。赤兔仙子低头,不由自主地用足蹭着脚下的雪,直到步月喝完了**。步月喝完后,却不知要如何处理手中的玉碗。赤兔仙子素手轻指,那玉碗即碎裂开来,化作数只雪蝴蝶,扇动翅膀,隐没在了风雪之中。

    步月喝了赤兔仙子的**之后,很快感到神清气爽,过去压在头上的忧郁也少了许多。他不禁暗自怀疑甚至自责自己是不是将波塞冬的深仇大恨忘却了,是不是被赤兔仙子迷惑了。因此在他与赤兔仙子离开雪恋山后不久,步月就反悔了。他生硬地对赤兔仙子说道:“我不能这样与你一道浪迹天涯了。我是人,不是无情无义的畜生。”

    赤兔仙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你是不是又想到波塞冬了?”

    “不只是他,我还想到了宙斯与赫柏。赤兔仙子,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帮我做一件事——杀了赫柏,我知道宙斯我们是没有力量灭掉的。”步月斩钉截铁地说道。

    赤兔仙子闻言生气地说道:“步月,我说过我爱你的话语了吗?”

    步月闻言呛了一下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说要与我一道浪迹天涯?现在我们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赤兔仙子闻言,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那你就一个人去吧,到你想去的地方去吧!”

    步月闻言,果然迈步行去。但是走了几步,步月又顿了下来。他暗自忖道:“没有赤兔仙子的帮助,我无论走到哪里,也杀不了赫柏。自杀现在已失去了意义,波塞冬灰飞烟灭了,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心狠手辣的赫柏。”于是步月打定主意,又转过了身子。

    赤兔仙子正在哭泣,见状不禁破涕为笑,他相信步月最终是舍不得自己,最终回心转意了。

    步月走到了赤兔仙子的身边,轻轻抚摸着赤兔仙子柔顺的秀发,柔声道:“仙子,你我都是千万年来方相逢相守,怎忍说分离就分离呢?难道你之前对我的种种垂怜之意,都是假的吗?若是这样,你是何苦,这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赤兔仙子嗔道:“还能做给谁看?你难道把我对你的情义就看得如此轻浮吗?”

    步月道:“仙子误会了。你我自然是真情实意。只是你为何不肯帮我完了我的夙愿。”

    赤兔仙子闻言忧郁地说道:“你难道不知赫柏是司掌青春的神祇?虽不说是权高位重,但是亦不乏许多人有求于她,何人不想青春永驻?更何况她是宙斯的女儿,杀了她,我们将会永无宁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