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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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猫狂死曲第三乐章 生动活泼的快板上

第三乐章 生动活泼的快板(上)

吃过午饭之后,依照早上的约定,各组的两个人分别在大厅里协商。

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人——古田武史与辻纪子,虽然坐在一起,彼此却不讲话,甚至把头转到相反方向。

玛莉有点看不过去,说:

“求求你们两位小姐先生,顶多也只有三天,愉快的面对决赛,好吗?”

“只要有这个家伙在,我就不会偷快。”辻纪子说。

“哦。我还以为你有冷感症呢!”古田也还以颜色。

“你说什么?”河东狮吼状。

“请不要激动,”片山义太郎自告奋勇当和事佬。“总之,现在是大家都难得聚在一起的晚会,两位就别孩子气了,愉快点吧!”

“我知道。”古田说:“只要这个女人不再做出奇怪的事,我很愿意合作。”↙米↙花↙在↙线↙书↙库↙?http

“奇怪的事?你竟敢这样说……”

“洼小姐。”玛莉说。“两位还是先决定要演奏什么,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不好?”

“我演奏什么都可以。”辻纪子耸耸肩说。

“我就是二重奏也没关系。”

“那,你不是有最适合的曲子吗?那首《闪闪星光》啊!”

“谁不知道你以昂贵小提琴做宣传,可以做价钱的猜谜游戏。”古田立刻反唇相讥。

“哼!”

幸好两人没有继续争吵。而上二楼去了。

其他的小组——真知子和丸山、长谷和美与大久保,不时传出他们的笑声。

“那么,我们也商量一下吧!”玛莉说道:

“好,……去你的房间怎么样?”

“我的?好哇。”玛莉露出稍许困惑的表情。

两个人一起走上二楼,走到一半,玛莉突然想起福尔摩斯,问道:

“小猫咪哪里去了呢?”

“办‘公事’去了!”片山义太郎回答。

“哟,真有意思。”玛莉笑起来。“请进来。”玛莉推开经过特别改造的厚而重的门。

玛莉的房间相当宽大,也重新装修过,住起来可以说相当舒适,有双人床、书桌,中央还有一个谱架。

书架上放着一架录放音机,可以录下自己的演奏,再放给自己听,这大概是朝仓的构想。

“这个房间真是好!”片山义太郎似乎很欣赏。

“是呀,可以说是很理想的环境。”玛莉坐在床边,继续说:“可是我觉得太奢侈了。反而是一个人在狭窄而不自由的地方会更努力练习。”

“新作品的练习还可以吧!”

“你问这种事情是违反规定的,我要逮捕你啦!”

“我不一样,我是局外人,而且对音乐一窍不通。”片山义太郎露出苦笑。

“为什么你要在我的房间里面商量事呢?”

“实际上我是想先在这个房间找找**,因为我把嫌疑犯给弄丢了。”

“啊……”

于是片山义太郎把他差一点就看到嫌疑犯,却又被从容逃走的事描述了一遍。

“至少现在我知道你是没有嫌疑的。”

“说得也是。我知道你守着书房,不会笨到还去那儿拿录音带。”

“没错。现在涉嫌人已经知道事迹败露了,所以我再守在那里也没有用,我想先把**拆下来,免得别人发现引起**而影响情绪。”

“是的,现在大家都在紧张的最高峰。”

“所以我想先在这个房间里找到**,每个房间里放的位置一定一样,只要找到一个,其他房间就容易找了。”

“可是,什么时候到每个房间去拆下**呢?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呢!”

“晚饭时间比较好,我不在餐桌上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没想到你还真聪明。”

玛莉的赞美使得片山义太郎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不该高兴。

“开始找吧。不管是藏在哪里,应该是没有很多时间。藏得很复杂,……不知藏在哪里?”

“好像很有趣,我也来帮忙找。”

“拜托。这个时候要是她在这里就好了。”

“她,是谁?”

“哦,是我的助手。”片山义太郎心里想。福尔摩斯听到一定会生气。

两个人几乎翻遍了房间,床下、桌子里、照明灯下、椅子下面、壁画后面,都检查过了。

“可恨,找不到!”片山义太郎站起来叹口气。

“还真不容易找到呢!”

