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仅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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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相互试探

    回到客栈的仇真依旧是矗立在窗户边监视着福王府及街边摆摊的白果生父女,直到黄昏时分,见白果生父女将摊位上的东西都归拢到独轮车上离去,这才不疾不徐地拎起桌子上早就收拾妥当的行李,闲庭信步地来到客栈的马厩,牵了自己的那匹马往城外走去。有刘基留给自己的锦衣卫令牌,出城自然不在话下,然而出城的仇真并没有急着赶路,考虑到白果生父女的脚力,仇真只是牵着马慢慢走着,自己也借这个时间好好思量一番今后的打算。

    自从自己母亲去世已经是过去整整十一天了,这十一天里自己东奔西走忙个不停,可谓是心力交瘁,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母亲大仇得报。本该是尘埃落定一切如故,然而命运却和自己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这过去的十一天里,自己无意间得知了许多千丝万缕的秘密,每个秘密都指向自己父亲的离奇死因,自己虽然竭尽全力去查找线索,却总感觉无形中有许多力量在阻碍着自己,仿佛不想让自己揭开最后的面纱,看清背后的庐山真面目。可越是这样,仇真却越是坚定不已,凭借着多年锦衣卫的经验,他推断了一种可能,一种自己越接近真相就会越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可能,偏偏这种推断毫无证据可言,为此,自己才赌上性命的为之付诸一切。更为可笑的是,自己不过仅仅是东厂里面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又如何能扳倒背后强大到恐怖的势力?况且自己现在处于丁忧期间,只是一介草民,若不是自己的好兄弟刘基一直在关照自己,恐怕能不能进得了洛阳城都难说,可即便自己恢复了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又能如何呢?锦衣卫职责所在,便是掌执驾侍卫,巡查缉捕,听命于皇权是锦衣卫存在的根本,然而如今朝廷混乱,由学士组成的东林党和由太监组成的阉党纷争不断,阉党凭借特殊的身份,得皇帝宠信,以至于连皇帝的亲信卫队锦衣卫都对阉党趋炎附势,现在的锦衣卫还算是真正的锦衣卫吗?难道自己日后也要成为阉党的鹰犬和爪牙?若长此以往,自己又如何调查父亲的死因替父报仇呢?

    愁绪万千的仇真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銮驾庄的村口,和上次陪刘基来此的时间差不多,村口的大树下懒洋洋晒太阳的老者依旧在,经过老者身边时,老者微微眯起眼睛瞥了仇真一眼,仇真象征性地朝老者点头微笑,老者却是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仍旧闭着眼睛享受着夕阳的余温。仇真也不以为意,心想估计是那老者把自己当成是找白果生买取得春丹的登徒浪子了,遂苦笑一声,加快了几分步伐朝白果生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不久的白果生父女正在里屋的餐桌前吃着晚饭,忽然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白果生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看了女儿一眼,示意女儿去门口看看,一袭蓝衣的少女随即起身来到门口,柔声细语地问道:“哪位?”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敢问白郎中可在?在下前来问药。”少女回头朝里屋看了一眼,见白果生对自己默默点头,当即将门缓缓打开,待看清门外所站之人时,神情微微一怔,却立即脸若冰霜地冷冷说道:“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说完就要将门关上。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前来调查白果生的仇真,听蓝衣少女略显不客气的话,仇真急忙用膝盖抵住大门,双手稍稍用力一推,随即闪了进去。蓝衣少女哪里会顶得住仇真的力气,好在仇真懂得怜香惜玉,蓝衣少女身形向后微微一个踉跄,站定后见仇真已经进来,遂指着仇真恼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怎敢擅闯民宅?”仇真也不在意,朝蓝衣少女歉意地行了一礼,径直朝里屋走去,身后蓝衣少女焦急地喊道:“站住!”追着仇真而去。

