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_第三十二章 早殁
“阿炽真是细心,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为哥哥祈求平安了,到时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只能想到顾儿能不能吃饱穿暖这些俗事,一想到顾儿这一去不知道哪一年才回来,长高了衣裳会不会合身,出门外在会不会被饿肚子,我就整宿整宿的难以入眠……”
盛炽听着定王妃这是又要开始催泪煽情的伤感了,马上想转移一下话题,化解一下伤感气氛,便道:“母妃,眼见哥哥就要出远门了,这些天天气又好,出了好几日的日头了,我听丫头们说西山寺那里桃花开的十分的灿烂,我们挑一个好天,同父王与哥哥一同去西山寺登山游玩吧,母妃你也可以替哥哥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自从小郡王的事以后,定王妃这三年来一直再未出过王府,盛炽这么一提,本是也未抱太大希望,可也许是求平安符一说让定王妃动容了,竟在她细思一会后,首肯了盛炽的提议,又道:“这事也还要看你父王的意思,这段时间他过于忙碌,也不知有没有功夫,与我们一道去西山寺。”
定王爷确实没有时间陪着一家子去西山寺游玩,不过却让自己的护卫护着王妃一行人,去了西山寺。
盛炽是第一次随家人到西山寺来,到了西山寺脚下,盛炽突然就愣住了,轿行半山腰,一行人都下马下轿开始步行上山,随着步行越往山顶接近,盛炽心中的疑惑越甚,有的时候因为过于专注于自己心中的想法,连沈定之几次与她的交谈,都被她妄听了去。
“妹妹今日怎么不甚开心?”在不知道第几次发现盛炽走神后,沈定之不由得问及。
“啊?”盛炽侧头看向沈定之,随着沈定之的成长,他的模样与前世宋定之的模样越来越像,加之前世里自己残留的印象,盛炽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
“哥哥以前来过西山寺吗?”盛炽看着山顶的寺庙,似乎越来越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来过的,师父与寺中主持是多年挚交,曾带我一同来西山寺与主持相聚,主持还曾教我呼吸吐纳之法。”
“哦,原来哥哥已经来过了……”山顶的寺庙掩映在一蓬蓬的粉色桃花丛中,与盛炽记忆中的那年的初秋有些不一样,可尽管季节不同,景色不一,那座寺庙却还是那座寺庙,它仍然是西山寺,它仍然是那个当年她被刺受伤的地方。
“哥哥,寺庙的后面,是不是有处悬崖,崖边种了几棵青松,从那里看日出云霭,是不是特别的美丽?”盛炽问。
“妹妹也来过西山寺?还去过后院?可是主持说不知从哪年起,后院便已禁止施主进入了啊,妹妹是如何去的?”沈定之看着身边的盛炽,瞅着她神游天外的模样,觉得她的神色实在有些奇怪。
“她何曾来过这里啊,这么些年来,她再野我也没让她跑到府外野,这西山寺离着王府如此远,她怎么能跑这儿来?”定王妃在一旁说道,这几年来,她因为身体不适,很少出门,西山寺是她近年来所到最远之处,虽从半山腰步行上山,不过才爬了不一会儿,她已是觉得有些气喘,一行人便陪着她走走歇歇,顺便欣赏烂漫春光。
一行人好不容易到达了西山寺的主庙,定王妃已是薄汗沾巾,盛炽跟随着进到庙宇时,又觉得主庙里的布置与当年,还是有些出入的,庙正中换成了观音的金身,旁边添了十八罗汉的金身,庙宇应该重新修辑过,之前未画的梁如今都画了精致的警世图。
一旁的沈定之见盛炽好奇的四处打量,不由得宠溺一笑,为盛炽将庙中佛像图画的缘由,一一地说给盛炽听,盛炽本不在意,忽然听见沈远之提及:“主庙里之前摆放的不是观音大士的金身,而是大肚弥勒佛……”
盛炽神色一顿,看向沈定之,沈定之见盛炽似是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便又道:“寺中主持说,几十年前,寺内曾发生过血案,年青的纸商与未婚妻在寺院拜佛时遇歹人行刺,纸商一怒之下,道佛祖眼下纵此暴行,显然不能庇佑众生,若其未婚妻能大难不死,其必在此花重金塑观音金身,是以救苦救难,后来纸商的未婚妻果真死里逃生,于是纸商便兑现承诺,不但在主庙修了观音像,还重新为寺庙修辑一新……”
盛炽觉得自己被沈定之的一番说辞雷的外嫩里焦,瞪着沈定之的模样也接近于痴傻,心中咆哮不已:主持为什么不说当年的纸商是约年轻女子庙里私会呢?主持凭什么说年轻女子就是纸商的未婚妻呢?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么?还有,沈定之你这个二傻知道你自己说的跟你自己有关么?那个砸重金的二傻是你自己好么?
