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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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期中

第二章 死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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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外面有人!等一等!”片山走到玄关,轻轻开了锁链,接着吸一口气把门打开。一条人影转身奔跑。

“喂!别走!”片山赤着脚追上去。一不留神,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下去。

“你没事吧!”晴美不知何时蹲在旁边看他。福尔摩斯坐在一边,一副“多管闲事者”的表情。

“哟……妈的!”走廊上满是尘埃,片山染了一身脏。

“颈骨有没有折断?”

“当然没有啦!折断了还有命?”

“先回去再说吧!对了,有没有见到对方的脸?”

“我根本来不及看就滚下去了!”

“都怪你自己!再去泡泡热水吧,脏兮兮的!”

“嗯。”片山起身拍拍屁股后面。“尊呢?”

“咦,到哪儿去了?”晴美东张西望。“它跟你同时跑出门外的……啊,回来啦!”

大黑猫慢吞吞的从暗处现身,接着不屑一顾片山他们,兀自跳上二楼去。

“是不是去追刚才那个家伙?”

“不晓得呀!”

“若是福尔摩斯,一定告诉我们他是谁了!”片山摩着腰肢上楼去。“到底是谁?跟踪我回到公寓,然后跑掉,似乎不想让我见到脸孔……”

片山在浴槽里泡过热水,最后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发现福尔摩斯衔着他的领带走到跟前。

“干嘛?还不到上班时间哪!”

晴美蹙蹙眉。“是否叫你去什么地方?”

“去哪儿呢?”片山思索一下恍然大悟。“对!刚才的家伙偷听了我们的话,包括相机的事在内!”

福尔摩斯再叫一声,表示催促。

“衣服拿给我!我要去那间公寓看看!”

换上衣服,片山带着福尔摩斯冲出房间。

“小心!不要再滚下楼!”晴美追着大嚷。

走下计程车,进到s公寓的玄关,不见警卫的影子。应该二十四小时有人守卫才对。

“有人在吗?”片山喊一声,探头进传达室的窗口窥望,一望之下吃惊。那叫江口的年轻警卫倒在地上。

“江口先生!”片山惊叫一声,忘了探身在窗口内,一起身后脑就着着实实的碰在窗框上,痛得大叫。但没时间发牢骚,赶快冲进去看江口。江口正在呼呼大睡。桌上有一杯喝剩的咖啡。大概被人下了安眠药。

“好像没有生命危险。咱们上去!”

同福尔摩斯一起坐电梯上十一楼。来到一一零四号室门前,侧耳细听,里面什么也听不见。高级公寓的关系吧!片山悄悄拉门把,门竟然没锁!──有人在!片山紧张起来,拔出手枪,摆好架势。

“准备!福尔摩斯!”

然后一下子打开门冲进去。里面漆黑。片山急忙用左手开了灯。客厅中央,有个人傻楞楞站在那里。她是住在隔壁的酒吧妈咪。

“咦,不是白天见过的刑警先生吗?还有小猫咪!”土井绢子高兴的嚷道。

“什么小猫咪!我问你,你在这里干嘛?”

“你真失礼!以为我闯空巢?我是来捉小偷的!”

“小偷?”

“是呀?可惜被他溜掉了。”

“究竟怎么回事?”片山收起手枪。

“我刚从店里回来呀。有点头痛。比平常早一点。经过这里时,发现门打开了一点哪!觉得奇怪,我就探头进来张望,不见人,于是我才走进来的。”

“真的吗?”片山觉得半信半疑,催她讲下去。

“我一进来,突然有东西迎头盖下来。对方一定事先躲在沙发背后,趁我摸黑不知所措时进攻的。当我发现盖我的是一张毛毯而拿掉时,顿时心里发毛,加上四周一片漆黑,吓得不敢乱动。我怕对方再出手啊!接着灯就突然亮了,你就来啦!”

“你在黑暗里待了多久?”

“这个……好像很久了,也许只有两三分钟吧!”

片山觉得土井的话不太可信。不管胆子有多大,半夜三更一个人跑进发生命案的屋里,似乎无法想像。可是又找不到她说谎的证据,只好姑且信之,待会再查其他房间。很有可能,凶手还留在屋里面!

