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字体: 16 + -

喋血事件

喋血事件

我跑得满头大汗,见身边的余嫂已经跑不动了,便叫了辆黄包车,吩咐车夫将余嫂拉回楼家。

“小姐,你怎么办?”余嫂不无担心地问。

“不要紧,我马上回小洋楼!”

送走了余嫂,听着不远处枪声和炸弹爆炸声,我的心情也一直在翻腾着。司鸿宸会不会出事?他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回到小洋楼,站在新房的窗口远眺,枪弹声渐渐沉寂了,城中那片火光也渐渐熄灭。我一个人坐卧不安,站岗的卫兵早就撤了,周围的空气窒息得让人不得呼吸。

过了很久,外面传来车子由远而近的声音,紧接着,半闭的铁栅门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从窗口望去,司鸿宸的霍希车正快速驶入花园,拐了个弯,直向车库而去。

我不禁长嘘了一口气。

良久,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司鸿宸大步流星的身影。

我心知有异,急忙下了楼,开了客厅的门,出去察看。那辆车就安静地停在树荫之下,车门半敞。

司鸿宸靠在方向盘上,一手扪胸,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司鸿宸!”我摇晃了他一下,他壮实的躯体直直扑倒过来。我双手用力托住,这才发现鲜血染红了他的西服,又从他的指缝中滴流出来。

“扶我上去……”他眉头紧蹙,一字一顿地呻yín着。

我大惊,左右望了望,便急忙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地将司鸿宸扶进了客厅。又觉得不妥,费尽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搀扶上楼梯。

这时候的司鸿宸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他的房门又是锁着的,我顾不得其它,将他背进新房,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现在,我坐在床前,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司鸿宸,回想其刚才还春风满面的模样,不禁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到厨房烧了一锅开水,又在储藏室找来一包外伤器械、绷带、药品等,点燃酒精锅,仔细消了毒。然后开始给他脱衣服,洗濯伤口、敷药、包扎,最后绞了热毛巾,从头到脚给他擦洗得干干净净。

收起染血的衣服,我望着司鸿宸仰躺在**,而且赤条条,一丝不挂的,心中无比的畅快淋漓,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清爽畅通。

司鸿宸的伤势并不太重,很快就苏醒过来。他睁眼一看,似乎大吃一惊,顺手想拉动一床线毯,将自己遮掩起来。也许是碰着伤处,不禁低吟一声。

“劝你别动,子弹还在里头呢。”我阴沉地哼了哼。

“伤在哪儿了?”他痛苦道。

我故意小题大作,“左胸,说不定伤着心脏了呢。”

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了担忧,司鸿宸虽然年轻力壮,如果不将子弹取出,恐怕他难逃这一关。

“帮我叫一下马丁神父,我受伤的事不许说出去!”他报出电话号码,声音微弱,威慑力依旧。

马丁神父接到电话,没过多久赶到了。

此时夜幕降临,房间里灯火通明。我手提美孚油灯,站在床前,凝望司鸿宸麻醉后熟睡的脸。马丁神父正用手术镊子夹出一颗沾血的子弹,轻放在盘子上。

“夫人,很荣幸再次见到您。夫人的英语非常流利,我非常惊奇。”

马丁神父包扎完伤口,边整理药箱,边笑着说。

“我曾经还是班里的学习尖子呢,这点英语算得了什么。好歹学了几年,没想到在这儿派上大用场了。”我暗自感觉好笑,心头的愁云,也暂时被拨开了。

送走了马丁神父,我上楼收拾房间。麻醉还没过去,司鸿宸依然熟睡着。

我收起所有换下的衣裤和染血的绷带,想拿到卫生间洗去。刚出了房间,啪啦一声,一串钥匙从衣物堆里掉了下来。

一个念头很自然地涌上心头,里面是不是有书房的钥匙?

回头望了望房间内的动静,我抓紧时间,提着美孚油灯下了楼。出客厅,穿过花园,来到了司鸿宸的书房门前。

挨个取出钥匙试试,才试了两把,书房门开了。

我就像一个夜潜的盗贼,鬼鬼祟祟滑行在黑夜之中。美孚油灯忽明忽暗的,我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第一道抽屉,我的玉珠项链赫然在目。

心内狂喜万分,犹如见到思念已久的老友,我小心地提起项链,重新挂在颈脖上。然后执起油灯想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

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放着那本《司鸿志》。

纸页破旧,俨然是司鸿宸的父亲传给他的。他父亲死于战争。让我失望的是,里面记载到司鸿宸父亲去世为止,有关司鸿宸一字未提。

司鸿宸的一生,要靠冯大泉的母亲撰写。戎马生涯,多少次逢凶化吉,这样自信满满的一个人,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最多还有三个月的生命。

我将《司鸿志》重新放回原处,小心翼翼地锁上书房门。

司鸿宸已经醒过来了,睁着一双深邃不可测的眼睛,却一点也不能动弹。

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因为项链到手,他现在又是处于随人摆布境况,我的口吻里盛满了强硬。

“司鸿宸,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想教训任何叛党忤逆。勇敢面对这次惨痛的血的代价吧,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复原!在以前,你是一切,我只能听从你的命令。现在,你是伤员,我是看护,就应该你听我的命令。你听着,吃药、吃我做的饭,养好身体,准备新的战斗!这就是我的命令!”

说罢,不去理会他惊诧万分的表情,将厚实的暖被覆盖在他身上。自己睡在已经铺好的地板上,呼地吹灭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