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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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月照天津

    月明星稀,天津桥南纸醉金迷,而明月就在天津桥的南边。

    明月阁是西京最好的青楼,有最醉人的酒,最迷人的香和最温柔的姑娘。

    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最好的一定是贵的,所以能来得起明月阁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玉婉儿是明月楼的头牌,平日里她不轻易见客,相传她美若天仙,彷如月宫仙子,因此引得各地的富贵公子远道而来,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但若想见她除了要给得起大价钱,还得懂得琴棋书画,只有通过考验之人才能一亲芳泽。

    此时玉婉儿正在对月抚琴,乐声婉转动人,犹如天籁,但坐在她房里的那个男人却只顾喝酒,自打进门之后,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下。

    琴声戛然而止,玉婉儿缓缓起身,迈开莲步行至男人身旁坐下,用一双仿若秋水的美目望着对方。

    男人喝着酒问道:“你看什么?”

    玉婉儿道:“在看你。”

    男人道:“我长得又不好看,为何要看我?”实际上他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用相貌堂堂来形容。

    玉婉儿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不好看吗?”

    男人道:“好看,我从未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他一杯接一杯的喝,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平淡无味的水,可实际上酒壶里装的是极为香醇,也极易醉人的美酒。

    玉婉儿道:“那你为何只顾喝酒,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男人转头看向玉婉儿道:“我看了。”

    玉婉儿看着对方的眼睛,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在假装淡定,而是真的没有动欲,这甚至已不能用坐怀不乱来形容。

    “你花了一百两金子来我房里,就只是为了喝酒的吗?”玉婉儿为对方倒了杯酒,继续说道:“你进来了一个时辰,已喝了三壶酒,但却没有一丝醉意,不得不说你的酒量真的很好。”

    男人将喝空的杯子放在桌上,盯着玉婉儿说道:“这些酒虽好,却远远不值一百两金子,所以我主要还是为了见你一面才来的。”

    玉婉儿道:“我每个月只有一天接客,每次最多只接一个客人,除了竞价之外,还得闯过外面的琴棋书画四关,却还是有无数人想要进我这间屋子,要知道这些人不光是为了见我一面而已。”

    男人笑道:“我本来也是只想来碰碰运气而已,岂知竟给我竞得了最高价,又一连闯过了四关,虽然我很想跟你共度春宵,但我有事在身,没法去做那件所有男人都喜欢的事情。”

    玉婉儿起身道:“那件事有多重要?竟比我还有吸引力吗?”她褪去罗衫,将一切都展现在对方的面前。

    男人叹道:“若是平时,我肯定已像一只饿狼般扑了上去。”

    玉婉儿轻轻摇身姿,牵起对方的手媚笑道:“我本就是你的猎物。”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哨声,男人立刻将手抽回,起身去开窗,并向外望了一眼,然后回头道:“只可惜,我现在便要走了。”

    玉婉儿眼中略带失落之色,急忙向前赶了两步,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摇头微笑道:“你走之前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名?越人茂这个名字一听便知是假的。”

    男人站在窗台上问道:“若我事情办得快,还能回来吗?”

    玉婉儿道:“按明月阁的规矩,是绝对不行的。”

    “把窗子给我留着。”男人说着便纵身跳出窗外,待得玉婉儿追到窗边已不见其人影,却风中传来一句话:“我叫欧阳杰。”

    玉婉儿不禁一愣,随即又露出笑容,伸手将窗敞得更大些,然后转身去将屋里的炉火弄得更旺,以免遭了冷夜寒风的侵袭,病了身子。

    洛水淙淙,寒风嗖嗖。

    月光清冷映照刀光,天津桥长摇曳剑影。

    四男一女被三十多名捕快包围在天津桥中央,那五人身手矫捷,武功不俗,在一众捕快的围攻之下仍旧进退有余。

    这五人正是十日前劫了镇阳镖局红货的陕南五恶。自三年前起,他们便在陕南一带横行霸道,早已惹了众怒,陕南侠士也曾数次联手对付他们,可不是扑了个空,便是被他们杀出重围。

    五恶之首名为铁面客,时刻戴着一张铁面具,除四恶之外,无人知晓其真实面目,其武功与谋略皆为五恶最高,甚至可以一敌四。

    看那铁面客左突右冲,身形如鬼魅,出手似闪电,几个来回便将包围圈打得溃散,正当他要继续向前猛突时,只听桥头的有人喊道:“上飞索!”

