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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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聆听旧历

    时近傍晚,在一阵轰笑碎语声中,刘玉宁眉头微拧。

    疼,脑后如被重击,方回神来便察觉到了痛感。想要伸手揉揉若要炸裂的头部,却骇然发觉自己动不了。强忍着疼痛睁开双眼。

    入目见得一群老少男女正围着自己指指点点,面容带笑。有三两女子露娇羞色眼神不断偷瞄自己,待有所觉又抬手掩面,有一幼童手持细柳向自己行来似要逗弄什么。

    什么情况?刘玉宁低头……口不能言,剧烈挣扎起来。

    回想先前,自家护卫被三挫贼灭杀,自己本欲招揽于他;却被那方领头少年洒药放倒。

    “呜呜呜~”怒急攻心,刘玉宁眼中泪珠滚滚。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浑身赤裸被缚于树,风割雪掩也就算了,最不能原谅的是眼前一众贱民。那貌如东施之辈,若有些许廉耻之心,你等速速离开可好?(剧情需要……没有恶意。)何需在此故作姿态?还有那小童,谁家的?你别过来……

    顽童在前,后背紧贴树干,皮都快要蹭掉了,身上绳索却无些许松动;刘玉宁很是绝望。

    若是在江边搭个戏台,一众百姓能将此景看上三天三夜也不会不耐烦。众人间有民识得刘玉宁,知晓其来云中数月做下的恶事,纷纷争相传告。于是乎,一众人等揉雪取泥,向平日里高高在上视百姓如蝼蚁的郡王世子砸去,更有狠人行河中摸出数枚鹅卵石。

    “让开,让开,你等围此莫不是想聚众造反?速速滚蛋。”有差役闻风而来,驱散一众人等。

    刘玉宁晕死了过去,一为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吸顺,吐又吐不出来;二是扔鹅卵石的那个狠人,很不小心的砸中了刘玉宁的头部。

    若是此时他还清醒着,定不会让见过自己丑态的一众刁民四散离开。一世英名至此辱没,成了云中百姓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谈资。

    苍龙寨。

    邱毅回山后睡了个天昏地暗,一觉睡至次日午时。不知为何会如此疲惫,山寨无医,摸了摸额头又并无滚烫。就是觉得特别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得他喘不过气。

    “吱~吱……”熟悉的推门声响起,不用抬头邱毅就知道是二瘪子。从容将手中的三页纸张收入怀中,邱毅询问“小二哥,午时吃的啥?可还有剩余?”

    自袖口摸出一渗油纸包向仍旧半靠床踏的邱毅递去。“不是我说诶,爷您还知道饿?”

    “大当家的有事在寻您,观其神情不善,军师您吃完速去。免得将他惹怒了。”

    正狼吞虎咽的的邱毅闻声停了下来,眉头紧锁,口腔内下意识的咀嚼着二瘪子带来的鸡腿。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小二哥,你本名叫啥?缘何入苍龙山为匪?”这话邱毅一直想问,却一直都没开口;苍龙山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是风光,或是悲凉,或是无可奈何。依二瘪子的脾性前者寥寥,后者为多。他怕勾起二瘪子凄凉的回忆。

    闻言……二瘪子神色一黯,并未回答邱毅所问。行至桌前,拉出条凳自顾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冷茶。屋内沉寂许久,两人都不言语;邱毅直盯着二瘪子,既然已询问,就强要个答案吧。

    “我自记事起,就未曾见过父母……独自游荡在梁州一偏远山村。冷时捡阔叶蔽过体,饥时挖过草根,捡过腐果还与家犬抢过食。那时饿得,见什么都往嘴里塞,能吃不能吃进了嘴才知道。”

    “后来渐渐长大了,偷人衣物,自取庙观贡品……呵呵,偷鸡摸狗坏事做尽,仅是出于本能不想饿死冻死!虽说平日里多遭村民冷眼辱骂,纵犬撕咬,驱离殴打,但命硬也活了下来。您说我这样的人配有名字么?他们怎么叫我就怎么应啊。”

    “其实啊,他们中也是有些许个好人的。村头的老鳏(guan),自家都吃不饱,有上顿没下顿,却隔三差五的将饭食倒在门前破碗里;说得好听,人老了用不了多少吃食……我知道他是在可怜我。”二瘪子子提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泪水横流,未曾擦拭。

    “还有村东头的寡妇,也曾将她家死去汉子的衣物赠予我。军师您是不知道,里里外外都穿上衣服鞋袜的感觉是真的好,感觉自己总算有个人样了。哈哈,不怕您见笑,一来二往我还真和寡妇勾搭上了。本想二人搭伙过个日子,往后也有个依靠。”

    说道此处,二瘪子停顿,神情笑转狰狞:“可是他们凭什么拆散我们?勾搭寡妇有辱道德?什么是不守妇道?她家汉子死了好些年好吗?”直视床榻上的少年,吼道。

    邱毅下榻,为二瘪子倒茶,也给自己斟了杯。坐在桌前继续聆听。

    “军师您说,我自小就被抛弃,他们的道德在哪?衣不蔽体,与恶狗抢食时他们的道德在哪?有些我并未偷盗的人家,却依旧对我辱骂殴打的,他们的道德在哪?”二瘪子哭出了声,抽噎着像个孩子。

    “后来,寡妇被?了猪笼;他们押着我,撑开我的眼睛强逼我看着寡妇在水里绝望挣扎,听着她说不后悔,又眼睁睁的看着她沉下去,那一刻我多想和她一起走,一起离开这从未眷恋过的世界;可是他们不许,说不能便宜了奸夫**。”

    “我被吊在村口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啊军师,霜冻雨打,日晒风吹;没有吃食,手被吊着骨头错位肌肉直抽筋,想晕都晕不过去,就那么看着屎尿从裤腿流下去……呵呵~我本以为自己活得像是个人了,可是那一刻我却又仿佛回到了猪狗不如的日子。呜呜呜~”

    “还是老鳏看我可怜,摸黑将我放了下来。”

    “我要做恶人,道德不道德不是软蛋能说得算的。所以我入咱山寨,落了草……可是时间久了我却发现自己不恨他们了,军师您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寡妇?”二瘪子嚎啕大哭。

    邱毅没有回答二瘪子的问题,若是他本人经历了这样的事,邱毅定会寻村里蹦哒得最欢的几个,来个杀鸡敬候,哪怕同归于尽。但他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二瘪子,遗忘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怪只能怪邱毅问了不该问的,勾起了二瘪子不堪回首的往事,尴尬了此时气氛。

    “小二哥……明日你和老田去府城快活几天吧,寨子里的年,咱不过了。初一再回来,好好享受,回来之后说不定你对日后要如何过生活就有定计了。”翻开被褥,邱毅从席下抽出仅存的两块金砖递给二瘪子。

    二瘪子深深看了邱毅片刻,接过金砖强笑了一声。“军师,大当家的那……”

    “我知道,放心吧。没事的,你先去吧。”邱毅打断二瘪子言语,将他推出了门。

    自袖口摸出三页纸张,邱毅抽出其一,略加揉搓,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