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变故
wed may 06 18:00:00 cst 2015
“音乐森林”就这样从乐心的生活中消失。
幸好音乐还在。
听以然说忆秋的家世很好，爸爸开了家很大的公司，妈妈也是某知名公司的公关经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她，难怪连笛子都是那么的昂贵精致。
比起她的完美和幸运，乐心的生活实在是一团糟。
前些天打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打爸爸手机又总是关机，就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后来联系爸爸单位才知道，由于他的失误，竟然又发生了车祸！
车祸虽不严重，但导致一位准妈妈受到撞击，不幸流产！
天哪！乐心顿时手脚冰凉，心急如焚，熬了好几天，爸爸才终于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爸爸泣不成声，想必他一定为他的过错懊悔不已，虽然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但也是一个生命啊，在家人热切期盼中等待降临的孩子，就这样无辜的离去了。乐心很久没有讲话，她找不到安慰的词语，却又不忍心责怪。
细问出事地点又是市区东方路河西巷交口，她不由得唉叹了一声。看来十几年前发生的事，爸爸依旧放不下。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多年来在爸爸心中累积，如影随形，以至每次行车到这个地方总是容易出事，被的士公司炒了几回都没有的士公司敢再要，如今好不容易当了私家车的司机，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通过和解，对方没有追究过多的刑事责任，而是要求支付十二万元的赔偿。
十二万，对很多人来说并不算太大的一笔金额，但对爸爸来说，穷尽所有的积蓄也不值这么多。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司机，唯唯诺诺的生存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这些钱都是他省吃俭用省下来的，打算以后留给女儿做嫁妆，如今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更可怕的是，他以后再也做不了司机了，除了开车，他还能做什么呢？
这个家唯一的收入就是他微薄的薪水，虽然薪水不高，但他总会想方设法让乐心过的自在些，他希望她用课余的时间思考音乐，而不是如何赚钱，所以到目前为止，乐心还从来没有为钱而苦恼过，但现在，她必须要想办法独立，不仅养活自己，还要成为爸爸的依靠。
天空的星星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勉强透出的光亮映照着云雾变幻的痕迹。风有些冷，刮过窗棱呜呜的声响像抽噎的啜泣。
乐心浑身都凉透了，却好像着了魔似的仰望着天空，那冰冷的滋味在血液中蔓延，让人清醒的过分。
“乐心。”以然披着外套，满面睡意的从后面踱过来，在灰沉的月色下她显得格外清瘦。
“然……”乐心欲言又止，这几天一直在挣扎要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突发的变故不得不让她改变现有的生活状态，“然，我打算搬走，我……”
“搬走？”以然的睡意被她的话吓了个精光，“没搞错吧？搬走？为什么呀？我们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对不起，然。”乐心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比自己的更冰凉，“我打算搬回学校的宿舍，你呢？要另外找房子吗？”
“你怎么了？哪根筋搭错啦？干嘛突然要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搬回学校宿舍，就要和许多不熟的人住一起，你不觉得烦吗？”
“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住在这里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乐心，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向不是冲动的人，你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以然盯着她的双眼，好像要从她的眼神中窥视出什么似的。
“然！”乐心松开了她的手，“我们只是朋友，不可能永远住在一起，以后你有家庭了，我们不也是要分开的吗？”
“喂！你想到哪儿去啦？就算我结婚了，也会把你带着，当成我的小宠物养在家里，你休想离开我！”以然嘟着嘴撒娇的摇着乐心的胳膊，“要是你也结婚了，我们两家人可以一起住啊！要么楼上楼下，要么连体别墅，嘿嘿，反正我们死也不分开！”
“你也就是现在说说，到时候还不觉得我这个灯泡害眼？说正经的，我觉得回学校住方便些，而且我也想体会一下住宿舍的感觉，过几天我就搬走，就这样。”
