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时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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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长堤未见风飘絮,广陌初怜日映丝(下)

第十二章 长堤未见风飘絮,广陌初怜日映丝(下)

话说紫陌离开大厅之后,便顺着游廊一路小跑到了燕苏音住的宅子。刚想推门而入,便被守在一旁的燕苏音的贴身侍从文桥拦了下来:“小姐,燕主子已经睡了,有什么事还请明日再来吧。”

紫陌看那寝室里明明还亮着烛火,知那燕苏音是生自己的气不肯开门,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紫陌伸出小手拽住了文桥的衣摆:“爹爹是不是生女儿的气了?是不是再也不想理女儿了?”说着自己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得文桥也有些心疼。

“小主子,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早上等主子气消了再来。”文桥细声劝着紫陌。

“爹爹果然不要紫陌了。”紫陌声音略有哽咽:“紫陌以后都会乖乖的,不会再惹爹爹生气了,紫陌保证。”

文桥左右为难地看着紫陌,心疼小主子这般可怜的模样,可自己主子明确说不见紫陌,自己又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一时也没了主意。

紫陌直直地盯着屋子里的烛火,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人影,那画面突然和紫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了。

也是这样一个黑夜,自己也是在门口哭着哀求父亲和母亲不要离开,不要抛弃自己,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推开了自己,随着身后响起的重重的关门声,紫陌被亲生父母留在了黑暗里,紫陌很想开灯,却总也找不到摁钮,只能听见泪水划过面颊落在地板上发出的沉重的声音。

“为何要抛下我,留我一个人在黑暗里。”紫陌恍惚地说着:“原来,仍然只是我一个人。”

紫陌苦涩地笑了笑,随继掏出了一样东西,交在了文桥手上:“这是我在街市上给爹爹买的珍珠簪子,不值什么钱,做工也挺粗糙的,爹爹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紫陌又看了一眼屋里,转过身,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若说刚才紫陌还只是想装可怜让爹爹消气,现在紫陌可就是真真正正感到难过。

紫陌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开了。

那文桥一看紫陌走远,便连忙推开门,把紫陌给燕苏音买的簪子交到燕主子手上。燕苏音看着手中那做工粗糙的簪子,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那簪子实在是漂亮,那小小的珍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似乎让自己的心慢慢温热起来。

燕苏音伸手摘下了头上的碧玉簪,把这支廉价的珍珠簪子郑重地别在了头上。

自己一开始是很生气的,紫陌出府,没带着护卫,也不来向自己禀报,而且还玩到天黑才会来,这还不算,最令燕苏音气结的是,紫陌竟然和轩辕依鸿同乘一辆马车,还让轩辕依鸿扶她下车,和他眉目传情,想到这,那熊熊怒火似乎又开始在心头燃烧。

燕苏音一直都不喜欢轩辕依鸿,记得自己大婚当日,那个时年仅十二岁的轩辕依鸿竟然在大婚之上令自己难堪,燕苏音永远都记得那晚轩辕依鸿在自己耳边说的话:‘燕家倒是善于算计,本应入宫伺候皇帝的现在却嫁给了紫菲涵,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火坑呢。’那般轻狂的笑声,一直回荡在燕苏音耳边。

燕苏音心里明白自己为何刚刚及笄就嫁做人夫,只是气恼这轩辕依鸿于自己大婚之上如此羞辱自己。

那年,燕苏音十四岁,已是太宁城里有名的才子,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只有红家的嫡长子,也就是后来的端敬皇夫红岱谦。若说起这两个人,一个清冷风雅、一个冰雪聪明,倒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妙人,这太宁城里女子们思慕的对象。

本来,燕苏音对嫁人生子这些世俗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只是懵懵懂懂的知道,及笄之后,母亲便会给自己寻上一门亲家,燕苏音那时根本不懂男女之情,所以当母亲告知自己,已许给了紫菲涵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是在准备婚礼的这些日子,燕苏音偶然听下人们说闲话,才知母亲把自己嫁给紫菲涵,是想躲过明年的选秀进宫,当时的皇帝誉幼渊因失去了挚爱的莲贵君而悲痛欲绝,这燕苏音偏偏容貌生的有八分像那莲贵君,朝中就有一帮老臣打坏主意想把燕苏音送进宫伺候皇帝。这本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母亲却避恐不及,得到风声后连忙把自己许给了紫菲涵。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渊源,燕苏音不得而知。

