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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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第八节

走在阴冷的灰色长廊上,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周火德的背影。从他不断抽搐的肩膀可以看出他体内蓄满的怒气。

我们来到由学校会议室改造而成的信息分析科,一身戎装的妙舞面沉如水,只是勉强朝我笑笑,使我感到困惑。

也许洛博士真的很有天才吧,但我不认为他一个人的死亡会掀起这样的波浪。并不宽敞的分析科里挤了十几名高级军官,有些脸色阴沉,有些表情愕然,有些则近乎疯狂,似乎洛博士的死对他们造成了无比的打击。

即使见到周火德,他们的精神也并未振作多少。周火德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把军帽重重地甩在会议桌上,撞翻了一位军官的茶杯。这军官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裤裆处已经湿了一大块。

气氛稍稍松动了些。

周火德没有理会这班人,径直对妙舞道:“谢上尉,有什么情况?”

妙舞似乎数日没有睡了,声音里透着疲倦,眼睛也微微有些发红,她沉着嗓子道:“两天以前,我们开始对公司内部网络进行破坏性攻击,虽然没有能够进入蜂巢的网络系统,却成功切入公司保卫部门,从那里得到了一些监控录像,其中包括对红都女皇内往来人员的监控录像,从录像上来看,有些非常不妙的消息,请看屏幕。”

勤务兵把灯关了,只有大屏幕上射出蓝色的光,笼罩在场每一个人。

这是一段从高角度照射下来的监控视频,画面并不十分清晰,角落上有显示拍摄的时间是2145年5月30日下午。开始画面中空无一人,只有那台巨型电脑“红都女皇”正静静地沉睡,半空中的红外线防御网不断浮动。

五秒钟之后,防御系统中的发射器全部退到墙壁边缘,洛博士走了进来。他照旧是那副鬼头鬼脑的模样,怀里捧着一台便携式电脑。

洛博士似乎正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满脸惨绿,不时神经质地回头查看,不过他这人一向也是这样。确定身后无人,他手脚麻利地把电脑接上红都女皇,飞快地操作起来。

随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红都女皇散发出通红的光彩,把整个机房照射得有如火狱魔窑。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大吃一惊。洛博士离开主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更加干瘦,他绕着红都女皇转了几圈,在机箱底部安装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微型冲锋枪,对准机箱扫射起来。

一时黄光闪烁,警报大作。

不过三分钟,鹿毛繁太便带领一班手下闯了进来,但是这个时候整台红都女皇已经狼藉不堪。

“洛博士,你做什么!”鹿毛繁太高声叫道。他的声音显得生硬规矩,显然是军方根据口型配制的。

洛博士惨笑几声,把枪往边上一丢,回过头来道:“没有什么,已经干完了。”

电子合成的声音低沉浑厚,和他尖头鼠脑的模样极不相称,很是滑稽。

“你疯了。”鹿毛繁太沉着脸道。

“不。”洛博士微微笑着,显得无比自在,“我在干应该干的事,这五年来我从未这么自在过,有一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但一直没有机会,总裁。”

“什么?”

“你是个杂种。”

“你——”

“哈,我是个人渣,总裁。我为了自己的实验,明知道你运来的实验体是活生生的人,却也毫不在乎;我明知道自己的实验会被你用来祸害世界,却也不闻不问,甚至当城市里出现感染者的时候,我也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我的技术为你们这些魔鬼提供了武器,而我却乐此不疲。无论以什么标准来看,我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败类、汉奸,但是请记住一点——人渣也是有底线的。”

“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

“你不会明白的,总裁。拿几个老人或者孩子作试验,这是一回事;可是一下子毁掉四百万人,这是另一回事!”

“你已经干了。”鹿毛繁太冷冷道,不动声色地靠近洛博士。

“是啊。”博士点头道,“我已经帮你杀了四百万人,所以我不愿再杀另外两千万。”

鹿毛繁太这边所有的人明显一震,鹿毛繁太道:“你知道了?”

“是啊,我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培养出了能够在空气中传播的变种病毒,更沒有料到你居然会计划将这病毒投往沪州,总裁,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所谓的新国家,竟是用这种方式造成的么?”

