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庶女:田赐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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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扮猪吃老虎(下)

第六十五章 扮猪吃老虎(下)

重新落下的门帘阻断了屋外带着暖意的午后春风,花厅内气流一滞,立时盈满一阵浓郁扑鼻的脂粉香气。

看着那位左右簇拥着丫环的少妇由余妈妈引着,环佩叮当莲步轻移的带着香风走到自己跟前,杨彩芽抿着嘴再次流下两行热泪:这回不是假哭,是被熏的。

余妈妈审视的目光在杨彩芽哭花的脸上一转,落在坐着不动的白叔和柳氏身上,老脸就露出鄙夷,低喝一声,“还不见过三姑奶奶!这里有你们坐着喝茶的份儿?!”

柳氏掏掏耳朵,嘀咕一句“是二夫人让我们坐的”,才慢腾腾的起身,跟着好似刚反应过来的白叔一道,胡乱行了个礼叫人。

余妈妈被她这副“大无畏”的模样噎得接不上话,只觉得平日里用来管教府里下人的招数一样都使不上,又恼又嫌,只差没气得跺脚。

杨三娘嫌恶的轻哼冷笑,眼风都不扫白叔二人一下,只直直盯着杨彩芽主仆三人,见果然如余妈妈所说都是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好奇热络的笑脸就冷了几分,懒懒的冲身后丫环摆摆手,“还不把我为七妹妹准备的衣裳送上?”

吴氏三人礼行到一半,闻言忙接过递到跟前的两个大包袱。

杨三娘的丫环语气平平,“这些都是我家少奶奶生小少爷之前常穿的,拣出来给七小姐,好让七小姐也沾沾福气。”

吴氏和翠花抱着大包袱垂着头,浑身都透着被施舍的难堪。

杨彩芽却是泪中带笑,好奇又拘谨的冲杨三娘扬起个感激的笑脸,心中默默吐槽:这是拐着弯讽刺她要嫁给个五十岁的老头,将来难生孩子么?指桑骂槐的本事倒是比那粗使婆子高一点。

杨三娘看着她这张“无知”的笑脸,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里无趣的很,摇头轻笑一声,这才转身给二夫人请安,见二夫人坐在屏风后头,只当她嫌弃杨彩芽寒碜不愿亲近,自己又不愿跟着那些人对坐,就只站在屏风旁,听大丫环禀报方才花厅内发生的事。

她这头边听边讥诮的打量杨彩芽一行人,那头柳氏不顾余妈妈瞪着眼睛,扯开包裹翻看一番,朝着地上又呸了一口,“哎哟,三姑奶奶这些旧衣裳一看就是贵人才穿得的。这给七小姐不是糟蹋了吗?我看给狗穿正合适!”

这是骂杨七娘呢,还是骂她生产前是副狗身材?

杨三娘闻言气的仰倒,却又不能对号入座,想不跟乡野村妇计较,又实在憋闷的难受,刚才发话的那丫环指着柳氏的手都有些发抖。

余妈妈这回是真气得跺了跺脚。

杨彩芽擦了擦缓过劲的眼角,瑟缩的躲到吴氏翠花身后,心里为柳氏点了个赞:要脸的就怕蛮横的,半句话堵死你们!

二夫人面色不虞,只当柳氏是因为白叔辞了差事,对着杨彩芽肆无忌惮起来,又是放心又是郁闷,摆摆手高声道,“你们姐妹也算见过了,往后有的是机会走动。”说着催促大丫环,“带人去过帐房,换好衣裳,就送去别院安置吧。”

余妈妈有气没地方撒,闻言推了一把一直垂着头的吴氏三人,行礼告辞,“夫人,老奴跟着去一趟,把后头的事交待清楚。”

板着脸傻站的白叔这才扯着柳氏跟着退出去。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杨三娘娇声叫道,“母亲!那泼妇是个什么东西,您也不管教管教。”

二夫人拉着杨三娘苦口婆心道,“那两个不是府里下人,我们犯不着自降身份跟他们计较。你刚才也听见了,他们不愿跟着七娘,只有吴氏母女俩,你我备下的那几家陪房到时候要拿捏七娘还不容易?没有白叔一家帮着,七娘她们人生地不熟的,待嫁这段日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本来我也没担心要多花心思在这几个没用的废物身上,如今更是安心。”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六郎。我从你十三岁起就开始操心你的亲事,你这左不愿右不要的,自己挑中了三姑爷,我和你父亲看着他有才情,也就随你这么嫁了。只是到底你婆家家底太薄,三姑爷进了翰林院,以后要更上一步不光要靠自己,还得靠银钱打点。七娘嫁进单府,不仅对三姑爷和六郎的仕途有利,等七娘熬到单三老爷死了,让我们派去的陪房使些手段,把单三老爷的家产握在手里,到时还不是流进府里和你手里?你和她只管面上做全情面也就罢了。”

“左相和右相斗了这么多年。巴不得我们户部尚书府和三姑爷靠过去,添分助力。你只管在家做你的贤妻良母,拿捏好你送给七娘的陪房,剩下的也都别计较。有我在,要治七娘主仆还不容易!”