“乐心！！”看到她坚决的样子，以然心里忽然好怕，住在一起两年多了，似乎一直忽视了她在自己内心的份量。每天理所当然的喝她煮的汤，吃她做的早餐，看着她把自己的衣服熨得平平整整，叠得整整齐齐，把乱扔的东西归拢整理，摆放的井井有条，好像一辈子都会这样似的，怎么突然就要改变呢，突然得让人无法接受，忐忑难安。
乐心知道她会难过，可是又不知怎样才能改变现状，她转身下楼回到房间，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收拾着东西，这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们一起贴的墙纸，一起买的卡通沙发，还有满墙的大头贴，那笑容多么真实，多么无忧无虑。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哪怕再微小，乐心也能说出它的来历，她不喜欢改变，因为她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改变后的未知环境令她担忧。
在搬家之前她想回家看看爸爸，也给以然一个适应的时间。
汽车匆匆的奔跑在群山、田野和麦田之间，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该有多好，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面对。
站在家门口，看到隔壁的婆婆正在清扫楼道，敞开的房门里，一家人团团围坐，乐意融融，有说有笑，不知讨论着什么新鲜事，那温暖的气氛透着热洋洋的米粥香气都涌到楼道中了。
“回来啦？”婆婆打着招呼，一直微笑着的面容却让乐心感觉更加落寞。
“嗯……”乐心应着，听到屋里的孙子忽然吵着要什么，婆婆无暇再和她搭讪，忙不迭的拿了扫帚回到屋里去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那股温暖的气息转眼间消散不见，乐心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一股酸臭腐败的味道夹杂着浓重的烟酒气味让人反胃的无法呼吸。乐心掩着鼻子进去，眼前灰暗的空间里堆满了杂乱的东西。“叮咣”，酒瓶刺耳的碰撞声在脚下响起，她好不容易走到窗边，拉开了半掩的窗帘。刺目的光线猛的射进屋来，晃的乐心不敢睁开眼。
她巡视了屋里一周，才看到爸爸蜷卧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显然醉意还没有清醒。
这就是家吗？眼泪悄悄淌下来，滚烫的灼烧着脸颊。喉咙里仿佛哽住了什么，颤抖的唇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她按了按胸口，轻轻拂去泪水，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人生可以选择，但命运不可以。
她打开窗，默默收拾着东西，默默清扫着垃圾，默默忍受那无名的辛酸滋味。
“呃……”爸爸吟了一声，翻动了一下身子。
乐心刚忙俯身过去，摇了摇爸爸的胳膊，轻声喊着：“爸！爸！”
爸爸用手遮着双眼，适应着光线，缓缓的睁开了一条缝。
“乐心？”爸爸的眼神有些惊讶，他按着头慌乱的坐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过让你不用回来吗？这种事爸可以处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爸爸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责备的神情。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乐心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十二万啊，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爸觉得为难，我可以找人去借。”
“不用了……钱已经付了。说了不用你担心，爸自己会想办法！你快回去吧！”爸爸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她赶快离开。
“已经付了钱？爸，家里积蓄不多，真的都付清了吗？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乐心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刻意淡定的眼神不自觉的飘忽着，扫到墙上那片葫芦形的白色，那里曾经挂着他最心爱的小提琴。
没了，什么都没了。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没有了积蓄，也没有了将来。
“我……我会尽快找份工作的。”他摇晃着站起身。
“工作？还想做司机吗？爸，这根本不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肯把最执著的音乐当成自己的事业呢？”乐心的泪水涌了下来，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很多遍，但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答案。
这次，爸爸仍旧是沉默不语。
他用拇指抹去乐心的泪痕，强笑着转移话题：“哭什么，没了积蓄可以再赚，你安心去读书，不用发愁生活费，爸会定时打给你的。”