“那你先回去吧!我会留在这里调查一下!”

“我知道了!还是性命要紧哪!”土井说完,把掉在地上的纸袋和手提包捡起来。

“咪呜!”福尔摩斯发出一声尖叫。片山回头。

“小猫咪!到我家里喝点牛奶如何?”土井边走边说。福尔摩斯立刻迅速的上前挡住她的去路,而且摆出姿势对她低吼。

“怎么啦?”一定有事。片山走上前去。“你有什么事想请教这位女士吗?”

“真麻烦。我要回去啦!”土井沉着脸,强行开步走。福尔摩斯不容分说,扑上前去用前肢的爪去抓她的纸袋,纸袋啪勒几声就破了。

“你干什么?!”土井大叫。有件物体从破掉的纸袋跌到地面──一部宝丽来相机。

“这是什么?”片山马上捡起,递到土井面前。

“这是……”土井脸色一变,然而立刻强硬起来。“这是相机呀,一看就懂了。”

“谁的?”

“当然是我的啰,还用说!”

“这是这里的东西吧!金崎泽子与你合照时使用的相机!”

“什么意思?分明是把我当成小偷嘛!”

“里面应该还有菲林。让我看看拍了些什么!”

片山假装漠视对方吐口水,把菲林抽出。

“里面拍了什么?若是你的相机,你当然知道啰!”

土井气结。片山适时的表现很有刑警的样子了。

“你真讨厌!”土井狠狠地骂一顿。“是的,这是这里的相机。”

“为什么偷相机?”

“什么偷……想借借而已!真的!我想借它来替客人拍照赚点钱而已!想起曾经在这里拍过照……”

“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上锁呀,是真的啊!”

“请别那么大声!你是说门没锁,里面有亮灯?”

“是啊!而且,那相机就摆在客厅的桌面上!”

“桌面上?”

“对呀!我觉得太巧了,吓得呆住。然后赶快把相机装进纸袋去,不料就被毛毯罩头盖住!”

“这次是真的吧!”

“我没有撒谎啊!”土井的心脏似乎很强壮,声大如雷。

“改天再详细请教!”片山威胁一句。说不定是事实。确实有别的潜入者。土并没有必要弄睡警卫。

“先来看看照片吧!”

片山把宝丽来的相纸表层撕开。那是金崎凉子的照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含羞地微笑着。

“这是被杀的妹妹呢!”土井看了说。

“嗯。可是,为何被摆在相机里面呢?”片山不解。宝丽来那影相机的好处是即拍即有。为什么凉子的照片还会摆在相机里面?

“真是可耻!”江口搔搔头。“我觉得爱困,就到那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杯咖啡。接着听到门前传来砰砰声的迸裂声……”

“迸裂声?”

“起初以为是枪声。我去看了,门口没人。也许是放烟花什么的吧!然后回来喝咖啡,不过五分钟就昏昏欲睡了……连几时倒下的也不知道!”

片山困惑了。刚才在屋外偷听的那个人物,如果来了这里,难道他带着安眠药走路?潜入此地的目的何在?若是想偷相机,干嘛又把相机摆在桌面上?

片山查过所有房间,没有发现其他东西失窃。

福尔摩斯站在他的脚边打呵欠。

“知道了。回去吧!我也想睡啦!”片山也打了个大呵欠。江口讶异地轮流看他们主仆的脸。

“对不起!”年轻少女的声音。

晴美抬起头来,见到一名十七八岁的高佻少女站在柜台前面。“什么事?”

“请问,户村贞夫老师的课是不是在这里……”

“是的。今天上一点半的,我想他快来了。”

“真的?我是老师的拥护者,一直希望他能在我的吉他上面签名。”

“哦。那么请你坐在那张椅子上等吧!他一定肯替你签名的。”

“是!”少女高兴地点点头。

就在那时,手提吉他箱的户村贞夫从后面的电梯走出来。拥有“吉他王子”称誉的户村贞夫,现年三十四岁。虽称不上风流潇洒,然而长发及肩,爱穿牛仔裤,制造了青春浪漫的形象。

作为实力派的吉他乐手,又曾在西班牙逗留过一年半载,户村贞夫颇受欢迎和忙碌。百忙之中,依然每周抽一个下午到文教中心亲自授课。

后来晴美听闻,出资经营中心的百货公司社长,跟户村的父亲是世交,也许碍于情面才来开课的吧!