这些老生常谈杨三娘不知听过几遍,勉强压下心气应下,二夫人哪里不知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也不多劝,想着自己多让余妈妈提点一下女儿身边的奶娘丫环就够了,便拉起杨三娘往后院去,低声冷笑,“七娘这事也算暂时了结了。咱们别在花厅多待,想来大房打探到消息,也该去我那儿‘凑热闹’了。你跟着我一块去,敲打敲打那些只知道眼红咱们的蠢东西。”

杨府两房人,大房大老爷没出息,二房二老爷却是户部尚书,可想而知两房明争暗斗得多热闹。

杨三娘立即来了劲儿,想着要去“教导”那些永远被她踩在脚底的堂姐妹,方才花厅内的不快立即烟消云散。

府里安排的别院离杨府不远,虽也是一进的小院子,却拾掇得十分清雅规整,比官里村那户别院不知好多少倍。

地段也好,左右临近的巷子胡同,连着周边的高官大户的后巷,说出去即好听,看管起来也便利。

白叔停好骡车,带着柳氏大郎随意逛了一圈,便往杨彩芽三人住的内院走去,见杨府只派了两个高壮的婆子,和一个老苍头守着,心中暗笑:他们绝对不会辜负二夫人的轻视,保证不闹事,要闹就闹得二夫人再派什么人来,都不顶事!

白叔一行刚进内院,就听余妈妈正和吴氏三人交待道,“七小姐安心住下,如今有府里看顾着,别的都不用操心,等着定下日子出嫁就是。至于四姨娘和您这些年受的委屈,二夫人已经跟二老爷商量好了,过两天是黄道吉日,府里替四姨娘请好牌位,到时接七小姐回府,把四姨娘的牌位供进祠堂,再把七小姐添进族谱划到二夫人名下,您的身份可就没得说了!”

谁稀罕!

杨彩芽咧着嘴懵懂傻笑,吴氏和翠花却似惊喜的一时愣住了,随即忙拉着余妈妈道谢,“姨娘和小姐能认祖归宗,姨娘地下有灵,一定感念二夫人的恩典!”

当年拉回四姨娘的尸身,埋的地方都快出杨府祖坟的地头了,给七小姐的不过是个挂名嫡出身份,就这也能高兴成这样,真是一群没见识的蠢物!

余妈妈心中骂的解气,不动声色抽出手,就见白叔凑上来,塞过来几颗足量的银子,语气十分狗腿,“多谢余妈妈这几年对我的照顾。今晚我们先在门房凑合着歇一晚,晚上帮着七小姐安顿下来,明天就搬去客栈,在京里转两天买点路上吃用,打算尽快上路,到时候就不再去府里叨唠了,劳烦余妈妈代我们和二夫人道声别。”

余妈妈看见柳氏就来气,闻言默然点头,收好银子转身就走,交待府里派来的人一句“好吃好喝伺候着,把她们那寒碜模样养得能见人些。有事就往府里找我,办好了到时候府里有赏”,就自回杨府复命。

三个下人都是得了仔细吩咐的,对着个二夫人看不上的庶出小姐热络不起来,却也懒得招惹,到了饭点,两个婆子就拎着食盒送进去。

吴氏三人正在屋里收拾衣物,白叔一家坐在外头院内吹风吃茶,柳氏见到食盒眼放绿光,上前就抢了过来,“我来摆菜,不麻烦二位。”

婆子见白叔一家就是这么“帮着”安顿人的,不屑的瞥了眼屋内忙碌的三个身影,丢开手乐得清闲,砰的一声带上门,自去烧好菜吃好酒躲懒。

大郎上前虚搭上门闩,蹬着小短腿跟进屋。

众人探头看了看内院大门,确定再无动静,摆菜的也不摆了,收拾的也不收拾了,齐齐围坐下来,放松下来的身型透着疲惫,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不约而同低声笑起来。

柳氏捏着肩膀,脖子转的咔咔直响,“这几天可真够受的!我算是知道那些戏子都是不好当的了,唱出大戏给人看真是不容易!可憋死老娘了!”