“我想不可能已经被拆掉了,因为没有那样的时间去拆除。”

“说不定在中午……”玛莉说。

“不。没有人离开那样长的时间,我一直很注意看,顶多是去洗手间,很快就回来。”

片山义太郎感到奇怪。

“既然已经不再使用**。就不要去管它了。这样子找还找不到,他们更不可能会偶然发现。”

“有道理。”遇到挫折立刻放弃目标。这是片山义太郎最坏的习惯。“那么我不打扰你的练习了。”

“我们的事还没商量!”

“可是我不懂音乐,你决定就好了。”

“你不要逃避。”

玛莉说完后就坐在**,低着头哭了起来。

片山义太郎吓呆了,刚才玛莉还很愉快……

女人就是这样情绪多变,所以才叫人受不了。至少,要哭的时候应该在另人想哭的状况下,以欲哭的表情打出预告,这样才能使其他的人在她掉泪之前赶紧逃之夭夭。

“喂……哭……对身体不好,会影响心脏的。”他说的是自己的心脏。“镇静一点……不要激动。”

这样慌张地安慰别人,当然不会有效。

“这样哭会损失水分和盐分的。”

难道不能说点更好听的话吗?片山义太郎觉得自己真是太没有用了,只怪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女性,甚至为了逃避女子的眼泪,即使越窗而下也在所不惜。不过,真的到时候还得考虑惧高症的问题。

玛莉还在抽抽搭搭的哭着,情势所迫,片山义太郎几乎要哭了。

这时候玛莉突然抬起头笑了。

片山义太郎纳闷得发愣。

“怎么样?哭是我的特技表演之一。”玛莉说完,又笑得很得意。

“你把我吓坏了。刚才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差点就要叫救护车来了。”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我有这种本领,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好吧!”片山义太郎也不禁露齿而笑。

“从小我就常常这样表演。”玛莉说:“练琴时真的很辛苦,连续几个小时不休息地拉琴,当我累得受不了想休息时。我就拿出我的绝活儿哭。妈妈虽然不会因此就认为我很可怜,但是,至少会让我休息一下。”

片山义太郎轻轻地坐到椅子上。

“真有那么严格吗?”

“这是天下妈妈的标准模式。母亲把自己年轻时没有成功的梦想寄托在孩子身上,而孩子的梦想又该怎么办呢?小时候我梦想将来当空中小姐或护士小姐。小孩子也会对自己将来有个憧憬,而现在,我的未来只有一条路——小提琴。”

“可是你能达到这个地步,证明你是有才能的。”

“不错,我也自认不是完全没有才能,但是,才能并不是加以训练就能发展无疑,就像在一个固定的容器中,尽管能装进更多的东西,如果硬塞进去……容器会变形。”

“你认为才能是有限的吗?”

“我不知道。这种哲理连去想的时间都没有。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才第一次想到这种事。”玛莉微笑着说:“说起来实在有点荒谬,为了音乐大赛才来这里,却反而胡思乱想那些多余的事……”

“能够撇开琐事。一个人单独生活,并不是常有的事。”

“的确是如此。过去练琴时都有母亲或老师跟在旁边盯着,即使有时妈妈并不在旁边,潜意识中总觉得妈妈锐利的眼光无所不在。到这里之后,才真正从无形的桎梏中解脱,只剩下我和小提琴。”

玛莉站起来拿起小提琴,以自然流利的动作把小提琴搭在下颚和脖子之间,轻拉一下弓,然后定弦。人琴一体,那么安稳协调。

“要我拉首曲子吗?”

“可以吗?”

“嗯,只要是和决赛的曲子无关,当然是可以。而且我们今晚可以演奏这首曲子,必要时就这样说。”

“太好了,那么……尽量演奏简单的吧!”