“爸爸！我不是发愁我的生活费，我是担心你呀！你一个人，每天浑浑噩噩，明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还要不停的喝，身边又没有什么人照顾，这让我怎么能不担心？”
“我……我会注意。这次，这次都是……都是我的错……”，爸爸突然哽咽起来，他尽可能用手遮着眼睛，却抑制不住指缝间流出的泪水。
一定是又想起了那个小生命，伴随着，也许还想起了妈妈。这样惨痛的教训，究竟会不会改变些什么呢？
看着爸爸消瘦嶙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突然觉得昔日伟岸的爸爸原来也是如此的脆弱，发丝中夹杂的白色让人忍不住心寒，乐心走过去紧紧拥住了爸爸，希望用体温温暖他的心，相信在他那不为人知的心上已经深深的烙印了自责和悔恨。
“爸……我已经二十岁了，我有能力依靠自己生活，我还可以养活这个家……真的，我一定可以。”她喃喃的说着，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
跟随着悠长的回忆，乐心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的朦胧岁月中，虽然很多细节都已经残缺不全，但有些画面依旧清晰如昨。
还记得妈妈最后躺在重危病房里的样子，没有血色的脸颊苍白如纸，憔悴虚弱得几乎讲不出话来。爸爸伏在她的唇边，一边疯狂的流着泪一边艰难的听她讲着什么。最后，母亲用仅有的气力攥着自己的手，那触感冰凉如水，她青色单薄的唇微微颤动着，眼神中满是深深的眷恋，就那样定定地望着自己，从她的眼角缓缓滚出的泪珠中映着自己无辜的样子，懵懂的神情。
“孩子……以后不要恨任何人。”这是妈妈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够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从那天起，她渐渐学会了宽容。
那天是妈妈的生日，爸爸买了酒菜回家，想要小小的庆祝，却在路过东方路河西巷交口时，亲眼目睹了那场车祸的发生。眼看着心爱的人在霎那间倒在自己面前的血泊中，而自己却无力挽救的感觉是怎样的痛苦和无助？
这简直是一场真实的梦魇。
血淋淋的现实彻底粉碎了原本幸福平淡的生活，几秒钟的时间无情的带走了一切，爱和家庭。
奇怪的是，爸爸从没有认真的去找寻过肇事者，就任由那个肇事逃逸的凶手逍遥法外。
从此，音乐和酒成为了他生命的主题。
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那么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要用多久？
“音乐森林”就这样从乐心的生活中消失。
幸好音乐还在。
听以然说忆秋的家世很好，爸爸开了家很大的公司，妈妈也是某知名公司的公关经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她，难怪连笛子都是那么的昂贵精致。
比起她的完美和幸运，乐心的生活实在是一团糟。
前些天打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打爸爸手机又总是关机，就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后来联系爸爸单位才知道，由于他的失误，竟然又发生了车祸！
车祸虽不严重，但导致一位准妈妈受到撞击，不幸流产！
天哪！乐心顿时手脚冰凉，心急如焚，熬了好几天，爸爸才终于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爸爸泣不成声，想必他一定为他的过错懊悔不已，虽然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但也是一个生命啊，在家人热切期盼中等待降临的孩子，就这样无辜的离去了。乐心很久没有讲话，她找不到安慰的词语，却又不忍心责怪。
细问出事地点又是市区东方路河西巷交口，她不由得唉叹了一声。看来十几年前发生的事，爸爸依旧放不下。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多年来在爸爸心中累积，如影随形，以至每次行车到这个地方总是容易出事，被的士公司炒了几回都没有的士公司敢再要，如今好不容易当了私家车的司机，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通过和解，对方没有追究过多的刑事责任，而是要求支付十二万元的赔偿。
十二万，对很多人来说并不算太大的一笔金额，但对爸爸来说，穷尽所有的积蓄也不值这么多。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司机，唯唯诺诺的生存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这些钱都是他省吃俭用省下来的，打算以后留给女儿做嫁妆，如今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更可怕的是，他以后再也做不了司机了，除了开车，他还能做什么呢？
这个家唯一的收入就是他微薄的薪水，虽然薪水不高，但他总会想方设法让乐心过的自在些，他希望她用课余的时间思考音乐，而不是如何赚钱，所以到目前为止，乐心还从来没有为钱而苦恼过，但现在，她必须要想办法独立，不仅养活自己，还要成为爸爸的依靠。