“老师午安。”晴美起身敬礼,并且伸手指示旁边那位态度忸怩的少女说:“这位小姐……”

户村转向少女:“你找我?”

“我……我是老师的拥护者,收藏老师所有的唱片和出席每一场表演……”

“那真荣幸。”

“所以,可否请您在我的吉他上面签名留念?”

“好哇。有签字笔吗?那么签在这里……”

起初见到户村时,晴美觉得他装腔作势的颇不顺眼,接触之后才晓得他为人谦逊。也许喝过洋水吧,处事手腕老练随和,予人好感。最令晴美佩服的是他采取一对一的授课方式,每人二十分钟,时间不长,但是绝不集体上课,所以学生人数也只限制十名左右,教学可谓十分认真。

在少女的吉他上签过名后,户村说:

“好吉他!荷西拉米勒斯的……跟我的一样!”

“我晓得老师用这个牌子的吉他,所以要求父亲买一个同样的给我!”

“啊!那么令尊大概恨死我啦!”户村大笑。“你会不会弹吉他?”

“一点点……”少女羞红了脸。

“弹给我听听!”

少女的脸已热成暖炉模样,忸忸怩怩的开始用颤抖的手拨弦。手太抖,根本不成曲子,可是户村认真的倾听,并且凝视她的指尖。

“你的手指够长,多练习就生巧了。如果来报名,恐怕要轮很久,不如你回家把所弹的曲子录下来,然后寄给我,我评分后寄回给你如何?”

“好!”少女带着彷如做梦的表情,飘飘然离去。

“那只吉他价值五十万以上哪!”户村对晴美说。“不好好练习未免太浪费啦!”

晴美不知他是出乎真心抑或开玩笑。“老师真够亲切!”

“若是阿婆或男人,我可不睬她呢!”户村笑笑。“对啦,最先的学生来了没?”

“来了,在里面等着。”

户村走向教室。由于采取一对一的教学法,教室太大反而难教。所以使用会客室改成的小房间。门前的走廊上有长椅,次位的学生依序等候。

影评家山室老师,今天又穿着红衬衫白呢绒裤出现在电梯口,令人不禁眩目。

“嗨,午安!今天天气真好!”俨然电视解说的语气。

“辛苦了!老师!”

“下面的海报做得很好。是不是请专家设计的?”

今天举办山室成弘的特别讲座:“最后一幕的美学”,不同平日的讲座,今次是公开性质,免费听讲。

“那是所长亲手制作的!”

“啊!水准真高,若是她做美术设计家也一定成功!”

这时,相良从事务所探头出来。

“山室老师,辛苦了!你要使用八米厘吧!”

“嗯。放映机预备好啦?”

“是的,已经放在教室里头。”

“那么,试试转上菲林吧!”

“我来带路。”晴美带头先走。“我想今天人会很多,不用平常的教室,改在下面一楼的公司礼堂。”

“那没关系。我倒不以为会有太多听众哩!”语气半带玩笑。当然,他肯定听众很多才会这么说。

他们下到四十七楼,打开一道写上“m地产公司通路”的门进去。

“开演之前三十分钟,这道门一直开启,我在这里当接待。礼堂就在那边!”晴美向山室解释。

小走廊很快就是尽头,旁边是对开的折门。撩开门帘进去,乃是宽阔的大堂所在,折椅整齐地并排着。

“可惜摆满了只能容纳二百人多一点。”相良有点遗憾地表示。“本来想找个可容纳三百人的场地……”

“不要紧,不会来那么多的。”山室笑道:“那边就是讲台了吧!”

说是讲台,不过在正面的黑板前面摆上桌子和麦克风而已。黑板上面挂着白色的银幕。

“其实很想布置得更有气派些……”相良惶恐地说。

“没关系。八米厘就放映在那个银幕上吧!那么,放映时……”

“由我负责放映,老师只要坐在讲台旁边用麦克风解说就行了。”

“也好。放映机是……啊,好东西!比我的还新呢!是新产品吧!”