当然,迟钝如片山义太郎者,仍然具有欣赏优美音乐的感性。

片山义太郎不知这首曲子的曲名,但曾经听过。现在房间里弥漫着哀怨的旋律。

那绝对不像是弓和弦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好似由整把小提琴——不,是从玛莉全身发出的奇妙音波,天地的共鸣。玛莉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指板上灵巧地移动,而弓就像呼吸般自然地滑动。

片山义太郎陶醉其中,若说他在听音乐,不如说音乐密密地包围着他,渗入他的身体里。音乐在细腻动人的颤音中收尾,余韵奥绕在房间里,造成无形的旋涡缠绵着。

“真是太妙了。”片山义太郎轻轻击掌赞美,玛莉做了一个舞台上的鞠躬回报他。

“优胜者非你莫属!”

玛莉笑道。“事实上,大家都可能做到这种程度。”说着却也兔不了泛红着脸说:“可是……专门为一个人演奏真是一件美好的事,这是我的第一次。”

“为了一个人?”

“是为了。一个特定的人,……,因为你在这里听,我才能演奏得更好。”

“我真是荣幸之至。”片山义太郎微笑着——但他的微笑立刻就僵住了。

因为,玛莉把小提琴和弓放在桌子上,向着片山义山义郎走过来。

一股可怕的预感油然而生,在片山义太郎的脑海中亮起了红灯。以前当有女性靠近他时,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形。

那样的脚步虽无法估计时速几公里,但她的眼神和步履——很奇怪的有着配合无间的感觉。如果把它当做学术研究之后加以发表,说不定会大为轰动。

若在平时,片山义太郎遇到这种情形,必然会开始后退。假设,当有一方逼近,而另一方却停止不动,除非能错开,否则免不了要撞在一起。

今天似乎无法办到,因为片山义太郎坐在椅子上像被钉住,椅背挡住他的退路,现在已经来不及拆除椅背了。

就在磨磨蹭蹭之际,终于发生第一类接触。玛莉弯下身去亲吻片山义太郎。

片山义太郎只觉自己仿佛快昏倒,玛莉用力抱着他——如果他也能抱着玛莉,那就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只是任由对方推、压,于是椅子开始倾斜,然后两个都倒在地上。

当然,房间地板上和书房一样都铺着地毯,两人都没有受伤……

两人站起来后,互望一眼。

玛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

片山义太郎松口气,说道:

“那里……我没什么关系……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嘛。”

“这和精神紧张无关。”玛莉以坚毅的口吻说道:“请不要把我和长谷小姐混为一谈!老实说: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爱上你了。”

片山义太郎想。如果晴美在场,该对我的价值重估了吧?

“本人年近三十,又是个不起眼的刑警,分不清二分音符和四分音符的差异,以你这样的音乐水准来看,我简直就是个难以置信的音盲。”

说得虽然不甚合理,但所谓男女关系大致就是如此。片山义太郎曾经被女子甩过几次,所以对这一次他不敢掉以轻心。先拈拈自己的斤两。

“我不会要求你和我结婚的。”玛莉站起来,又坐到床边。片山义太郎有前车之鉴,再也不敢坐下。玛莉又说:“如果我要和你结婚,妈妈会杀了我,不,也许更可能会杀了你。”

“你还年轻,以后有更多才能要展露呢!”

“我……是第一次谈恋爱。”玛莉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说:

“以前我连交个男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所有时间都安排给小提琴,除了练琴还是练琴……”

“今后你会有很多机会的。”

玛莉不予理会,自顾说道:

“以前我和史塔维兹先生学过琴,这一次的音乐大赛就是用他的名字……他是个伟大的音乐家,体格魁梧,人品很好,他听了我的演奏后说‘你大概没有谈过恋爱’。他又说:没有恋爱的人,演奏小提琴发不出真正的声音,不会哭泣与不会唱歌,……”

“我真希望我多少能帮点忙。”片山义太郎微笑着。

“你真是个好人。能不能和我作爱?”

片山义太郎吓得跳起来。

“那、那怎么行!其实……其实我也并不是……不喜欢女人,而且你也很有魅力……但这是两回事。”

“原来你很保守。”

“嗯,妹妹经常为我打气。”

“哦,是晴美小组。有那么好的妹妹。挑选女人的眼光自然会严格了。”

“那里,那里。”片山义太郎说。

就在这时候,口袋里的呼叫器响了。

“对不起。有我的电话。那么……”

“今晚的事就由我决定了。”

“嗯。一切拜托你了。”片山义太郎走出玛莉的房间时,全身都在喘着。

“哥哥!?”