天空的星星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勉强透出的光亮映照着云雾变幻的痕迹。风有些冷，刮过窗棱呜呜的声响像抽噎的啜泣。
乐心浑身都凉透了，却好像着了魔似的仰望着天空，那冰冷的滋味在血液中蔓延，让人清醒的过分。
“乐心。”以然披着外套，满面睡意的从后面踱过来，在灰沉的月色下她显得格外清瘦。
“然……”乐心欲言又止，这几天一直在挣扎要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突发的变故不得不让她改变现有的生活状态，“然，我打算搬走，我……”
“搬走？”以然的睡意被她的话吓了个精光，“没搞错吧？搬走？为什么呀？我们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对不起，然。”乐心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比自己的更冰凉，“我打算搬回学校的宿舍，你呢？要另外找房子吗？”
“你怎么了？哪根筋搭错啦？干嘛突然要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搬回学校宿舍，就要和许多不熟的人住一起，你不觉得烦吗？”
“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住在这里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乐心，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向不是冲动的人，你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以然盯着她的双眼，好像要从她的眼神中窥视出什么似的。
“然！”乐心松开了她的手，“我们只是朋友，不可能永远住在一起，以后你有家庭了，我们不也是要分开的吗？”
“喂！你想到哪儿去啦？就算我结婚了，也会把你带着，当成我的小宠物养在家里，你休想离开我！”以然嘟着嘴撒娇的摇着乐心的胳膊，“要是你也结婚了，我们两家人可以一起住啊！要么楼上楼下，要么连体别墅，嘿嘿，反正我们死也不分开！”
“你也就是现在说说，到时候还不觉得我这个灯泡害眼？说正经的，我觉得回学校住方便些，而且我也想体会一下住宿舍的感觉，过几天我就搬走，就这样。”
“乐心！！”看到她坚决的样子，以然心里忽然好怕，住在一起两年多了，似乎一直忽视了她在自己内心的份量。每天理所当然的喝她煮的汤，吃她做的早餐，看着她把自己的衣服熨得平平整整，叠得整整齐齐，把乱扔的东西归拢整理，摆放的井井有条，好像一辈子都会这样似的，怎么突然就要改变呢，突然得让人无法接受，忐忑难安。
乐心知道她会难过，可是又不知怎样才能改变现状，她转身下楼回到房间，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收拾着东西，这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们一起贴的墙纸，一起买的卡通沙发，还有满墙的大头贴，那笑容多么真实，多么无忧无虑。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哪怕再微小，乐心也能说出它的来历，她不喜欢改变，因为她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改变后的未知环境令她担忧。
在搬家之前她想回家看看爸爸，也给以然一个适应的时间。
汽车匆匆的奔跑在群山、田野和麦田之间，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该有多好，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面对。
站在家门口，看到隔壁的婆婆正在清扫楼道，敞开的房门里，一家人团团围坐，乐意融融，有说有笑，不知讨论着什么新鲜事，那温暖的气氛透着热洋洋的米粥香气都涌到楼道中了。
“回来啦？”婆婆打着招呼，一直微笑着的面容却让乐心感觉更加落寞。
“嗯……”乐心应着，听到屋里的孙子忽然吵着要什么，婆婆无暇再和她搭讪，忙不迭的拿了扫帚回到屋里去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那股温暖的气息转眼间消散不见，乐心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一股酸臭腐败的味道夹杂着浓重的烟酒气味让人反胃的无法呼吸。乐心掩着鼻子进去，眼前灰暗的空间里堆满了杂乱的东西。“叮咣”，酒瓶刺耳的碰撞声在脚下响起，她好不容易走到窗边，拉开了半掩的窗帘。刺目的光线猛的射进屋来，晃的乐心不敢睁开眼。
她巡视了屋里一周，才看到爸爸蜷卧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显然醉意还没有清醒。
这就是家吗？眼泪悄悄淌下来，滚烫的灼烧着脸颊。喉咙里仿佛哽住了什么，颤抖的唇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她按了按胸口，轻轻拂去泪水，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人生可以选择，但命运不可以。