山室喜悦地注视相良和晴美在昨天买的八米厘放映机,开了电源。“双卡式立体声……真是一流货!”

“这种可以吗?我们不晓得怎样选机的。”

“没有比这更新的啦!很好!放来看看怎样?”

山室从公事包取出八米厘菲林。相良把它挂上放映机,开了掣,吩咐晴美:“片山小姐!熄了灯吧!灯掣就在进来的门扉旁边。”

晴美过去关了灯。黑板前面的银幕上出现四方形的白光,接着是黑白画面。对好焦点,出现林荫大道、倚在车旁的男人、走着的女人。那是名片《第三个男人》。同时传来音乐声。由于放映机里内藏扩音器。

“音响方面如何?”相良的声音问道。

“这个放映机的扩音器音响不太好……”晴美说。

“是吗?可否衔接外面的扩音器?”山室问。

“可以的。机身附有接头,很容易就接上去了。”

“那就麻烦你了。这样效果就很够啦!”

画面变成彩色,一双穿着怪衣服的男女正在逃跑。

“这是什么电影?”

“《玛拉/沙德》的最后一幕。正式名称是《由沙德导演、沙灵顿精神病院患者演出的保罗玛拉之受迫和暗杀》!”

“这个全是戏名?”晴美大吃一惊。“恐怕题目还未讲完,戏就放完了!”

“大概是吧!”山室笑道。“可以啦。其他开讲时再放!”

晴美先把山室带到会客室,然后回去柜台。相良上前说:“片山小姐。我要去买一个衔接的扩音器,十分钟左右就回来。”

“好。你去吧!距离接待还有时间。”

山室的特别讲座从三点半开始,现在刚过两点。

相良离开不久,有人从电梯咯咯声走过来。

“啊,姑妈!好久不见了!”

她是晴美的姑妈儿岛光枝。片山兄妹的父母双亡后,她以监护人身份自居,喜欢多管闲事……

“晴美呀,做得怎样?”

“托福啦。姑妈呢?气色不错嘛!”

“现在是结婚季节,我忙着做媒人啊,每星期都要出席一次结婚典礼。上星期还参加了三次婚宴哪!”

光枝姑妈的人生意义就是替人做媒。

“今天有什么事吗?”

“嗯,有一点。”这个姑妈的来意不说也知道。

“假如是叫我相亲的话,对不起姑妈……”

“不,不是这回事。”光枝居然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是哥哥的事?”

“嗯。其实,我刚刚见到阿义了。”

阿义就是片山义太郎。

“哥哥怎么啦?是不是乱讲话开罪了姑妈?”

“不是的。我如往常一样给他看了好几张相亲照片,可是……”光枝迟疑片刻,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板起脸孔,断然说道:“阿义必须赶快结婚!”

晴美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啦?哥哥他……”

“你听我说。刚刚我们在咖啡室谈话,天气热,阿义就抹汗啰。你说,擦汗时通常用什么?”

“手帕或是手巾吧!”

“可不是吗?但是,你晓得阿义他用什么擦汗?”

晴美耸耸肩。难道自己搞错,把内裤放进手帕的抽屉里去了?“不知道。他用什么?”

“他用女人内衣啊!”

“什么?”晴美怪叫。光枝语意深长的点点头。

“是真的。他本人没有留意,又把它放回口袋去了。”

晴美愣住了。电话响起,她反射地拿起话筒。

“是,新城市文教中心。什么事?”

“我想找山室先生,他来了没有?”含混的男声。

“已经来了。你是哪一位?”

“他的朋友。”

“请等一下。”晴美把电话拨去会客室。山室应该在那里跟竹森幸子谈着话。

“所长是吗?山室老师的朋友电话找他。拜托!”

放下听筒后,晴美吁一口气。

“不过,姑妈,我不相信有那回事!”