是晴美打来的电话。

“哦。有事吗?”

晴美把事情经过大概说明一下,最后她说。

“因为不是凶杀案,他们就不想调查,真气死我了。”口气十分不满,“你那一边有没有可能发生凶杀案?”

“不要说那种不吉祥的话。”

“那,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这……和前几天差不多。”

“前几天?”

“是,我又要被甩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喂,你等一下。”片山义太郎屏息静气地竖起耳朵听,有砰!咚!的声音。“好像发生什么了,等一等我再打电话给你。”放下电话冲出房间。

其他人都打开房门伸出头来。

“是什么声音呢?”长谷和美说。

“在大久保先生的房间里!”玛莉叫着。

玛莉这一喊。片山义太郎才发现只有大久保的房门是关着的。

他急忙跑过去推开房门——房间里凌乱得一塌糊涂。

书桌翻倒,录音机摔在墙边,谱架倒在地上。满地都是乐谱而且——连小提琴都摔个稀烂。

就是看不见大久保。

“大久保君!”

片义太郎大声叫着。只剩浴室还没找,他急忙过去打开门。

大久保在浴室里回过头来,披头散发,大而无神的眼睛虚茫地看着片山义太郎。

“大久保君,你不要紧吧?不要这样!”

片山义太郎的最后一句是喊叫的,因为他看到大久保的右手拿着发出银光的刀片,刀刃正对着左手腕。

“交给我!”

片山义太郎仲出去。刀片闪动了一下,冒出鲜血滴落在磁砖上。

“胡闹!你想干什么?”

片山义太郎冲向大久保拿着刀片的手。接着古田和丸山也冲进浴室。

片山义太郎一面设法让大久保松开刀片,一面大叫:

“快止血,绑住手臂!”

孔武有力的丸山制伏还想挣扎的大久保,古田用毛巾在大久保的上臂扎紧。

大久保突然昏过去,顿时全身瘫痪,正和他的有右手奋战的片山义太郎因此而失去重心向前扑倒。

他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一头摔进面前满装着洗澡水的浴缸中。

救护车的警笛声愈去愈远。片山义太郎像落汤鸡——

湿淋淋地站在门口目送。他及时打了一个大喷嚏。急忙转身想回房去。

走进大厅时,全体都集合在那里,不,还缺一个植田真知子。

看情形像集合,但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像是默默在承担沉闷的气氛。

“刑警先生,”古田说道:“很冷吧!这里有电炉,我马上打开它,您坐这里吧!”

“谢谢……”

电炉热度并不强,但总比没有好。

“没有衣服可以换吗?”玛莉似乎很担心。

“等一下妹妹会送过来……”

“哦,原来如此。”

片山义太郎深深吸一口气。

“一定是受不了这样的紧张。”古田说。

“真可伶!”片山义太郎点头说道:“看起来很神经质的样子。”

“我能了解他。”辻纪子用她难得的消沉口吻说:“我曾经在其他比赛中遇到他,虽然他很努力上进,但是因为家里穷,不允许他继续学琴。如果他不能在著名的小提琴演奏比赛中获胜,就只有放弃小提琴了,以他的学年来看,这一次比赛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他想到这一点。必然更焦虑。”长谷和美说:“而且会认为自己比别人落后……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辻纪子正视着古田说。

“应该由你来代替他。”

古田听了并没有不豫之色,却点点头说: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

“不过……我真不明白。”玛莉像是在自言自语,“拥有贝多芬或莫扎特的音乐还不够吗?音乐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为谁呢,如果是因为音乐而患精神官能症……甚至寻死,……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点也没错!”古田点头说:“音乐有力量其实是有限的。德国纳粹那伙人对贝多芬不也是很感动吗。坦白说:音乐是为音乐学校的经营者而存在的。”

片山义太郎对一席语感到很讶异,没想到古田是个虚无主义者。

“这种说法太可怕了。”玛莉说道:“果真如此,那么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就是显示,在比赛得胜的人,从此以后别人便要聆赏他的琴艺。”辻纪子说:“这么说虽然对大久保先生是很残忍……”

像有意打断大家的谈话一样,门口一个声音传来:

“各位,真了不起。”真知子边说边走近,“我只是认为减少了一个竞争者而已。”

“真知子……”玛莉错愕不已,“你这是真心话吗?”