“每个新国家都是在尸体上产生的。博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帝国需要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朝前一扑。洛博士早有准备,灵巧地避过,高高跃至电脑控制台上,化出一身羽翼。

“总裁,我先走一步了,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在地狱最底层见面吧,哈哈哈……”

他仰头笑了一阵,忽然扬起翅膀,朝天空中飞去。因为警报已经开动的缘故,红外线防御系统早已开启运作,天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看不见的杀人网络。洛博士丑陋的身体被无数射线穿过,他惨叫数声,又拼力向上提升数米,终于跌了下来,身躯一片焦黑。

而他安装在红都女皇外部的定时炸弹也宣告爆炸。

画面忽然黑暗,只听见一片惊惶失措的混乱中,鹿毛繁太的咆哮。

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数名身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正使用高尖端的机械修复红都女皇。鹿毛繁太和横田博士面色难看地站在一旁小声交谈,他们的口型被监视器一览无余。

“有些头痛啊,总裁。这家伙几乎把红都女皇的核心处理器毁坏了,幸好他对于炸弹的选择,实在不怎么精通。其实这样的人早就……非我族类,其心——”

“不用说了,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新型病毒的研究?”

“我们可以先用别的机器代替,这样的话可能会有些拖延,也许要推迟一个月,才能把病毒投入实战,不过只要到那个时候,就绝对没有办法阻止了。”

“一个月吗?那就是六月三十日了,你确定在这一天可以发射病毒?那么就只好定在六月三十日傍晚七点,那个时候应该会有很多市民出门乘凉的。导弹准备的怎么样了?”

“如果只是发射到沪州的短程导弹,技术上完全没有问题,哈,这个国家的边防形同虚设,只消花费小小一点钞票,就把导弹零部件全部运进来了。在公司发射的话,那是谁也想不到的。这样的劣等民族,没有权力成为帝国的子民。”

“不要大意,还是先用临州城的丧尸吸引大汉政府的注意力吧,等他们消灭了这里的四百万丧尸,瘟疫的幽灵已经漂浮在两千五百万沪州市民头顶了,哈哈哈哈!”

鹿毛繁太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更妙的是,新一代病毒的潜伏期将达到一个月,更能够通过空气传播,每天有多少沪州市民会流向全国各地呢?真是期待啊,呵呵呵呵。”

横田博士抿着嘴笑了起来。

视频播放完毕。

灯没有立即打开,四周一片黑暗。

只有低沉的喘息和急促的颤抖。

还有牙齿碰撞的声音。

我窝在沙发里,汗水已经浸湿了内衣,只希望这黑暗永远不要结束,六月三十日永远不要到来。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临州城的丧尸们并不向外扩散了,因为他们根本只是一群诱饵,或者说守护者,只是用来拖延时间、保护蜂巢,直到第二代病毒制造成功。

然后通过短程导弹,将病毒发射往大汉最大城市沪州;既然这是一种可以直接在空气中传播的病毒,那么当然也可以采用飞机喷洒或者直接派遣“敢死队”携带等等办法,传播出去。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也可以听得出来,这种病毒的传播几率,绝对大过流行性感冒。一旦两千多万沪州市民感染了病毒,不出三天,那些游客或者出差者就能够将病毒带往全国。

整个国家都会变成人间地狱。

这才是公司真正的杀招!

良久,周火德在黑暗中问道:“今天是几号?”

“六月二十七。”妙舞冷静地回答,她打开了灯。

灯光下,似乎关着一群走投无路的鬼。这些能够指挥一个团、一个师甚至一个军、上百辆坦克或武装直升机的军官,一个个呆若木鸡,陷入深深的恐惧。

周火德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鼻梁,然后屈拳在桌上敲了敲,开口道:“情况诸位已经看到了,怎么办?”

军官们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怎么办?”周火德再问一遍。

一位显然精明强干的老军官小心翼翼开口道:“请示金元帅吧?”

众人交口应和。

“请示元帅,然后元帅会问——怎么办?”

一名少壮派军官大着胆子道:“不如派遣精锐小分队,抢先捣毁敌人基地。不,应该采用饱和轰炸,炸平cov!”

另一军官接口道:“可是敌人基地深入底下数百米,我们还没有美军钻地炸弹那样的技术,恐怕不能伤及敌要害。”

“向中央请示,使用战术核武器!”

