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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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洞穴

    棋子落于星位之上。

    棋盘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碎光,就像是夜空中零散的星斗,遥远而宁静,却又不停跳动着,吸引着人们目光。

    苏苑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棋盘惊讶道:“这,这是周天棋盘?!”

    裴镜云将棋盘放回箱笼内,说道:“前辈知道周天棋盘?”

    苏苑道:“曾听黄翔说过此物,乃是天元会三大镇帮宝物之一,本以为只是象征之物,没想到竟是一件神兵利器!”

    裴镜云笑道:“这棋盘的确是个好东西,不但可以在无聊的时候拿来下棋解闷,还可以在危机时用来保命。”

    苏苑冷笑道:“看来你在天元会中的地位不低。”她真气轻吐,留下那女尸傀儡护在身旁,又派出剩下的三具尸傀儡跳到院中包围裴镜云。

    裴镜云看了看周围的尸傀儡,说道:“前辈的御尸之法出神入化,只可惜这几具傀儡不过是寻常的尸体,若操控的全是经过炼制的尸体,恐怕今夜我是走不出这义庄了。”

    苏苑道:“难道你以为自己能安然离开这?”说话之时便已运动真气操控尸傀儡进攻。

    裴镜云不慌不忙,运起怪异步法躲闪,游走于院子中,任凭尸傀儡如何围攻却也再无法碰到他的衣角。

    只见他沿墙而走,待得尸傀儡攻到突然蹬墙而起,整个人翻身越过尸傀儡,落地时双手快速对着尸傀儡的四肢连弹了十二下,击出的劲力绵密不绝,又如珠帘落地,落在一处又弹跳至另一处。

    最终那尸傀儡的四肢上遍布伤口,筋断骨碎,虽未能脱离苏苑的控制,却也无力再战。

    裴镜云又避过剩余两具尸傀儡的攻击,向后拉开了距离,并说道:“这义庄的院子虽不大,却也足够让我施展,我若想走,前辈恐怕还真留不住。”

    苏苑停下了尸傀儡,阴沉着脸道:“你的轻功古怪至极,究竟是什么名堂?”

    裴镜云道:“这步法叫做游北冥,脱胎于周易八八六十四卦,每一步都暗含玄妙。”

    苏苑道:“没想到天元会竟能在当年的围剿之下留得生机,隐匿多年之后竟培养出了你这样一个轻功卓绝,还能发出凌空指力的年轻高手!”

    裴镜云面带笑容,负手踱步道:“天元会的朱雀七堂专管天元会对目标的渗透与情报的探查和传递,是最为隐秘的几个分堂,按理说应该最不容易被敌人发现并拔去,可偏偏最先遭殃的是他们,甚至连敌人集结进攻天元会总坛这样的重要情报都没能探得一星半点,但在见到你之后,这些问题全都能够解释得通了!你曾是黄翔的女人,对他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黄翔又是朱雀七堂的顶头上司,所以朱雀七堂的覆灭便是你造成的。”

    苏苑咬牙切齿道:“要怪只能怪黄翔,他若对我一心一意,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情,所以一切都是他这个负心薄情之人所种下的恶果!”

    裴镜云拍手道:“前辈凭一己之力就灭了朱雀七堂,实在是令人佩服!”

    苏苑疑惑道:“我是你们天元会的敌人,你竟然还佩服我?”

    裴镜云笑道:“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天元会的人?”

    苏苑道:“你若不是天元会的人,又怎会随身带着朱雀令与周天棋盘?”

    裴镜云道:“佩剑的不一定是剑客,会吟诗的也不一定是诗人,我虽随身带着天元会的东西,可实际上他们却是我的仇人。”

    苏苑更为不解:“天元会是你的仇人?”

    裴镜云点点头,说道:“天元会不仅杀了我的家人,还害得我与至亲之人不得不手足分离,你说他们是不是我的仇人?”

    苏苑道:“大仇!”

    裴镜云道:“既然你我二人都与天元会有仇,那么在某种角度来看,我们其实是同一阵线的。”

    苏苑道:“只要你将匣子给我,我绝不为难你,而且还会在必要的时候帮你对付天元会!”

    裴镜云摇头轻笑了几声,然后再次将匣子取出,说道:“说实话,这匣子于我无用,给你也无妨,但我有几个问题,只要前辈如实告知,我便将这匣子给你。”

    苏苑点头道:“你问。”

    裴镜云问道:“冤魂集里的傀儡全是以赶尸秘术所驱动,但你并不是冤魂集的主人,对不对?”

    苏苑道:“我不是。”

    裴镜云道:“那么冤魂集的主人是谁?”