“没错。其实大家心里不是都这么想吗?说不定有人还希望能多减少几个人呢!”

一阵难堪的沉默。

“你,一定是胜利者。”丸山说。

“谢谢,我对自己也深具信心。”真知子说。

市村智子探头进来。

“刑警先生,你妹妹来了。”

片山义太郎走到玄关,看到晴美和福尔摩斯站在那里,另外还有一个比她俩都大的附件。

“怎么,连你也来了!”

“晚安。”石津笑嘻嘻地说:“是晴美小姐要我送她来的。”

“一定是你求她让你送她来。”

“哥哥,别这样说。快去换衣服吧,否则会感冒的。”晴美把纸袋递过来。

“好吧。啊,市村女士,麻烦你带他们两个去书房,拿点吃的东西给他们,好吗?”

“是。两位可以在这里一起吃晚饭。”市村智子说道。

“不,不用那样……”

不等片山义太郎说完,石津就急忙说。

“好极了。我肚子正饿着呢!”

片山义太郎换好衣服走到书房,玛莉和晴美正偷快地谈着话。

“哥哥,你再早一步来,就可以听玛莉小姐说有趣的故事了。”

“什么故事?”

“有一位不知名的现代唐璜先生在追玛莉小姐。”

“喂,别开这种玩笑吧!”片山义太郎露出苦笑。“石津呢?”

“现在?在厕所里吧!”

“那么。上一次那位刑警先生也在一起吗?”玛莉问道。

“可不是,然后老哥就像顽固的父亲一样毫不放松地监视着妹妹。”

这时候石津推开房门回到书房。

“这栋房子真大,上一趟厕所要走一公里远。”夸张地说完后,才发现玛莉在这里。“哦,你是……”

“上一次,谢谢你陪我跑步。”玛莉向石津寒喧。

“那里,那里。你母亲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石津一紧张,不该说的话却溜出口。

“我母亲……我母亲怎么啦?”玛莉脸色都变了。

“没,没什么——没有影响……生命。”这么说似乎更糟糕。

“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玛莉小姐,不要激动。”晴美安慰玛莉,说:“你母亲掉到水池里了。”

“水池?是那个公园的水池吗?”

“是的,”石津说:“夜里散步,不小心就……”

“不可能,我母亲不会……”

“既然你己经知道一些,还是全部说出来比较好,若再隐瞒,会引起不必要的牵挂。”

“事实上是,大概是被人推下水的。”片山义太郎说:

“可是你母亲竖恃只能告诉你说她自己掉下去的,也许是不想扰乱你的心情,后来她希望我们绝对不要把这事告诉你。”

“对不起。”石津搔着头说:“我不小心……”

“不,没关系。”玛莉的情绪趋于平静,“能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也要对这件事说一句话,母亲一定是被推下去的。”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石津兴奋得拿出笔记本。

“一定……是‘我的母亲’。”

片山义太郎、晴美、石津三人面面相觎,莫名其所以。

玛莉立刻又说。

“我说的是那个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女人。”

“亲生母亲?”晴美惊讶地说:“那现在的母亲是……”

“妈妈说:那女人是个疯子,大概在三个月前出现,口口声声说我是她的女儿……”

“我知道了。”晴美想起那件事,“那一次,她在饭店外面——”

“是的,这么说来,你也看到她了?”

“我还记得,那时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好奇怪。”

“她不断地打电话给我母亲,或在我家周围徘徊不去,母亲一定是被她推下去的,否则母亲会说出凶手是谁,她怕我担心才不说出来。”

“看样子得派人保护你母亲了。”片山义太郎说:“石津,那时你们的管区吧,你安排一下要在樱井小姐家附近加强巡逻。”

“知道了。电话在哪里?”

