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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奈何缘浅

第68章 奈何缘浅(番外)

这世上的死法有千千万万种,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时随地就找到一种结果自己的方法。ш ш ш .

但除了想死的,还有想活的人以外,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生存的状态,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尔‘玉’就是其中之一。

尔‘玉’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去过洛阳一趟,那还是‘春’暖‘花’开的明媚季节。人家都说阳‘春’三月下扬州,可是洛阳的阳‘春’三月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家里的阿嬷就曾关照过,说洛阳城不比他们这个小村子,出去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谨言慎行。

尔‘玉’将那些话原原本本记在了心里头。

带她一起出来的是尔‘玉’的二爸。在他们村子里,父亲的兄弟都可以叫做爸爸,尔‘玉’的父亲排行老三,二爸是她父亲的兄长,这趟带她出来,也是因为尔‘玉’父亲想让‘女’儿出来见一下世面。

二爸是做生意的,刚落脚到洛阳就在一家酒楼里订了一桌酒席摆酒请客。尔‘玉’自然不能坐上桌,被打发到了酒楼的院子里头玩。酒席肯定要吃很久,尔‘玉’就直接搬了一张小板凳,无聊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从家里带的书看得聚‘精’会神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看得入‘迷’呢,一朵大红‘色’的‘花’朵就突然掉到了她的书上。

尔‘玉’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二楼那个拿着剪子在笑的少年郎。他穿着白‘色’的袍子,长辫子就垂在身前。在他的左手旁,就放着一盆开得‘艳’丽的大红‘色’‘花’朵。但就是抬头的那一刹那,尔‘玉’觉得,他笑得比他身旁的红‘花’还要明媚。

那盆‘花’,正是掉在她书本上的那种。

尔‘玉’拿起那‘花’,冲着那少年摇了摇,问他:“这是你的吗?”

那少年郎有些羞赧地‘摸’‘摸’头,对尔‘玉’说道:“是啊,我本想着剪了它接着的,没想到一手滑就掉下去了。你等等啊。”

少年说着,将那剪子放在一边,忽然跳上栏杆从楼上一跃而下。

尔‘玉’吃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动作轻灵的少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就像是翩然坠下的白纸,落地无声。

尔‘玉’傻傻地把‘花’递到他面前,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接过了‘花’,见尔‘玉’还是一脸痴傻的模样,心生了逗‘弄’之心,伸手在她面前摇晃了两下,打趣她,“怎么,看到小爷我的身手给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吧?”

没想到,尔‘玉’还真的羞涩地点了点头。

在村子里,她倒是见过有人爬树爬墙的从树上跳下来的,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跳跃下来的动作是那么的好看,就如行云流水一般。

少年似乎也没料到尔‘玉’会直接点头,呆愣了片刻,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他摇摇自己手里头的‘花’,对尔‘玉’说道:“听你口音是外乡人吧,这‘花’叫做牡丹,我们洛阳城,最有名的可就是牡丹‘花’了。”

“我听说过。”尔‘玉’看着少年手上开得正‘艳’的‘花’朵,她听过这种‘花’的名字,在听人说书讲到武后的时候听过。牡丹因不愿屈服于武后而被贬至洛阳,这则故事也算是家喻户晓了,只不过,真的牡丹‘花’,她倒还真没见过,却原来,它是长成这般的。

少年一听尔‘玉’说的话,乐了。看样子,这小姑娘的学识还不浅。许久没同旁人怎么说过话了,如今遇着一个懂点的小姑娘,少年也生了攀谈的心思。

“按理来说这牡丹的‘花’期还没到,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可是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放在炭火房里一点点给催生出来的。你来的不是时候,如果你再晚点来,没准就可以看到‘花’开满城的样子了。我保证,只要你见了那场景一面,就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少年骄傲地说道。

尔‘玉’看着他明媚的笑容,疑似呢喃般地低声问了一句,“是吗?”

少年没听到她的这句话,目光瞄到她‘腿’上放着的那本书,不由拿过看了看书面,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大声说道:“原来你在看这个啊,我告诉你我也喜欢看这个话本,只不过我家里头管得严,我都是偷偷跑到外边的书坊里看的。不过这本才是第一本,出这个话本的人都已经写到第三本了呢!”

尔‘玉’愣愣地听着他说的话,手不自禁抚上了那书上写着的几个大字。这本书其实不是她的,只是二爸怕她一路上无聊特意从村里的秀才那里拿的。但这些话,尔‘玉’不打算说出来。

“诶,你怎么都不说话啊?既然有缘碰见我们就认识一下吧,我叫周蕲,你叫什么?”

