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有别:将女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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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二章 再世为人斗庶姐

眼下母亲刚刚去世,争斗还没浮出睡眠,沈合珏不疑有差,只以为是对方不经大脑的示好。

笑话,如今便是谁伤心,谁能得到好名声,哪里有人会离开呢?她拿起帕子稍微靠近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舍不得太太,便叫我在陪陪吧。”这样子,当真是情深意切。

前世沈千幸说的好听是正直,说的难听是死板,最见不得别人做戏,但重活一辈子,她明白过来,只有无能的人才没法扮演好自己所处的角色,只能一直以最真实的自己面对世界,从而受到无限的恶意。所以哪怕这一刻她觉得作恶,却仍强迫自己接受,然后略带感动的说:“姐姐仁孝。”

四面楚歌,步步紧逼,待自己好的人,如今躺在棺材里,自己仍旧孤身一人,孤军奋战,但绝不要在像前世一般,成了丧家之犬。她望着棺材,从喉咙里飘出一缕幽幽的呜咽。

沈父在外接待来客吊唁,长兄在外征战,姨娘根本没有守孝的资格,所以灵堂内只有姐妹二人,原本灵堂内就阴森,沈千幸这么一哭非哭,不成声调,宛若女鬼附身一般,沈合珏立即一僵,咬着下唇道:“妹妹还是别哭了,若是母亲在天有灵,也会难过的。”

“我没哭。”沈千幸幽幽的说了一句,冲着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可还犹自不觉,呆愣道:“母亲在说,别哭,我不哭。”

沈合珏背后一凉,恰在此时,风吹进来,白帆浮动,棺材后,隐隐约约竟真的有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她尖叫一声,吓的闭上了眼。

就在闭眼的那一刹那,白帆落下,清楚的看见,那之后立着的是一个婢女打扮的纸人。

前世沈合珏就怕鬼怪之说,守灵时,故意用沾了洋葱汁的绣帕拭泪,做出伤心欲绝晕过去的样子,从而逃避守灵,而自己听从母亲的话,不肯落泪,反而成了不如庶姐孝顺的证据。

这一世,她既然伪善,自己就成全她。

沈千幸低声幽幽的道:“母亲,女儿不哭,你放心走吧。”

沈合珏全身发抖,在受不住,扭身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却在这时撞到一人。

来人看着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嘴上蓄起胡须,眼中夹杂着血丝,十分疲惫,身披麻布却宛若穿着盔甲,煞气凌然,这人正是沈父沈霄,他见沈合珏急匆匆的跑出来,疑惑道:“怎么了?”

沈合珏开口就想说有鬼,但转念一想,改为道:“爹爹,妹妹悲伤过度,直说看见太太了,您快叫大夫来吧,别叫她吓坏了。”只要请了大夫,回头她在放出流言,那么人人都会知道,沈家的嫡女疯了,到时候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哪里不会是掌上明珠?

沈千幸如何不懂她的意思,站在棺材边,冷眼望着门口的两人。

前世她冒雨求人救沈家,不如说求救兄长沈明安。至于父亲沈霄,虽然没有到宠妾灭妻的地步,但是对待嫡妻嫡女,远不如对待妾室,甚至经过邵姨娘的挑拨,对自己形同路人。在见父亲,她平静的波澜不惊:“母亲是我们的嫡母,姐姐为何连守灵都要怕,竟跑了出去,若叫外人看见,会说姐姐不孝,不给嫡母守灵的。”

沈合珏不想她倒打一耙,立刻反驳道:“我只是见妹妹开始胡言乱语,要出去找大夫。”她惊恐的拉着沈霄的手臂,泪沾于睫,期期艾艾道:“父亲,你快看看妹妹吧,刚才她还口口声声的和太太对话,怕是想太太想的入了魔,太太和蔼,也难怪妹妹会如此,但若真出了什么事,太太泉下有知,难安,妹妹反倒不孝了。”

沈霄眉头一蹙,走了进来,目光冰冷的看向小女儿,不带一丝起伏,沉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休要胡说。”

对于父亲的态度,沈千幸早已习惯,沈霄其人冷漠的如同一块冰,母亲不辞冰雪为君热,却只得到了冻伤的结果,带着遗憾离世,何况自己这不受宠的小女儿呢?

但是母亲已经去世,想要在沈府有一席之地,能依托的就是沈霄。所以她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母亲牌位在此,我说几句话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姐姐为何大惊小怪?知道的说姐姐关心妹妹,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要有多苛刻,连嫡女为母亲送终都不许,外头少不了来吊唁的客人,这若是风言风语传出去,怎么是好?”

沈合珏一噎,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嫡妹,记忆中的她分明是个智商堪忧,貌不惊人的胆小鬼,除了是嫡出一无是处,何时嘴皮子竟这般凌厉?

眸子泛着光芒,犹如一盆污水沉淀过后,有包含万物的黑暗,也有表面上的澄清,带着微微的嘲弄,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看透。这双叫人看了下意识逃避的眼睛,怎么会是愚蠢的人有的呢?