    苏苑道:“他说自己没有名字,只不过是世上的一缕冤魂,可是他现在却连仅剩的那一缕冤魂也没了,只剩下一具等待腐烂的躯壳。”

    裴镜云想起自己在洞穴里见到的那个浑身插满长针的死人,又问道:“这具女尸本就是前辈的傀儡吗?”

    苏苑笑道:“你很聪明,但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无论这具女尸以前是不是我的,但从今日起她已属于我。”

    裴镜云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有多少人想要得到这个匣子?”

    苏苑沉吟片刻,说道:“小子,我不讨厌你,所以我奉劝你不要知道得太多,在这件事里陷得太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裴镜云将匣子放回袖袋中,说道:“既然前辈不愿相告,那么请恕晚辈不能将匣子交给你,此时天色已晚,便先告辞了!”话音未落,他便动了起来。

    苏苑早有提防,立即以真气催动尸傀儡再次扑上,但还是稍慢了一步,那两具尸傀儡还未能贴近,对方便已跃出了义庄的院墙,待得她追出去时,裴镜云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暗中燃起一丝光亮,身后传来的风雪呼啸声渐行渐远。

    钟恒走在一个漆黑的洞穴中,这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而他的火折子只能照亮前方一尺,不得不小心且缓慢地前进。

    向前走了片刻,钟恒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身形不稳向前倾倒,好在他反应及时,功夫也够扎实,才将身子硬生生拉了回来。

    “水?”

    钟恒感觉踩空的那只脚触到了一滩水,他将火折子向下照去,只见地上的并不是水,而是血。

    他开始横向移动,在十步之后终于摸到了一个火盆,当他点燃火盆里的油,火焰伴随着光亮升腾而起,映入他眼中的第一个景象就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方圆百米的人工湖,湖水是殷红的血液,湖面上飘着三四十条小船,每条船里都躺着人。

    有的人已死,尸体干枯不剩一滴血,有的虽然还活着,却也面色苍白,离死不远。

    钟恒深吸一口气,却被刺鼻的血腥味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虽见过血,也杀过人,却从未看到过这样可怕的景象,四周又过于安静,一种深藏于内心的恐惧感瞬间张开,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书生没骗我,果然有个血湖!”钟恒绕过血湖朝着其他火盆走去,边走边喃喃道:“什么样的变态才会弄出这么可怕的东西?”

    四周的火盆被一一点亮,整个洞穴也变得通亮,这时钟恒才看清楚这个地方的全貌,除了正中央的血湖之外,对岸还有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

    通道的入口附近躺着许多戴着面具的尸体,很明显在不久之前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激战。

    钟恒来到通道的尽头,进入最后的石室,他在满地的尸体中看到了裴镜云所说的那个全身插满长针的人,只不过此时已变成了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而那座纸塔与那堆珍稀草药,也早已化为灰烬。

    “打斗的痕迹来看一共有三伙人,一伙是操控尸傀儡的人,一伙是戴鬼面具的人,还有一伙是后来才加入的,他们的痕迹只出现在石室里,是从另一个地方进来的......”

    钟恒探查着四周,一边低喃一边跟随着痕迹移动,最终在石室的顶端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暗门,似乎可以直通洞穴外。

    从方位上来看,暗门的上方就是野外,但当钟恒推开暗门,并钻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是一座迷宫,拥有狭长的甬道,时常走着走着便会出现岔路,一旦选错了路便会遇到死路,只能原路返回重新寻找正确的路径,一路上更有层出不穷的致命陷阱,好在这些陷阱已经失效,不然钟恒绝对无法活着离开迷宫。

    当他终于从迷宫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快要亮了,出口的另一边只不过是一片乱石遍布的荒野,除此之外只有苍茫的夜色与寒冷的风雪。

    钟恒开始疑惑,如果迷宫的另一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有谁会将逃生的密道设置成充满致命陷阱的迷宫?

    正当他感到疑惑不解时,远处走来了一个人,一个面如死灰,身高九尺有余,背负着一柄铁铲与一口棺材的中年壮汉。

    壮汉也看到了钟恒,在距离他三米的地方停下。

    钟恒盯着壮汉,只觉得对方像是一座会行走的山丘,就只是这么站着,便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壮汉突然开口问道:“人?还是鬼?”他声如洪钟,一开口便震得四周雪花乱飘。

    钟恒不甘示弱,运上一口真气说道:“废话!当然是人!”声音回荡空中,不愿输壮汉一丝一毫。

    壮汉抬手指向钟恒后方,道:“既是人,又为何从坟地里爬出来?”

    此时太阳正好升起,钟恒顺着壮汉所指方向望去,他看到阳光把黑暗驱散,将风雪中的薄雾撕碎。

    荒凉、死亡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钟恒才终于看清,自己竟身处于一个乱葬岗之中,那些满地的乱石是一座又一座的坟包,而那迷宫的出口则是一座立着无字墓碑的荒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