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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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厮杀

    细针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像是狼群的眼睛,在黑夜中透出凶恶贪婪,令人战栗的绿光。

    李云把双手猛地向下一挥,无数细针便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而在那风雪之中依旧隐藏着密密麻麻的细针。

    除非崔晗与裴镜云两人站在原地将袭来的细针全部打落,不然无论他们朝哪边闪避,都必定会触碰到周围那些剧毒的细针。

    崔晗低喝一声:“我对付李云。”随即将剑朝前上方一挥,拨开大片细针。

    裴镜云将双手一合,食指与中指合并朝前戳出,指力随即凌空激射而出,向四周荡漾,宛若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海浪,将挡在前方的细针全都扫开。

    林安一连吹出五声口哨,劲力一声强过一声,在半空与裴镜云的指力相撞,瞬间炸出五下爆竹般的声响,气浪翻拨乱寒风,吹乱飞雪。

    林安眉头一皱,正色道:“涌浪流波指?”

    裴镜云稍微一愣,随即微笑道:“没想到江湖上竟还有人识得这指法。”

    林安道:“难道你是天元会的余党?”

    裴镜云道:“我若说其实我与天元会有大仇,你可相信?”

    林安冷笑道:“无谓我信与不信,也无论你有没有仇,都已注定报不了了。”说罢又是三声口哨吹响,气劲分三路打出。

    裴镜云双手朝两边点出,接下左右两道催命哨,中间那道只能将身一仰,堪堪避过。

    林安嘴上口哨不停,又是一连吹了两声。

    催命哨接二连三射来,带动隐藏在风雪中的碧雨针笼向裴镜云,只见对方已是避无可避,林安便迈出脚步掠向前去。

    裴镜云半仰向后,双手却未停下,指力运转稳稳接下再来的两道催命哨,但随着哨声而来的碧雨针也到了身前,已是岌岌可危。

    只见他脚步一动,使出了那怪异的步法,在有限的空间内闪转腾挪,竟将袭来的碧雨针全数躲过。

    林安已与裴镜云只剩三步之遥,他猛深吸一口气,吹响一声刺耳口哨,所发劲力震散周身雪花,地面积雪也被吹得向两边飞散。

    催命哨的气劲已逼到了裴镜云的面前,其身后则是密集的碧雨针,眼看已是无路可退。

    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裴镜云突然朝袭来的气劲快速戳了一指,那道气劲便在他的指尖聚成一点,又顺着他身子用力一摆,而反向射了回去。

    世上不乏借力打力的功夫,但大多用于拳脚或是兵器一类的实体之上,若想将敌人破空内劲反弹,除非自身的内力比对方高上数倍,已臻化境,否则绝无可能做到。

    但此时裴镜云却偏偏将催命哨反弹了回去,而他的内力很明显远远达不到可将林安气劲逼得反弹的地步,所以这件事在林安看来,简直是匪疑所思。

    林安已来不及多想,又吹响刺耳口哨,将那反弹回来的气劲抵消,却见裴镜云紧跟在后面贴了上来,正想再吹一发催命哨,却因方才损耗过多,一时之间提不起气来。

    “噗”的一声,林安的眉心便多了一个血洞,鲜血像开了口的泉水般汩汩流出。

    林安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却没有倒下去,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反弹劲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裴镜云道:“世上武功多不胜数,你又能知晓多少呢?”他将手在林安的肩上轻轻一拍,对方便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在了地上。

    此时崔晗与李云的交手也已到了尾声。

    只见崔晗将湛卢剑绕着周身挥舞,宛如黑蛇游身,任凭你的细针再多再密,也透不进一丝一毫,但他也因此而移动受限,难以接近对方。

    两人已僵持了许久,此时李云突然顿了顿,似是随身的碧雨针已撒完,正想换手操控隐藏在风雪中的细针时,却被崔晗看准了机会,当即快步抢上,猛地一剑刺出。

    剑光如虹,气冲斗牛。

    这一剑仿若绝顶之上的一颗万年不变的顽石,一朝引天雷炸碎,山崩地裂。

    李云后退,想要避开这一剑,但剑势却急追而来,一路将他逼退到燃烧的客栈废墟旁。

    人影乍合即分。

    藏在风雪中的碧雨针尽数落下,滴滴答答砸在雪地里,真似下了一场细雨。

    李云已倒在地上,头颅落在了火焰中,鲜血从脖子里涌出,染红了大片的雪。

    崔晗向后退了几步,低头望向胸口,已插了三支闪烁着光芒的碧雨针,他回头望了一眼裴镜云,便倒了下去。

    裴镜云想要走向崔晗,却只走了三步便忍不住吐了口鲜血,半跪在雪地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躲在远处的曾二与金凤儿才慢慢走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来到裴镜云身边,发觉他虽还活着,却已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金凤儿凑过去问道:“你还好吗?”