她打开窗，默默收拾着东西，默默清扫着垃圾，默默忍受那无名的辛酸滋味。
“呃……”爸爸吟了一声，翻动了一下身子。
乐心刚忙俯身过去，摇了摇爸爸的胳膊，轻声喊着：“爸！爸！”
爸爸用手遮着双眼，适应着光线，缓缓的睁开了一条缝。
“乐心？”爸爸的眼神有些惊讶，他按着头慌乱的坐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过让你不用回来吗？这种事爸可以处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爸爸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责备的神情。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乐心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十二万啊，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爸觉得为难，我可以找人去借。”
“不用了……钱已经付了。说了不用你担心，爸自己会想办法！你快回去吧！”爸爸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她赶快离开。
“已经付了钱？爸，家里积蓄不多，真的都付清了吗？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乐心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刻意淡定的眼神不自觉的飘忽着，扫到墙上那片葫芦形的白色，那里曾经挂着他最心爱的小提琴。
没了，什么都没了。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没有了积蓄，也没有了将来。
“我……我会尽快找份工作的。”他摇晃着站起身。
“工作？还想做司机吗？爸，这根本不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肯把最执著的音乐当成自己的事业呢？”乐心的泪水涌了下来，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很多遍，但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答案。
这次，爸爸仍旧是沉默不语。
他用拇指抹去乐心的泪痕，强笑着转移话题：“哭什么，没了积蓄可以再赚，你安心去读书，不用发愁生活费，爸会定时打给你的。”
“爸爸！我不是发愁我的生活费，我是担心你呀！你一个人，每天浑浑噩噩，明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还要不停的喝，身边又没有什么人照顾，这让我怎么能不担心？”
“我……我会注意。这次，这次都是……都是我的错……”，爸爸突然哽咽起来，他尽可能用手遮着眼睛，却抑制不住指缝间流出的泪水。
一定是又想起了那个小生命，伴随着，也许还想起了妈妈。这样惨痛的教训，究竟会不会改变些什么呢？
看着爸爸消瘦嶙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突然觉得昔日伟岸的爸爸原来也是如此的脆弱，发丝中夹杂的白色让人忍不住心寒，乐心走过去紧紧拥住了爸爸，希望用体温温暖他的心，相信在他那不为人知的心上已经深深的烙印了自责和悔恨。
“爸……我已经二十岁了，我有能力依靠自己生活，我还可以养活这个家……真的，我一定可以。”她喃喃的说着，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
跟随着悠长的回忆，乐心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的朦胧岁月中，虽然很多细节都已经残缺不全，但有些画面依旧清晰如昨。
还记得妈妈最后躺在重危病房里的样子，没有血色的脸颊苍白如纸，憔悴虚弱得几乎讲不出话来。爸爸伏在她的唇边，一边疯狂的流着泪一边艰难的听她讲着什么。最后，母亲用仅有的气力攥着自己的手，那触感冰凉如水，她青色单薄的唇微微颤动着，眼神中满是深深的眷恋，就那样定定地望着自己，从她的眼角缓缓滚出的泪珠中映着自己无辜的样子，懵懂的神情。
“孩子……以后不要恨任何人。”这是妈妈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够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从那天起，她渐渐学会了宽容。
那天是妈妈的生日，爸爸买了酒菜回家，想要小小的庆祝，却在路过东方路河西巷交口时，亲眼目睹了那场车祸的发生。眼看着心爱的人在霎那间倒在自己面前的血泊中，而自己却无力挽救的感觉是怎样的痛苦和无助？
这简直是一场真实的梦魇。
血淋淋的现实彻底粉碎了原本幸福平淡的生活，几秒钟的时间无情的带走了一切，爱和家庭。
奇怪的是，爸爸从没有认真的去找寻过肇事者，就任由那个肇事逃逸的凶手逍遥法外。
从此，音乐和酒成为了他生命的主题。
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那么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要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