但轩辕依鸿那句话却引起了自己的警觉,以至于到了洞房,燕苏音仍沉浸在思索当中。待紫菲涵掀起燕苏音的红头盖,燕苏音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妻主。

燕苏音正犹豫要不要帮紫菲涵更衣的时候,紫菲涵却淡淡地对他说:“今日你也累了,早点歇了吧。”燕苏音虽略有不解,但仍依言躺在紫菲涵身边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身边早已没有了紫菲涵的身影。

第三日、第四日亦是如此,燕苏音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忍无可忍,燕苏音便在文桥的掩护下潜入了紫菲涵的书房候着自己的妻主。就在他刚刚藏身于橱柜之中的时候,书房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那霜那边准备的如何?”燕苏音听到紫菲涵的声音后,紧张得浑身发抖。

“早已准备妥当了。秦大人和印大人那边也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看红疏影那条老狐狸了。”燕苏音竟然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出现在紫府的书房里。

“红疏影开出的条件很简单,未来的正皇夫之位。”躲在橱柜里的燕苏音大惊,自己的母亲正和自己的妻主商量……商量谋反?!

“呵呵。”紫菲涵冷冷一笑:“有何不可。”

原来自己的婚姻,以及未来红岱谦的婚姻,都不过是这些女子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自己算什么呢,不过是母亲用来和紫菲涵结成联盟的筹码,连那个……一直以来都仿若出尘的红岱谦,也躲不开这样的命运。

顿时,燕苏音心如沁入了寒冰里,冷得彻骨。

也不知紫菲涵和自己母亲是何时离开的,燕苏音只听得外面没有动静,便神志恍惚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从此,燕苏音和紫菲涵相敬如冰,虽然一直相安无事,但燕苏音骨子里是怨恨紫菲涵的,或者说,他怨恨这天下所有的女子,怨她们寡情重利轻离别,恨她们把男子当玩物。

本来,自紫陌落水康复之后,这个平日里从不亲近自己的女儿便改了性子般粘着自己,燕苏音由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日夜思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从来都如死水一般的心会激起层层浪花。

可今日看她和摄政王有说有笑好不快活,心里顿时觉得憋气,好像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似的,只想着把紫陌拉到自己身边,一顿好打,让她受到教训。

坐在房内听到紫陌和文桥的对话,燕苏音强忍住想开门的冲动,听到紫陌声音哽咽,自己更是心如刀割,自己不想察觉,或者其实早已察觉,只是不想面对的那种情感充斥在自己的心里,听到紫陌的脚步声远去,燕苏音才长出一口气,这一次逃得过,下一次呢?

对着铜镜,燕苏音看着自己头上的那支紫陌送的簪子,廉价却让自己感动不已,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女子送的礼物,而这送礼物的人,却偏偏是自己的女儿。

“主子,”燕苏音身后的文桥打断了他的思绪:“小主子似乎很难过,她还是小孩子脾气,兴致勃勃出去游玩,又买了礼物给主子,本是想得到一番夸奖的,却带着眼泪回去了……”

“紫陌哭了?”燕苏音听到这句话,才仿若睡醒一般。

“是。”文桥回答。

燕苏音懊恼地攥紧了拳头,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似乎是看出了燕苏音内心里的纠结,文桥又说:“主子,还是去看一看吧,这小主子自醒了之后,变得大不一样,恐怕要是伤了心,没那么容易好。”

听到这,燕苏音再也坐不住了,一个起身,便带着文桥冲出了门,焦急地朝紫陌住的地方走去。

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我一次又一次的与你相见,可是为何,却总无法和心爱的你长相厮守?你的人近在咫尺,可你的心呢?你把它遗失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