“可是,cov只怕不可能将病毒导弹埋设在公司内部的,甚至只消在郊外准备一辆载满病毒的卡车,那就够我们忙活的了。”

“那不可能。敌人的主电脑被破坏了,病毒真正投入使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应该来不及在别处布置的。更何况根据这几日的观察来看,敌人在公司内部的防御力量明显加强,这不是另一个证据吗?”

这些人本来都是受过极端训练的纪律精英,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却也七嘴八舌起来。他们很快统一了意见——使用战术核武器对cov所在地实施精确打击。

反正临州已经毁了,即使把整个城市从地图上抹平,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周火德一言不发地听着,红色义眼很好地掩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众人说完之后,他沉声道:“既然大家都是这般想法,我会向金元帅汇报;城里的战斗还在继续,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众人起身敬礼,煌煌然地散了出去。妙舞瞥了我一眼,也跟着出了门。我正犹豫不决要不要出去,却听周火德道:“方平,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却叫我感到毛骨悚然。

门被轻轻地关上,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

再次叫我想起了斗兽场里的两头兽。

我忍不住抢先道:“周司令,你根本就不准备阻止病毒导弹被投射到沪州,对吧?”

周火德身躯一震,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但见他这般反应,那是却有此事了。我厉声道:“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敌人越是凶残暴虐,越是注定了他们的灭亡。东瀛人胆敢对沪州干出那样灭绝人性的罪行,必将遭到最沉重的打击!”

我一阵冷笑:“说什么罪行,这罪行不正是在你们的纵容下才发生的吗?我明白了,你只是想借助cov的手,来除去沪州系的势力。只要沪州城被毁了,那么沪州系就成为了无本之木,再也无法和首都系抗衡,你们便可以掌握整个国家的一切权力。”

“那是利国利民的事!”他一捶桌子,咆哮道:“大汉当前所虑者,无非内忧外患。外患当然是我们的世仇东瀛;内忧却是党派分裂,政治内耗。如今天赐良机,能使国家政令统一,又可永久地除去禽兽不如的东瀛人,虽然要牺牲一部分国人,但这也是必要的代价!”

“没有沪州的经济后盾,我们不可能战胜东瀛!”

“战争拼的是重工业硬实力,一个贫穷的超级大国更加令人恐惧。我们也不需要战胜东瀛——如果他们真的敢于屠杀三千万大汉人,那么我们就可以突破‘永远不对无核国家动用核武器’的壁垒,对这个卑鄙下流的国家实施一劳永逸的绝对打击。东亚虽大,容不下两个世界强国;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说什么‘强汉’,那还不是由千千万万普通国民组成的吗?恣意地牺牲国民,完成自己的政治把戏,该诛的是这样的政党才对!你尽可以叫你的战士们去死,但却没有权力叫民众牺牲,你的职责是保护他们!”

“不,我的职责是使大汉更加强大。战争的本质不是两支军队之间的争斗,而是两个国家所有人力物力资源的抗衡。每一个国民都是这个国家的有机组成部分,既然享受着国家赋予的教育、温饱、医疗等等一切权利,那么他们就不得不付出必要的代价。临州和沪州的城市居民是最幸福的一代,他们生活在经济最发达地区,享受医疗保险、义务教育,享受国家建设的高级公路、完善基础设施;和西北山区的农民相比,他们就是生活在天堂上的人。好吧,国家养育了他们这么久,是回报的时候了。他们的壮烈牺牲将给其余十三亿大汉国民带来最美好的未来!”

“不,你会把大汉带进地狱。”我冷静地说,慢慢朝他逼近,右臂中的猛恶力量开始流动起来。

“你疯了,你毁了自己,为了东瀛人而杀死我,一个大汉将军,这太疯狂了。”

我笑了笑,平静地说道:“这并不疯狂。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疯狂——扛着一柄两米长的汽油链锯在街上乱走,把一千头丧尸的脊椎砍断,踩扁他们的肾脏和胃,扯断流着粪便的肠子,这才叫真正的疯狂;而杀死一个妄图挑起核大战的军阀,我称之为正义之举。”

“干吧。”他说,“如果这是你要的,干吧。”

然后他就跌了下去。

在周围扬起粉尘的一刹那,我就知道自己受到了愚弄。也许他一直没有下决心杀我,直到知道了公司的阴谋和我的立场为止。这杂种知道我会阻止两国开战,必定是在暗室里给部下下了命令,在特定位置安装微量炸药,通过定量爆破将自身底下整一块水泥炸塌。

然后他就跌了下去,剩下我这蠢货留在这里!

