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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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的意图

翌日早晨,东边霞光万丈。雪水在融化,满耳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起身,透过窗格子,看见封家的人忙碌地进进出出。前院开始搭建木架子,被火烧坏的房子需要重新修缮。

封叔站在月亮门前,背着手,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偶尔他指点着什么,站在旁边的封泽哈着腰,招呼属下干这干那。

封家大院成了太平侯门,封家人的脸上洋溢着喜色。

昨晚封叔赴宴回来,像是喝高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他惬意的笑声。

封逸谦躺在**翻了个身,面对着我,微微笑了一笑,一丝瑕疵都没有的无邪。仿佛昨天起的争端全是假的,我们又回到几个月前。

可我永远记得昨天的一幕,记得自己两度遭受的欺骗,于是面无表情地从床边走过。

“你去哪儿?”他有点紧张地问。

我操起扫帚,淡淡回答他:“门口扫雪去。”

“雪水很冷,当心冻坏脚。”他喊,“这些活别人会做!”

我不理会他,兀自带上门出去了。

雪水踩在脚下刺骨的寒冷,我抓了两把雪将双脚揉搓得通红,这才开始重新干活。在这个异世,我必须利用所有知道的最原始的知识,学会自救。

封泽踏着积雪走来,他看了我一眼,上楼梯去了。

过了一会儿,封逸谦和封泽同时下楼,他外面裹着棉袍,看起来有点匆忙。下来看见我,也是简单地用手指指了指前院,意思是封叔有急事找他。

我也没在意,继续扫脚下的雪。

谁知一个时辰过去了,封逸谦还没回来。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踪影。

我心里记挂着司鸿宸的生死,封叔他们又跟靖帝有关,我很想一探清其中的秘密。于是一路佯装扫雪的样子,从一侧门进了封叔临时所居的院子。

院子里随处有家丁的身影,我躲在石柱旁,翘首观望那边的动静。里面隐约有争吵的声音,因为距离远,什么都听不清楚。我无奈回身想离开,正巧这时,房门大开,封逸谦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

封叔叉腰站在门内,也是气急败坏的样子,训斥道:“谦儿,不许意气用事!你给我回来!”

封逸谦回头,高声顶撞一句,“我不会让他(她)走的!”说完,大跨步朝这边而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逃回原地,站在墙角下直喘气。

究竟出了什么事?封逸谦嘴里的他(她)会是谁?

很快地,封逸谦也出现了。我低头只顾干活,扫得积雪沙沙响,却感觉封逸谦已经站在面前。

我忍不住抬头,正见到封逸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面上带着一抹凄清,而眼光却狂热异常。

不待我开口,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掐住,强硬地拽着我走,一气往大门走去。我马上猜想封逸谦嘴里的“她”就是我,也搞不懂他究竟什么意图,只能傀儡似地被他牵动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竟到了河岸一带。

河岸上停泊着几艘官船,我一眼看见了封家那艘豪华游船,才恍然有所明白。

封逸谦将我带上船,此时方才松开了攥紧我的手。他费力地解开缆绳,抓起船桨便划,动作笨拙而生硬,身形摇摇晃晃。

我什么都不问,始终面无表情地,漠然地望着这一切。

船桨在封逸谦手中不听使唤,大船在河中心打转转。终于,封逸谦倦了,累了,他无可奈何地放下船桨,颓然坐在船板上。

他细密的眼睫抖动,神情沮丧至极,“我真无用,是不是?”

我默不作声,冷眼看着他。

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艰涩地说着话:“很多时候,我感觉我不是自己,眼睁睁看着身边喜欢的人离我而去,我却无能为力……不管你到底是谁,我还是喜欢叫你‘宜笑’,我知道,已经很难很难了……”

一滴清亮的泪珠从他眼角溢出。他说得语无伦次,声音发颤。

“你走吧。”他哽了哽喉咙,继续说道,“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船上。我这就放在你走。随便你去哪儿,只要不被封叔发现。”

他的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在我心湖深处,不起丝毫的涟漪。我凝视着满脸哀切的封逸谦,想,无论他是真难过还是假慈悲,这个人再也不是隔着舱帘看我,羞赧苍白的翩翩少年了。

隐隐约约地,我大致猜出封叔下一步的意图是什么了。

于是我平静地面对着封逸谦,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