还有还有,刚刚沈定之说几十年前?那究竟是几十年前啊?如果不超过七八十年,宋定之是不是还活着啊?
盛炽的内心就像十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久久不能平静,经沈定之这么一说,她实在实在是好想去寻一寻纸商宋家,去听一听关于在上世她过往以后,宋定之的境遇,就好像是突然得知一个老友的消息,很想很想知道,他后来过得怎样,现在过得好不好。
盛炽随着定王妃、沈定之一同跪在观音神像前的蒲团上,定王妃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盛炽却仰着头看着眼眸低垂的观音神像,那座慈眉善目的神像,是否真的能普渡众生?若能普渡众生,能否指点指点她,为何她会在此轮回五世,同沈定之一起,受着五世之苦,才能攒一世圆满。
定王妃为沈定之求了平安符后,一行人又在庙里用了斋饭,寺庙后院果然如沈定之所说,禁止外人入内,当年沈定之也是因其师傅原因才能得入其内,盛炽十分想再去后山那悬崖边看上一眼,看看如今的风光是否一如当年,但是心中虽这般想,却不能强求,于是在用过斋饭后,便随同母亲、哥哥一道下了山。
从西山寺回府未几日,便到了南郡王远征之日,沈定之随着师傅便于这日整理好了行装,离开了定王府,盛炽立在定王爷与定王妃身后,看着沈定之骑于马上,向众人挥手道别,心情矛盾的无以复加,那涌上心头的,不知道是惋惜、庆幸、不舍、还是焦燥,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而再见之时,这份亲情是否依然如旧,她是否能够下得了狠心……
盛炽括掌遥喊:“哥哥,你要平安归来……”
沈定之听见呼声,回首再次向盛炽招了招手,遥应道:“记得我们的约定……”
声音伴着风声飘扬而来,盛炽长长地吐了口气,定王妃摸着她的发顶,笑问:“你跟你哥约定了什么?”
盛炽扬头冲母亲一笑,道:“约定长大后嫁给我哥。”
未料定王爷却是哈哈大笑,指节凿着盛炽的额头道:“这么大了,也真不知羞啊!”
“顾儿真是这样跟阿炽说的?”定王妃却似是有些当真,盛炽从她眼神里看出了质问的意味来,于是忙道:“才不是呢,哥哥让我经常写信给他,告知他父母是否安康。”
定王妃闻言,戳了盛炽的额头,表情松懈了些,淡去了些离愁,含了些欣慰,牵着盛炽的手,同定王爷一道回了府。
此后,盛炽就开始了与沈定之鸿雁传书的日子,为了书信上的字迹看起来更为美观,盛炽的字也逐渐长进不少,夫子时不时的夸赞盛炽的字,称学问虽平平,难得字迹秀美风流,已成一体。
盛炽一边沾沾自喜着,一边将书信写得越来越长,从她偶尔得知的朝中动态,到父母身体是否康健,甚至谈起夫子近日课程,或者梦中感悟。古时传信不易,要几经驿站周转,所幸因为是送达给军队的信件,驿站有时收到信件时已过了军队驻停的时间,但还是会尽量将信件往军队前进的方向送达,但随着南郡王的队伍越行越远,送信的周期变得越来越长,偶尔还会出现信件丢失的现象,所以盛炽每封信都尽可能的长,尽可能的厚,这样才觉得不枉费了这信件送达的不易。
而沈定之每次的回信却不如盛炽写的般长,一来是行军当中时间不够用来书写长信,二来是每次都需要路过有驿站的城镇才能投递信件,可是盛炽却可以感受得到,沈定之对于自己的每一封信都是有认真阅读的,沈定之在时间充裕时写给盛炽的信中,也会提一提自己在军的表现如何,当盛炽将沈定之信中写到亲自刷马炊饮、浆洗衣物、昼夜不息等日常当作谈资讲给定王妃听时,定王妃当即便红了眼眶。
从母亲那处回到自己的闺房,便有丫环前来汇报近几日盛炽让她们设法查探的事情,盛炽示意丫环掩了门,一一汇报。
“郡主,纸商宋府确实是有,只不过已经于五十年前没落了,宋府的宅院以及田地产业商铺都被变卖,现在的宋府宅院已经几经易主,所以郡主让奴婢们打听的宋定之这人,奴婢们实在难以探听他的下落,不过向住在宋府周边的一些老人打听时,他们到是知晓一些,却道那个曾经是宋府主心骨的大公子,已英年早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