我靠近他跌下去的那个洞,底下七八支步枪立刻开火。

毫无疑问,走廊上肯定都是周火德的人,他把这里包围了!

“投降吧!”周火德在下面叫道:“想想你的朋友们,也许我们可以……”

“我会杀了你!”我红着眼回话。现在我才明白,这混蛋一早就准备杀死我,否则他不会和我说那些“肺腑之言”。

背后忽然传来令人可疑的嘈杂声,我猫着腰窜至走廊一边的窗前,微微拉开厚实的绒布窗帘,走廊上半个士兵都没有,但是在距离大楼二十多米的地方,停着四架“海鹰”武装战斗直升机。强劲的气流使得玻璃都震动不已,要从窗框中脱出。

拉开窗帘的刹那,这四架武装直升机的六管旋转机枪刚刚开始转动。

“妈的!”

我大吼一声,飞身扑倒在地,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滚到会议桌下方,看似坚固的水泥墙片刻便被机炮砸个粉碎,碎片如流星般穿过会议桌,击打在我的背上,使我想到了遍布撞击坑的月球表面。

月球并不会感到疼痛,我会。

海鹰武装直升机的机枪每分钟能够发射八百发超大口径子弹,四架便是三千两百发,这伙杂种一口气就射击了超过三分钟,真算得上“万箭齐发”。房间里刮起了残暴的龙卷风,没有一寸墙壁是完整的,甚至连和走廊平行的另一堵墙都被射穿无数弹孔;除过身体上的划伤不算,我甚至暂时丧失了部分听力——因为强烈的噪音,耳膜已经被震裂,流出血来了,希望原始能力可以修复吧!

就在我几乎准备闭目等死的刹那,子弹风暴骤然停顿。

在诡异的沉寂中,唯有消防喷头“沙沙”地播撒水幕,灼热的水溅在身上,感觉无比舒畅。

心脏疯狂跳动,将野性的生命力输往全身各处,五感朝四周弥漫开去,楼下一片静默,周火德已经逃走了。

而窗外再次响起震天动地的声音,武装直升机的底部冒出耀眼的白光。他们对这个楼层发射了八枚“斑鸠”热能制导导弹。

在我拼命朝墙壁上撞去的时候,脑中却在想——使用价值数十万元的武器来杀死一个无名小卒,我是否该感到骄傲?毕竟连肯尼迪都只是死于一枚不值五毛的子弹之下。

但是我已经撞了出去。

墙面饱受了机关枪子弹的猛烈攻击,早已变得酥软不堪,再加上我使出怪臂的蛮力,勉强撞破一个窟窿,整个身体都冲了出去。

外面是离地面二十余米的高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强劲的冲击波和滚滚热浪。那是一座火山在背后爆发,无数滚烫的碎片击中身体,有些甚至打了对穿,还有一些留在肌肉之间,我闻到自己烤焦的臭味。

大楼里喷出的火焰将我包围。

衣服和毛发开始燃烧。

而人还在急速下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翅膀终于完全展开,随着钻心的刺痛,一双无形的大手托着我乘风翱翔,冲天而起。

地面上稀稀拉拉的士兵对着我指指点点,甚至直接以步枪射击,看来周火德亦未完全准备妥当,否则我面对的必将是高射机炮。

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局面对我更加不利。

怒意不断提升,我低啸一声,回身往火焰中飞去——如果不解决那四架武装直升机,逃跑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大楼的墙面已经被火焰炙烤得烫手,仅仅靠近便在皮肤上撩起数个水泡。我强忍剧痛,如壁虎游墙般攀至顶层,倚在巨大的水箱之后。