    仇真与蓝衣少女一前一后进了里屋,屋里端坐的白果生见到来人也是楞了一下,遂又缓缓吐出一口气,貌似早就知道了一般,蓝衣少女正欲上前拽住仇真的衣服将其拉扯出去,却见白果生对着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于是冷哼一声走到白果生的后面站住,眼神却是盯着仇真不放,充满了厌恶。白果生双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对仇真淡淡地说道:“这位小兄弟,此次前来又是所为何事啊?”仇真对着白果生施了一礼,客气地回道:“白先生勿怪,在下仇真,方才无礼了,仇真此次前来乃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白先生,还望不吝赐教。”没想到白果生却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冷哼道:“哼!收起你的虚情假意!你以为老夫当真不知道你三番两次前来所为何事?”仇真一惊,心想白果生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听他的意思,貌似是将自己和上次与刘基一同来的事混为一谈了,于是试探地问道:“白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仇真实在不解。”只见白果生冷笑一声,讥讽道:“哼,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和三天前来此的小子应该是一伙儿的吧?”见仇真默默点了点头,白果生继续说道:“既然是一伙儿的,那应该都是段冥那厮的手下了,哼,既然如此,你此次前来岂不是替段冥那个王八蛋向我讨要丹方又是什么?你回去告诉段冥,我白果生死都不会把丹方交给他的,况且,他段冥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我把丹方交给他之日,便是我父女丧命之时。”丹方?仇真听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显然这白果生是误会自己了,于是苦笑着拱手道:“白先生勿要生气,仇真此次前来是为私不为公,况且,仇真已经不是锦衣卫了,现正在丁忧期间,如果仇真还在职的话,也不会拿个官刀多此一举,而且,仇真又如何能在三日内往返于京城与洛阳之间?不瞒先生,仇真近几日一直待在洛阳未走,就连出入洛阳,还是仗着先前那位朋友留给在下的锦衣卫令牌之便。”边说边将官刀轻轻放于桌上,又撩了一下衣服前摆,露出了腰际刘基的那块锦衣卫令牌。

    白果生与蓝衣少女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眼前之人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况且论谁也不会拿自己丁忧之事开玩笑,更是将官刀和锦衣卫令牌都亮了出来,显然对自己没有丝毫隐瞒。但白果生父女不知道的是,仇真之所以将一切都如实告知,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自己所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些无关轻重且容易让二人接受的,最重要的是不会留下证据,因为官刀和令牌自己事后便会带走,仅凭几句话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给对方,况且,这白果生父女对待自己要调查事情所会牵扯的背后的态度尚不明确,自己又岂会全盘托出?此次前来主要就是调查得春丹的,至于其他事情,自己根本就不会向父女二人透露半分,不过听白果生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与段冥不合,虽然仇真对段冥为人颇有微词,但段冥毕竟帮过自己和母亲这么多年,如果得春丹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自己绝不会袖手旁观,但为了方便自己的调查,此时倒是先表明自己此次前来和段冥无关。

    见白果生父女脸上没了先前的敌意,仇真对着正愣神的白果生轻声叫道:“白先生?白先生?”听到仇真叫自己,白果生回过神来,朝着仇真尴尬一笑,拱手道:“小兄弟莫要见怪,方才是老朽唐突了,还请小兄弟继续之前的谈话?”这是示意自己表明来意了,仇真心里一阵无语,这白果生绝对也是一个人老成精之人,称呼已经从老夫自谦到老朽了,仇真也不点破,神情一肃道:“想请教白太医关于得春丹的一些事宜。”原本还面带笑容的白果生听到仇真说出白太医三个字的时候,表情立即凝重起来,就连身后的蓝衣少女也是不由得紧张起来,玉齿紧咬朱唇。只听白果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小兄弟早就知道老朽的身份,既然小兄弟能够坦诚布公的说出来,就说明你对我父女二人并无恶意,如此,老朽也就安心了。”见白果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仇真也露出会心的微笑。

    就在白果生开口欲言之际,仇真面色一变,快速伸出食指在自己唇边做出禁声的手势,随后又轻轻指了指三人头上的房顶,寂静的屋里突然传来房顶瓦片碰撞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