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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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

蛰伏

这是一片还未发出新芽的柳林,萧疏,阒静。

遥遥的,一马拐进山道,在柳林间时隐时现。从山头极目远眺,但见千峰万岭如大海中的波涛,起伏跌宕。两道峡谷中,云雾缥缈,江河奔腾咆哮。飞马登上了山头,朝一座庄园而去。透过云层,才可见庄园所在竟是一座孤峰之巅,与左右山峰成三足鼎立,实在是绝妙的好地方。

我就被关在这个地方。

此时已经初春,山上的风儿依然料峭刺骨。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月余,山上的雪下了两场,阳光灿烂的日子太多,雪消融得也快。放风的机会不是很多,每次出来,我总会凛凛地打几个寒战,来不及观望周围的风貌,又不得不缩回去了。

冷。

伺候我的红衣小婢大是不耐,推我出门,厉声申斥道:“你还当真把自己当贵妇人了?这里是袁大将军的地儿,给你吃喝,你知足吧!别磨磨蹭蹭的,搞得很娇弱似地,没人同情你!”

我一瘸一拐地出屋,每踩一步,双脚钻心的疼痛。山上异常寒冷的气候,让我的腿脚长满了冻疮,因为无医无药,红肿得都渗出血来,连穿棉靴都困难。自己的羊皮靴还是宫宴前新做的,又软又舒服,却被红衣小婢抢去,她将自己的棉靴扔给了我。我穿着破旧的棉靴出去,正巧看到那匹飞马飞驰,不大工夫进了袁放所在的院落。

庄园围墙很高很坚固,石门几乎镶嵌在石墙之中,门顶短檐稍许突出,几乎就像一座牢不可破的巨型碉堡。袁放在这里磨刀蓄势,暗地派人下山招兵买马,以待它日重夺天下。

皇宫突围那日,袁放只带出几十人马,一路狂奔。司鸿宸带兵从后面猛追不舍,追了将近几十里,前面滔滔江河挡住了袁放的去路。

这个时候,袁放将我从车内揪了出来,绑在车柱子上。当时我几近昏迷,像个瘪灯笼在风中摇摆,我听见袁放在狂喊:“司鸿宸,你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先取了这个女人的脑袋,再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如何?”

他直呼司鸿宸的真名,那边司鸿宸也不忌言,高声回骂:“楼家盛,你是个孬种!你抢个女人做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今日放过你,不等于怕了你。你记着,你楼家盛永远是我司鸿宸的手下败将!”

然后,我听见马车过石桥的声音,江水汩汩地在身下流淌。过了一会儿,轰的巨响,石桥在我们身后倒塌了。

听不到司鸿宸他们骤雨般的马蹄声,江河隔断了我与他们的距离。时至今日,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听到司鸿宸的消息,更不知道宫变后的皇城,是个什么状况。

我扶着石墙晒了一会儿太阳,那小婢又跑过来了。

“袁将军唤你去,快点!”

我从地上拾了根木棍,瘸着腿进了石门。

院内青砖铺地,中央孤立一尊不明所以的青铜古鼎,那匹马儿正在角落一带吃草。袁放打扮得像个农夫,全然没了袁大将军的气势。他坐在粗编的草席上,将手中的一捧草料扔向马儿。

他气定神闲地拍了拍手里的泥灰,朝我不经意地笑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是难以想象的,短短一个月,我手下的兵又有万余。可见靖帝已经不得人心,而我十年的根基,已经扎得很深很深了。”

“你叫我干什么?”我不去理会他的得意之说,不客气地问。

袁放不在意,脸上微微带笑道:“告诉你皇城的事,你一定天天惦记着。今日我高兴,所以想告诉你。梁汉王朝已经灭了,你猜猜谁当了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