她们几个大部分都是装的,柳氏那对着外人的蛮横劲可是本色演出。

众人会心对视,压抑着不敢大笑,憋得肩头抖个不停,大郎不知道府里发生什么事,只扒着柳氏拍马屁,“我娘最厉害了!彩芽姐,我娘都按着你说的办成事了吗?”

何止是办成,还顺带把人三姑奶奶当狗骂了!

众人揉着笑得发酸的脸颊,大事初定,憋屈了数日的心口一片松快。

想着吴氏几人路上真是吃尽了苦头,白叔和柳氏忙收了笑,接着摆菜,招呼众人边吃边说。

翠花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掰着指头算,“等拿到东西,白叔家就能顺利先离京了;我们这头也不必担心二夫人再使坏,只等着过两天再把话放出去,杨府还等着嫁彩芽,就算找到我们头上,也不能怎样;再看好时机,就能实施最后一步计划,来个一了百了!”

吴氏给杨彩芽夹菜,“彩芽,那两样东西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这事还真不好说。

杨彩芽想了想也不急着谈后续计划,示意大家先吃饭。

等收拾好食盒,大郎就拎着守在门后放风,杨彩芽掏出小册子写字。

“白叔已经说了要在京里逗留两天,时间上倒是不急。您外出走动的时候警醒些,给小王太医送礼品时避着人。要是送礼的时候东西还没送来,您就给王府门房留句话,等等消息。如今我们装模做样闹得两厢不合,有事您或是柳婶子只管大摇大摆的找来,做出副上门找茬的样子无妨,既能通消息,又能做给看门的人看。”

众人听完点头,杨彩芽拿起换下的破旧外裳,拆了暗袋掏出张纸,递给白叔。

吴氏看着那张纸神色恍惚,白叔忙仔细收好,看着吴氏三人保证道,“这是四姨娘留给彩芽的东西,等我们到了江南找到地方,一定会打点好的。你们只管放心。”

那纸是张地契。

是她在四姨娘留下的嫁衣里发现的,上头的地址她虽不认识,但从她看过的地方杂记的内容里判断,和她本来选中要落脚的江南重镇离得很近。

后来说起计划时,问过吴氏才知道,四姨娘本是江南的小户人家出身,家中父兄不成器,败光家产导致家破人亡,留她一个带着吴氏,只能自卖给当时在江南任官的二老爷为妾,这地契是家境破落前,四姨娘的母亲偷偷为她留下的嫁妆。

如今能瞒过二夫人传到她手上,吴氏亦觉得是上天注定。

杨彩芽想到这里,见吴氏面带戚容,不愿她多纠结过去,忙又写道,“至于放话出去,给牵扯进单府亲事的几家人脸上抹点颜色之事,白叔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让人去办,省的有什么变数,你们耽搁太久不离京,引起杨府怀疑。”

白叔没有异议,杨彩芽这才扬起愉悦得意的笑脸,写字写得豪气:“现在各自的银钱都先分开拿着,等到将来大家汇合到一处,我们再立新家的账本!”

吴氏和翠花闻言跟着笑得欢快,双双捂着的不是杨府给换上的新外赏,而是里头缝了塞着银票的暗袋的里衣。

这回轮到柳氏乐呵呵的掰着指头算了,“二夫人赏了五十两银子给我们,还给你们结算了这十几年的月例工钱,嘿嘿,她不是大方的给了个一百两的整数么?这一百五十两扣掉之后的花费,可还能剩下不少呢!那的老虏婆做派哪点老娘都看不上,就这好面子,银子给的爽快这点,老娘勉强跟她说那两句谢恩的话!否则,呸!”

还真是爽快!小王太医那儿还顺便宰了二夫人两百两!

众人简直忍不住要大笑出声,吴氏挑眉冷笑,“等着彩芽脱身,二夫人答应备的嫁妆还能换好大一笔钱!她不是要补偿我们这十几年吃的苦么?就让她一次补偿个够!”

带进丞相府的嫁妆!那得换多少钱?!

柳氏只觉得银子满天飞,想得直吞口水,抱着杨彩芽一叠声哎哟叫,“我的彩芽呀,你这小脑袋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招数的!快给婶子摸摸,给我肚里孩子沾点灵气!”

众人闷声笑得七歪八倒,大郎听着屋内的热闹,尽职的守着门,却也忍不住,跟着咧嘴傻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