“真的,我亲眼看见!”光枝缓缓摇头兴叹。“想想,阿义已经二十九啦,欲求不满也不是没道理的。趁着还没闯出大祸之前,必须给他娶个老婆了。我从那时起就下定决心啦!”看来,她把片山当作变态了。

“晴美呀,为你哥哥着想,你要帮我一下。不管怎样,不替阿义找到老婆的话,我死不瞑目啊!”光枝发出如此悲壮的宣言。

眼看光枝英勇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晴美不由叹息。“姑妈大概不会死吧!”可是,哥哥究竟怎么回事?

十五分钟后,相良抱着扩音器回来。山室也从会客室走出来说:“听听看效果怎样。”然后跟着下去礼堂。

十分钟后,晴美向曾根交代一声,下到礼堂去。望望静悄悄的礼堂内部,已熄灯放着片子,山室正在排演解说的样子。晴美不打扰他,静静关上门,把借来的桌椅放在入口处,布置临时接待处。她还在招贴纸上写着“山室成弘先生特别讲座会场入口”时,已有两三名听讲者来到。晴美请他们在来宾名册上记名。三点多,走廊已挤满人,山室和相良走出来。

“可以让他们进来了!”相良说。晴美大开礼堂的门扉。

免费的关系,反应异常热烈。三点半开讲,十五分钟以前就满座了。对于后来陆续出现的客人,晴美唯有不住说抱歉。

三点半,见到山室笑容满脸的登上讲台,晴美才疲倦地在临时接待处坐下。相良从里边出来。

“我把五十位客人打发回去了!”晴美苦笑。

“免费入场,当然啦。你先上去休息吧!”

“可是……”

“演讲到五点结束。影片上映时间从四点半开始,在这之间我反正有空,留在这里,如果还有人来,我会说明一番的。”

“那就拜托了。我也想看影片呢,可以吗?”

“可以的!四点半以前你进来吧!不妨喝杯茶再来!”

对于这样的提议,晴美没有反对的理由。

四点二十分,晴美对曾根说:“麻烦你看看柜台。”然后下去礼堂,开门溜进去。坐在放映机旁的相良对她招招手。

“来得正好。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坐那边吧!”

相良用手指示后面角落的椅子,晴美急忙过去坐下。山室的声音已有点嘶哑。

“刚才所举的几个实例,不妨观赏片子看看,我想大家会有所领悟。最近的作品大多不出完结标识了,为什么?英文是theend,法国电影是fin,意大利文是fine,俄文是……”会场爆出笑声。

“大家应该留意到这里出现的完结标识吧!见不到完结字眼,怪寂寞的,好像戏还未演完的感觉。一部电影不打出完结标识,看了心里不爽哩!现在先放片子来看!”

山室拿起麦克风离开讲台,移到旁边角落的椅子上。相良开了放影机的掣,跑去关灯。礼堂暗下来,银幕上映出《第三个男人》的最后一幕。音乐响起,山室的解说透过扩音器传出来。

“这是大家熟悉的名片《第三个男人》。像这么花时间摄影的最后一幕很少见,留下透视的构图和深切的音乐余韵。多事的美国人、失去一切之后毅然离去的欧洲人。这一幕象征了战后不久欧洲人的心态!”

这是山室派的象征主义。晴美暗笑。旁边有人走近。

“是我!”相良声音。“坐这里还可以吗?”

“嗯。请坐。”

“不。坐久了屁股会痛,我想站一会。”

习惯黑暗之后,隐约可见相良依墙而立。晴美的视线回到银幕。接着是那部片名很长的最后一幕,然后是《旅情》、《大镖客》、《教父》、《离愁》等等有名的最后一幕,配上山室充满“哲理”的解说。

“快结束了吧!”相良自语着,回到放映机旁。

“最后要介绍的是《二零零一年太空之旅》的最后一幕。胎儿在太空里飘浮的印象,象征了全新的科幻电影世界。可惜其后的科幻片,都像《星球大战》、《第三类接触》那般偏重于感性的一面……”

画面上的映像消失、剩下白色的四方框。相良关掉机掣,会场更暗了。观众发出松弛下来的嘈杂声。相良的鞋音往门边走,花三四秒时间摸索开关。灯亮了,晴美眩目的一直眨眼。

大家等候山室回到讲台。可是一直不见山室出现。相良沿着墙壁走到前面,对椅子上的山室说:

“老师,请作最后的致词……”

山室靠在椅背上垂着脸。晴美觉得有异,跑上前去。

“老师怎么啦?”