    裴镜云面色苍白,气若游丝道:“若你们能帮我去找个大夫来,或许还有得救。”

    曾二低头打量了他一会,说道:“你还能站起来吗?我方才见你杀了那人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碍,怎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裴镜云道:“我强行反弹了林安的气劲,伤了经脉,此时别说站起来,光是与你们说话也用是尽了力气。”

    曾二道:“荒郊野岭去哪里找大夫?只能等到天亮后,开了城门才行。”

    裴镜云叹气道:“唉,只怕我已等不到那时候了。”

    金凤儿咬了咬唇,想要将身上的毛裘大衣脱下为裴镜云披上,却见对方伸手推了回来,阻止了她。

    曾二挠挠头,蹲下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遗愿?”

    裴镜云道:“我来晋阳的目的便是杀单金生,如今看来却是做不到了。”

    曾二道:“你为什么要杀那单金生?难道他也与你赌命输了?”

    裴镜云道:“与你们说了也无妨,其实我是天元会的人,十六年前天元会覆灭时,单金生乃是天元会二十八堂的堂主之一,但他不仅不率领堂内帮众抗敌,反而第一时间投靠了敌人,以至于天元会在河东一带的势力崩盘,你说如此无义之人该不该杀?”

    金凤儿问道:“十六年前?看你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左右,既然天元会在十六年前就覆灭了,那你又怎么会是天元会的人呢?”

    裴镜云道:“当年亦有许多高手未遭敌人毒手,他们已集结起来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机会重建天元会。”

    曾二摆摆手说道:“你为何要与我们说这些?别再说了,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裴镜云咳嗽几声,说道:“我只希望你们能将我的尸体送到五台山下的宝塔镇,那里是我天元会的一处分堂驻地,到时候你们将事情说明白,他们便会给你们足够的报酬。”

    曾二与金凤儿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裴镜云见二人不应答,便有些着急,随即又是一口血吐出,缓了许久才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你们信不过的话,便将我的尸体送去给单金生,他号称大善人,定不会少了你们的报酬,只可惜我不但完不成任务,尸首还落入了敌人手里......”

    金凤儿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曾二说道:“他的确受了重伤,方才我假意将毛裘大衣脱给他时,趁机摸了他的脉象,已虚弱近无。”

    裴镜云一愣,问道:“没想到你竟懂得号脉?”

    曾二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是个聪明人,却也是个笨蛋!人在死前似乎总是想多说几句,而你说什么都可以,却千不该万不该对我们说出天元会的事情。”

    裴镜云恍然大悟:“你们是单金生的人?”他的声音里已没了力气。

    曾二道:“如果单金生当年没有背叛已成了公敌的天元会,八年前的黄河水灾又有谁去救助那些灾民?又有谁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去开发荒山田地?”

    裴镜云道:“若无天元会的赏识,单金生不过是一介草莽而已,又从何攒下如此多的财产?他施救灾民,开荒耕地不过是为了弥补心中的罪恶罢了。”

    曾二大笑,表情随即变得狰狞,怒道:“好一个弥补心中的罪恶,你又知道什么?你真以为单金生是个不忠不义之人?当年敌人早已渗透天元会内部,单金生投敌也是不得已为之,难不成还要让他一家老少十几口也赔上性命?人为自保而已,何错之有?”

    金凤儿刚想开口,却被曾二挥手拦住,她只好后退一步,乖乖闭嘴。

    曾二瞪着裴镜云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夜夜噩梦的感觉?十六年来我夜夜都会梦到那些人残杀天元会帮众的场景,整个长安城里充满了哭喊声,他们闯进我那些兄弟们的家里,无论老少一律通杀,若见到有姿色不错的女子便先侮辱了再杀,我若没有提前投敌,死的就是我的家人!”

    裴镜云深吸一口气,道:“原来你就是单金生!”

    曾二将身直起,整个人的气势与气质瞬间变样,不再是那畏畏缩缩的山野汉子,尽显上位者的姿态,虽身上还裹着被子,却也丝毫不觉寒酸与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