    一众捕快当即前后交换位置,从后排上到前排的那些捕快手里皆拿着一条带钩爪的铁索,他们呼喝一声,将铁索从四面八方打向五恶,看似杂乱,实际上却章法有序,一个接着一个,令五恶只得缩在一起防守。

    第一轮飞索尚未飞完,换到后排的捕快也已准备好了飞索,插在缝隙中打来,一时间满天锁链噼啪乱响,五恶只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当即便有一人被打中了肩膀,疼得大叫起来。

    铁面客沉身避过一条飞索,反手一拉,便把远处的一名捕快连人带索拉了过来,随手一掌拍在那名捕快头顶,将其击毙,紧接着对另外四恶说道:“夺铁索!”

    只见铁面客面对桥南,将手中铁索挥舞得水泄不通,把前方打来的铁索一一挡掉,其余四恶依样画葫芦,齐心协力又夺来了四根铁索,对付桥北的捕快。

    五恶之中的老三与老四本就是使软兵器的高手,二人挥动铁索直取一众捕快,三下五除二便打伤了数人,又卷了三四个人过来。

    五恶中的老二名为人屠子,他见老三老四卷人过来,便立刻抢上去以手里的屠刀劈砍,边砍边骂道:“让你们打老子的肩膀,让你们打老子的肩膀!”

    五恶配合默契,五根铁索在他们手中宛如五条铁蛇,不过片刻之间反转了局面,将周围的捕快打得人仰马翻,破了包围。

    铁面客搂着五恶中唯一的女子狠狠亲了一口,又指着一众捕快大笑道:“就凭你们这群臭鱼烂虾也想抓我五人,简直不自量力!”

    那女子乃是个穿着红色僧衣,面容娇媚,头上无发的尼姑。她法号静闲,本是个出家人,但其凡心未泯,又修炼了专门采阳补阴的功夫,而四处勾引男子以练邪功,事后又虐杀那些被其勾引的男子,因而遭陕南群雄追捕,三年前搭上了铁面客,成为五恶之一。

    静闲趴在铁面客肩上娇笑道:“大哥神勇,这群死捕快又怎是我们的对手!”

    正在此时,桥南又传来一声喊:“发信号!都跟我围上去!”随着一声清亮哨声响起,手持偃月刀的捕头,率先冲向桥中央。

    铁面客推开静闲,以手中铁索打向捕头,却见对方一刀斩断铁索,随即跃上空中,刀锋直向头顶劈来。

    “有点看头!”铁面客也不躲闪,一掌打在刀口上,嘣的一声将那捕头打得滞在半空,又猛地一抓刀背,把对方生生拉下地面,冷笑道:“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只见铁面客一掌拍向捕头,却闻空中尖啸声起,三颗铁珠已从南岸破空而来。

    静闲上前一步,想以拂尘扫开铁珠,却惊觉这三颗珠子力道极强,想要收手闪避已是来不及,只听噗噗两声,其中两颗铁珠打在其身上,剩下的一颗越过她,朝着铁面客而去。

    此时铁面客的掌招已至捕头面前,铁珠亦到了他身旁。

    千钧一发之际铁面客突然将手掌转向,啪的一声接住铁珠,而那捕头也趁机抽回偃月刀,将内劲全都运在足底,全力向后退开。

    铁面客还未来得及将掌中铁珠扔掉,便见一人影闪电般袭来,他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朝着人影拍出一掌,但当他的手掌拍出时,那人影却突然向后一翻,落在了桥柱上。

    来人站在桥柱上问道:“张捕头可还好?”其身形矮小宛如孩童,但面目丑陋,且长着一脸乱糟糟的胡须。

    张捕头惊魂未定道:“小夜叉,你要是再来晚一步,我便死了。”

    小夜叉哈哈一笑,从桥柱上跳下来,指着铁面客道:“陕南五恶也不过如此。”

    铁面客瞥了一眼受伤倒地的静闲,见她并无性命之忧,便对小夜叉叫嚣道:“原来你就是号称千里无踪的小夜叉,你既来了,又可敢与我一战?”

    小夜叉摆摆手道:“不敢不敢,我虽轻功天下无敌,但打架的功夫却不怎样,只怕被你打一掌就要见阎王。”

    铁面客不屑道:“你既有自知之明,便快把路让开,以免丢了小命。”

    小夜叉道:“我虽打不过你,但我找了个能打得过你的人。”

    铁面客冷笑道:“嘿,不要虚张声势,你找的人呢?”

    小夜叉让了一步,指着南岸道:“你看,人已来了!”

    只见一白衣男子正从南岸赶来,那人踏着河面浮冰飞纵,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天津桥上,他一落地,便朗声道:“我便是小夜叉找来的人。”

    铁面客定睛一看,不禁后退一步道:“欧阳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