“在我房间里,用这把钥匙——算了,我也去。”

片山义太郎和石津走上二楼。当他们和目黑警局联络完返回书房时,晴美已经不在那儿,只有玛莉出神地坐在那里。

“晴美小姐找小猫咪去了。”

“那么,我去找晴美小姐……”石津走出书房。

“不要紧吧?”片山义太郎关上房门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疲倦。”

“我了解。可是,希望你不要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会保护你母亲的。”

“对不起,给你们带来麻烦。”

“不要这么说,只要你在决赛时全力以赴就行了。”

“这件事……真叫人烦心。”玛莉说着低下了头,“大久保先生自杀末遂、母亲的事件……那个奇怪女人出现时正是我决定参加演奏比赛时,我想,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

“目的是要扰乱你的情绪吗?”

“为了得到胜利而……做这样的事吗?”玛莉似有无限感慨,“我真不明白,胜利之后所得到的和失去的,究竟那一种多?”

玛莉掉下了眼泪,那不是特技表演。

片山义太郎睡得很熟。

半夜里熟睡,这是必然现象,但是,以一个身负保护别人的责任的人来说:是不应该睡得太沉的。

幸好片山义太郎有一个十分灵巧的闹钟,那就是福尔摩斯。也许是睡得不够深沉,或感觉太敏锐了,稍微有声音,她就会立刻清醒。片山义太郎有恃无恐,所以他敢熟睡入梦。

第四天夜晚一己经过了半夜,应该说是第五天凌晨两点钟吧!

片山义太郎觉得似乎脸上触着了凉凉的东西。

“请不要吻我——”他糊里糊涂地说着梦话,但是当他听到“喵”的回答时,便醒来了。

“原来是福尔摩斯。”片山义太郎坐起来打了个大哈欠,说“要吃早餐了吗?”然后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是半夜两点——喂,太不像话了吧?”片山义太郎忍不住地嘀咕。

福尔摩斯向着房门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是短促的。

“什么?你是说外面有人吗?”片山义太郎披了一件睡袍下床。“真冷,这一带特别冷。”嘴里念着,然后轻轻打开房门。

走廊很暗,几乎看不见那一头,但眼睛适应黑暗后发现有个蠕动的影子。

有人!片山义太郎顿时紧张起来,即使像他这样重视睡眠的人,紧张还是可以消除点睡意。

摇摇头,揉揉眼,他凝神屏息地看,看到一个人的轮廓。

但是,那是一个非常胖的人,有一个那么胖的人住在这里吗?片山义太郎努力去思索——就在这时,那个人的头部从正中央向左右分开成两个。

原来是两个人,怪不得看起来胖。现在这两人除了头部以外,其他部分仍然贴靠在一起,就像连体婴一样。

其实仔细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搂抱在一起,偶尔头部也会重叠成一,那时大概就是嘴对嘴的人工呼吸,自有人类以来,举行次数最多的仪式正在这里进行吧!

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究竟是谁?片山义太郎的好奇心虽没有晴美那么强烈,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然而再大的好奇心都不能使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出他们是谁。

男人之中,大久保己经不在这里了。女人呢?植田真知子是个只知练琴的人,那么是长谷和美或辻纪子吗?——难道是樱井玛莉?

不可能,绝不可能!虽然不能以玛莉的情人自居,但是万一那是玛莉,心里的滋味却依然不好受,这大概就是男人的任性吧!

心里委实牵挂着,但是如果走过去看个究竟,也是不妥,他决定保持绅士风度,断然把门关上。

“喂,福尔摩斯。”片山义太郎关上房门说:“你也是女人,也是好奇心很强的猫吧,下次可别再为这种事把我叫醒。”说完径自上床睡觉。

福尔摩斯耸耸肩。——猫当然不会耸肩,但她的表情就像人在耸肩时所代表的肢体语言。“悉听尊便,你奈我何”,然后也跳上床,在片山义太郎的脚下缩成一团。

“在这里还是蛮舒服的。”如果福尔摩斯会讲话,她一定会告诉片山义太郎说:“可惜你的睡态很不好,经常不小心把我踢下床去。”

很意外的,这一夜福尔摩斯睡得极安稳。

只有松风在黑夜中发出吼叫声,广大的宅邸在深重的沉默里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