少年爽朗的声音传到尔‘玉’的耳朵里。尔‘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耳根子会有些发烫,她没敢抬头,低头盯着放在‘腿’上的那本书,轻声说道:“我,我叫尔‘玉’。”

“尔‘玉’?倒也巧了,我小名里头也带了一个‘玉’字,家里人都叫我阿珏呢。”

阿珏,珏字,二‘玉’相合为一珏。

也是人间难得之‘玉’。

这也不算是什么巧合,可偏生从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却令人浮想联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短短时间,倒也算是相聊甚欢。

那少年正兴高采烈地跟尔‘玉’讲着洛阳城好玩的地方呢,忽然从楼上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对着底下的少年就是一顿大吼。

“周蕲你居然剪了我的‘花’!你知道小爷养它伺候它伺候了多久吗你居然就这么剪了它?!”

少年跟尔‘玉’同一时间回过头,那娇‘艳’的牡丹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大胖子,那张脸倒是跟少年郎差不多,但那体型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那胖子气势汹汹地叉着腰对少年说道:“周蕲,你给小爷等着,小爷这就找你算账去!你,你给我等着。”

他说着就准备直接跳下来抓周蕲。可掂量了半天还是没有这么干,绕道从一旁的楼梯上噔噔噔地跑了下来。

周蕲听到胖子的脚步声,直接把那多牡丹往尔‘玉’的书里一夹,对尔‘玉’说了句“娇‘花’配‘女’儿,后会有期”,然后拔‘腿’就朝酒楼的大‘门’跑去。利落的身影犹如一尾在‘浪’涛中穿梭自如的银鱼。

胖子噔噔噔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待看见楼下只有尔‘玉’一个人了时,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赶忙追上去。

后来,二爸的生意谈成了,带她在洛阳城里逛了好几圈,但她再没遇到过那个送她牡丹‘花’的少年郎。

再后来,她从洛阳回去,那本书被二爸还给了秀才,等尔‘玉’想起来的时候去秀才家找,那书里夹着的‘花’早已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尔‘玉’十五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一个叫萌萌,一个叫珈印。

他们两个人救了失足掉进河里的耗子,耗子家里头也没什么人了,尔‘玉’就帮着耗子感谢他们,留他们两人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因为珈印这个名字用他们村子里的方言念起来不太好听,她父亲便让珈印自己给个顺口的名字让他们叫。

尔‘玉’提议,“要不就叫阿珏吧。”

于是,阿珏这个名字就被这么定了下来。

尔‘玉’后来有想过,如果当年,她没遇到那个送她牡丹‘花’的白衣少年,会不会,她对珈印的恨意就不会那么深?

毕竟,珈印跟蕲是那么的像。

都是那么干净的少年郎。

可没有如果。

十五岁的尔‘玉’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本该是家家热热闹闹吃团圆饭等待新的一年来临的喜庆日子,但她却遭受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的噩梦。

那个怪物,当他一点点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尔‘玉’想到了死。死了该有多好啊,死了就不会遭受那样的屈辱与痛苦。可她却连死的可能都没有。

那怪物用她刺瞎他双眼的簪子,一点点割开了她的‘腿’,从血池里拽出很多恶心的虫子,硬塞塞到了她割开的伤口里。那些虫子就跟人一样,知道往哪里钻才能让她更痛,更让她痛入骨髓。

尔‘玉’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臂才没让自己痛得咬断舌头。她看着那怪物在放肆地大笑,笑得猖狂,看着他笑,看到他那样子,她就觉得恶心。她犹如一只破碎的木偶,失了生气,躺在地上任那怪物在自己的身上一点点****她。她的双眼空‘洞’地看着头顶那一方小小的‘洞’口,只有那里,才是亮着的,而除此之外,她的世界已经晦暗一片。

那一刻,她多么希望珈印会回来,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个肮脏可怕的地方。可她一直等,双眼一直看着那个‘洞’口,从漫天星斗,看到朝阳初升,都没有等到那个可以救她的人。

她想死,可要死,她也不能一个白白地死了。

她说过,她信人,不信命。

那怪物不知道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或许是因为体内的那些虫子的缘故,他把她丢在了血池里,但她的身体却没有被溶蚀。阳光从那个‘洞’口照进来。那怪物估计是怕光,潜入了血池底下。

尔‘玉’用尽了各种方法,终于趁着那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逃了出来。

她满身是血地从‘洞’里头出来,没有半分愉悦,心中有的,只不过是仇恨罢了。

当年那个收下红牡丹的人,已经死在了那个噩梦一般的黑‘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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