一步一步,沈千幸算准着沈合钰的反应来,玩弄心计,只是不屑,却未必比谁差。

母亲,女儿会保护好自己的。她红着眼圈,趴在棺材上,喃喃道:“我不哭。”

这是母亲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说,千幸,别哭。

沈霄满面复杂,他当时在病榻前,清楚的听见这句话,原本以为不会再为那个女人有一丝的动容,可看见小女儿酷似妻子的面容满是哀戚却强撑着不落泪的时候,他还是不可抑制的跳动了一下,一股酸涩感蔓延全身,良久沉声道:“灵前,切末在生事端。”

沈合珏心头一跳,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心中不甘,拿起帕子在眼睛周围点了点,眼泪顺势流了下来。

抬起头,委屈又自责的说:“女儿刚刚听见妹妹一个劲的说什么,‘我不哭,母亲走吧’便以为,妹妹伤心过度,迷了心窍,亦或者是太太的魂放心不下,没走,心中害怕,这才急冲冲的出去找爹爹,都是女儿胆小,不然也不会弄出事端。”

沈千幸抓住其中病语,追问道:“姐姐才说母亲和蔼,之后又说母亲吓人,这不是在自相矛盾么?”

沈合钰气的牙痒痒,为了不给父亲留下坏印象,上前拉住沈千幸的手,泪眼朦胧的解释道:“是我胡言乱语了,都是我不好,太着急了,生怕妹妹丧母之后,受不了打击。妹妹千万别生我的气,姐姐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沈霄见大女儿哭的梨花带雨,又句句关心姐妹,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你也是关心则乱。”

沈合珏垂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无论如何,父亲最疼爱的还是自己!

沈千幸冷眼看着那两人父女情深,看着庶姐这般乖觉,能嚣张跋扈,也能弯腰鞠躬,当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狠人,前世输的不冤,不过有些事情吃了一次亏,就绝无第二次。

“妹妹岂会怨姐姐。”她做出一副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样子,用暗劲,抢过庶姐那沾了洋葱汁的绣帕,沈合珏大惊,没想到她会忽然拿自己的帕子,想要抢回来却已经来不及,沈千幸已经拭泪,然后惊呼出声:“这是洋葱汁?”

沈合珏全身一凉,只觉得坠入冰窖之中,根本不敢去看父亲是何种脸色,勉强道:“妹妹在胡说什么……”

沈千幸心中冷笑,随手将帕子塞给了沈霄,言辞恳切的说:“母亲去前说,叫我不要哭,就是不希望有人为她而难过,姐姐哭不出来正好,何必还糟蹋着自己的身子呢?瞧瞧这眼睛肿的,若是用洋葱汁去擦眼睛,坏了眼睛……”还能治好,那可太可惜了。

沈合珏不敢抬头,与她相比,沈千幸很坦然。抬头就那么望着沈霄,没有迷惑,没有不解,就安静的平静的,等着他的一句话。

先前庶姐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孝,那么现在究竟是谁不孝呢?

用洋葱汁擦眼睛很多人都用过,毕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痛哭流涕很有难度,可偏偏沈合珏就是个以孝顺闻名的少女,还一口一个想念太太,难道就是这般想念的?

沈霄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在这上面动手脚,一时有些难堪,但见她摇摇欲坠,脸色苍白,显然是知道错了,便心软了。刚要掀过,偏又见千幸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带着审度,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他莫名的有些心虚,但对于这种莫名的情绪很是厌恶,一拂袖,离开前道:“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头也不回的离开。

没有答案,却有了答案。

沈千幸原本也没指望着偏心的父亲去处置庶姐,只是要在他心底种下一颗种子罢了。

一直乖巧纯孝的女儿其实是个包含心机的女子,能在嫡母的葬礼上做手脚,甚至陷害庶妹,那么有没有可能对待父亲的听话崇拜是作假。待他百年归老之后,葬礼上也哭不出来,从而作假?

若是种子没种下,依着沈霄的性格会对自己漠视,而非仓惶而走。

沈千幸很满意。

沈合珏不知道,所以忍不住得意父亲对自己的宠溺,望着嫡妹残忍的说道:“今日的确是我不好,本想着负荆请罪,但父亲一向不拘小节,不再追究,我也不好再揪着不放,索性太太对儿女们都仁慈,早就容忍儿女的过失,这次,想必也不会介意。”

她半是嘲弄,毕竟父亲都没把太太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在意自己是否纯孝呢?一个有名无实的正妻,也不配要什么孝顺。

任谁听见这句话都忍不下,沈千幸紧紧抠着手心,目光平静,心中翻涌,良久才控制住情绪,一笑:“母亲介怀不介怀,我不清楚,若是姐姐好奇,不如亲自去问。只是失礼这件事,也着实没有牵挂着的必要,家中即便有女子去世,也不会再有这么大的排场,毕竟——”姨娘只是个妾,还不配有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