头顶果然传来了螺旋桨震动之声,两架武装直升机一前一后从头顶飞过,在大楼背面盘旋。

我用力拔下镶嵌在腰间血淋淋的水泥碎片, 以难言的疼痛提升力量,对准后一架直升机的油箱部位,狠狠地掷了过去。

这架直升机哪里料得到我会躲在它背后,根本来不及作规避动作;我和它相距二十来米,正是最容易出速度的距离。碎石标枪般贯射入机身之内,又从另一端射出,汽油如血般不住流出。

这时第二枚石子已经丢了出去。

此次的目标是直升机壳。石子和机壳相撞,不出所料地爆出一小点火星, 一条细细地火线立刻出现,弯弯曲曲朝油箱内部蔓延,零点二秒之后,这架海鹰武装直升机凌空爆炸。

我还没有来得及喘息,冲击波居然将爆炸后的螺旋桨整个朝我砸来。仍在转动着的燃烧螺旋桨如同死亡的风火轮,险险从身侧划过,将背后的水箱劈开一道裂口,这才颓然止步。水箱中的水已经被大火烧滚了,浇在身上,一点也不能平息战意。

前头那架直升机慢慢拉高,转过头来。我双脚蹬地,将脚下水泥完全踏碎,借助这反向之力,朝直升机电射而去。它的机枪子弹在我头顶擦过,却不能阻止我跃至它的导弹架上。

机身猛烈抖动,妄图将我甩落,可我如何能被这些废渣得逞?趁他抖动间极短暂的瞬间,我猛地一跳,跃至驾驶舱上方,骑在机舱上方。

头顶半尺处便是高速运转的螺旋桨。

身下则是面带惊恐的驾驶员,他颤抖着在旁边摸索手枪。

直升机更加颠簸,一会儿急速下坠,一会儿又拼命拉升,几乎要和地面呈九十度直立。

我朝驾驶员笑笑,一掌拍碎驾驶舱前方的特殊材料玻璃,把他从里面拎了出来,想了一想,挂在窗框外。

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尖叫,手脚如同触电般乱抖。

我已经纵身坐进驾驶舱,也不顾屁股下的玻璃,赶紧熟悉仪表版上的操作。

我虽没有驾驶过这款新型武装直升机,但对它的前一代产品天鷹却有一百二十小时的实际驾驶经验,是以上手极快。

这时地面上的通讯耳机中传来了声音道:“三号,敌人在何处,损失怎样?”

我道:“敌人朝九点钟方向逃窜,四号被击毁,完毕。”

那边惊道:“你是谁?”

我哈哈一笑道:“我便是正朝九点钟方向逃窜的人了,够胆便追上来吧!”

说完,我操纵战机慢慢靠近仍在吞吐火舌的大楼,隐蔽在浓烟当中。这一招极为凶险,视线几乎完全丧失,一不留神便会撞上墙壁,机毁人亡。但我不得不如此行事,因为必须把敌兵在这里全部摧毁!

在这个时候,只有依靠不可思议的五感了。

十秒钟之后,一架敌机果然绕过大楼,冒出头来。我以螺旋桨的声音判定了它的位置,沉稳地射出所有旋转机枪子弹。这些本用来杀我的子弹被敌人自己享受,而他们回报给我的则是美妙的爆炸声。

最后一架直升机却从另一面包抄过来,等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发射了一枚热能导弹。

所幸大火早已将周围的温度提升至极限,导弹的热能追踪系统无法发挥效力,最后一头扎进大楼内,再次引起爆炸。我感觉好像被一股大力推动,硬生生平移十余米,被推到了烟雾之外。

敌机正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我。

我们几乎同时发射了导弹,但我不认为敌方驾驶员可以和我一样不要命地撞开机舱门,自天空中跃下。

今天的第三次爆炸发生,但这次带来的痛苦,却带有希望的味道,仿佛疾风骤雨之后的毛毛细雨,叫人忘却了方才的痛苦。

地面上的士兵越聚越多,重型武器已经出现。装甲车、坦克正在集合,成员一个个鱼贯而入,准备展开对我的杀戮,甚至连前两天正在测试的单兵战斗装甲,也现出了真身。

我极力扇动翅膀,越飞越高、越飞越快。风从身侧划过,抚慰淌血的伤口。在这万般凶险的时刻,唯有闭上眼镜,尽情享受这杀戮和杀戮之间难得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