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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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失望的小荷

    害怕,后悔,恐惧……

    蔡宁被负面情绪所包围着。

    这不是一种美好的体验,从头皮到脚底,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抖着。以至于身上伤口所带来的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如果有可能,蔡宁肯定不会和洛阳去找张二爷的麻烦。

    如果有可能,蔡宁绝对不会再选择做捕快。

    他的老娘辛辛苦苦地养育了他二十年,从记事起,身边就只有母亲。

    本想着当了捕快,就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了。

    事实上,娘俩儿现在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的多了。

    可现在因为自己,牵连到了老娘,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安静地地牢内,墙壁上燃烧着的油灯不断飘摇着。

    “嗒。”

    “嗒。”

    缓慢地脚步声打乱这份压抑的寂静。

    蔡宁猛然抬起头,看向拐角的楼梯处。

    狭长的影子在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壁上游动着。

    是谁?

    年轻捕头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看到自己年迈的母亲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只素色的绣花鞋,顺着鞋子向上看去,鞋子的主人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

    看着对方眼角的淤青,蔡宁知道对方不会是来救自己的。

    松了口气,蔡宁再度低下了他的头颅。

    双手扶着墙,踩着石梯,女子摇摇晃晃地走来。

    喘息粗气,停在了蔡宁身前。

    “蔡,蔡捕快。”怯生生地声音中,满是痛苦与疲惫。

    蔡宁没有回应的意思。

    “捕快大人?”说着推了推蔡宁。

    被那只手按住的地方,入骨的疼痛传来,蔡宁瞬间清醒了过来,“嘶,我干你大……”

    “啊,我……”慌乱中,女子连忙收回手,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粘稠的黑色液体沾满了那只素白的小手,“我,对,对不起。”

    实在是没力气骂人了。

    “你……”

    “我,我叫小荷。”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细长的手指在身前不断缠绕着。“我来救……”

    “好,你叫什么无所谓。”蔡宁吸了口冷气,“你去让张二爷下来,他要问什么,我都说了。”

    既然派人来了,那就说明自己在张二爷心里还有用处。

    只要还有利用价值,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啊?”意外地,自称为小荷的女子,脸色瞬间惨白,难以置信地问道,“都,都说了?”

    “这不就是张二爷派你来的目的吗?”蔡宁自嘲道,“去告诉他吧,我输了。”

    沉默……

    就在蔡宁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小荷终于鼓起了勇气,“你,你不是捕快吗?”

    “废话。”蔡宁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捕快怎么能向他那样的人妥协?”胸脯剧烈起伏着的小荷死死地盯着无法动弹的捕快。

    小荷有许多话想说,可她嘴笨。

    但是她依旧想问一问,为什么捕快会是这样的软骨头。

    明明自己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悄悄地来到了这里。

    小荷的想法很简单,把这名捕快救出去,那么自己也有了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张二爷不会放过她的。

    他们商量事情从来不会避开自己。

    她不傻。

    她知道这不是信任,就好比家里养了一只宠物,讨论大事的时候会刻意避开宠物?

    不会的,宠物就永远只是宠物。

    喜欢的时候,好吃好喝的供着,性情不好的时候,一脚踹开就是了。

    而知道张二爷真的多事以后,被踹开的时候,就是她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小荷无数次在梦境中见到那一张张惨白的,在水中泡的发胀的脸。

    小荷知道,那可能也是她的下场。

    她不想死,所以她来到了这里,来救这名捕快。

    希望才刚刚露头,就被对方一句话无情地拍死。

    这甚至比一直处在绝望中更令人绝望。

    若是连代表公正的捕快,也向魔鬼低下了头,那么谁又能刘自己呢?

    短短的一瞬间,小荷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整个精气神顿时垮了下去。

    而一旁不明就里的年轻捕头只是催促着她,让她去找张二爷。

    对于蔡宁来说,只要母亲安全,那他什么都可以出卖。

    “愣着干嘛?”蔡宁咬着人,恶狠狠地问道。

    小荷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累好累。

    于是机械地转过身,向着来路走去。

    “喂,你……咳咳。”情急之下,牵扯到了伤口,咳嗽声顿时响起。

    “求求你,咳咳,不,咳咳,不要走,咳咳。”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蔡宁看着小荷的背影,卖力地呼喊着。

    在蔡宁的注视下,小荷终于停下了脚步。

    扭过身,麻木地看着蔡宁。

    “求求你,帮我把张二爷找来。”

    “求求你,我有话要说。”

    “告诉他,我有洛阳的秘密,他回头肯定会给你赏赐的。”

    “求求你,求求你。”

    昏暗的地牢中,男人重复着自己的请求。

    渐渐地,请求声变成了呜咽声。

    而后痛哭流涕。

    压抑的哭声在地下深处回响。

    看着卑微如狗,只会卖力的求着自己的朝廷捕快。

    小荷笑了,笑的有些悲凉。

    “好。”小荷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看年轻的捕快,转身走进了油灯照不进的阴影中。

    她的身后,传来狂喜的道谢声。

    若是平时,蔡宁或许还能从小荷的脸色中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心中只想着如何护住自己的娘亲。

    所以他没有心情再去观察这名同样遍体鳞伤的女人。

    ……

    当洛阳离开了那座老旧的小院之后,蔡杨氏又在自家院子里等待了一个时辰。

    入夜之后,她的儿子依旧没有回来。

    收起了针线后,这名妇人来到堂屋中,点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插在了香炉中。

    蔡杨氏不识字,但是她知道每一块排位上写的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最下面的那块灵牌上,“我们儿子出事了。”

    “你个当爹的不看着点自己儿子,我也拿你没办法。”

    “可他也是我儿子,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这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可怪不得我。”

    “我这都是为了你老蔡家的香火。”

    说完这些话,妇人离开了堂屋,走出了院子。

    ……

    千里之外,冰天雪地之中。

    “阿嚏。”强烈的喷嚏声在雪原之上响起,惊起数头觅食的雪兔。

    “轰。”一道黑影从雪地里钻出。

    随意地擦去鼻涕凝结而成的冰碴子,通体裹着白布看不清面貌的男人不自觉地转身看了眼南方,小声嘀咕了一句,“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