“好像睡着了。”

“不可能的!刚才明明还在讲着!老师!老师……”

相良用手搭在山室的肩膀一摇,山室的身体一骨碌的突然往前扑倒在地。晴美吓得魂飞魄散。

山室的白色呢绒衣背染红一片。椅背上也是红的。塑胶椅子上好像有东西刺穿的裂痕……

“哎呀!”坐在最前排的中年女客尖叫一声。“他死了!他死了!”

瞬间全场死寂,然后全体起立。晴美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毕竟是刑警的妹妹,晓得这样下去,大家一定抱头鼠窜,造成日后的查案有障碍。

“请大家安静!”晴美嚷着。“不准出去,请继续留在位子上!”

已经有两三个人走到出口处,晴美冲上前去挡住,厉声说道:“请就位!”客人被她的汹汹气势吓倒,乖乖的到回原位。晴美又说:

“相良先生!我去报警,请你守住这里吧!”

“知道!”

晴美冲上四十八楼。恰好五点的钟声响起。

“结束啦?”曾根从受理柜台站起来。“干嘛慌里慌张的?”

“叫所长下去!快点!”

晴美拿起电话,拨一一零。

“喂!这里是新宿s大厦四十八楼的‘新城市文教中心’。发生命案了!在四十七楼的m地产礼堂!”

曾根听了睁大眼睛,还是不慌不忙的进去事务所。竹森幸子马上出来。晴美向她说明事情,幸子脸都白了。

“明白了。我马上下去,请你联络管理公司!”

幸子离开后,晴美的紧绷心情顿时松弛,马上觉得疲倦。但她知道还有事情要做,先打电话去管理公司的保安室,然后联络片山。

“哥哥!山室老师被杀了!”

“他是谁?”

“影评家山室成弘,那个见到金崎泽子的名字就脸色变青的……”

“想起来了。好,我马上来!”

晴美放下电话。命案的事要紧,有关“内衣疑云”的事,改天再说吧!

“名人被杀,案子就难办啰。”栗原警长摇着头俯视尸体。“怎么样?”

南田验尸官悠闲地抬起头来。“背部中刀,直穿心脏。手法相当高明咧!由于透过椅背刺过去,喷血不多。”

“即刻断气?”

“差不多。凶器是锐利的匕首吧!”

栗原点点头,对旁边站着的竹森幸子说:

“竹森小姐,你是这里的所长吧!”

“是。对不起,麻烦了大家……”

“哪里,又不关你的事。这会场是今天特别租用的吗?”

“是的。”

“站在这里谈话不太方便,可以上去找个地方吗?”

“好。不过,如果不妨碍的话,我想先请今天出席的听讲者到教室去,待在这里太可怜了。”

“说的也是。”栗原首肯。“总共多少人?”

“二百零三。”

“二百……那真辛苦。这是全体出席者?”

“是的。我想没有人离开。他们的座位和名字都记下来了,以防日后用到。这是听讲者名册。本来在入口处只要记名就够,也有人把地址和电话都写上了。”

栗原佩服地看看幸子。“太好了!没想到你帮了一个大忙……”

“不,我只是依照片山小姐的话去做──她是搜查一课片山刑警的妹妹!”

“真的吗?”栗原恍然。“看来她比哥哥强多了!”

就在这时,片山忽忽忙忙的赶到。白天真是不能讲鬼。

“警长!您也来啦!”

“唔。跟你办的案子有没有关连?”

“目前不敢说,不是没有可能性。”

“好,加进来调查看看。哦,你的伙伴也来了?”

幸子的视线停在福尔摩斯身上。“好漂亮的猫咪!”

福尔摩斯上前行见面礼似的,前肢搭到幸子柔软的玉手上。

“福尔摩斯是吗?你好!”幸子笑着打招呼,福尔摩斯短促的叫一声算是回答。

一行人上到四十八楼的会客室。晴美和相良跟着进来。片山把晴美介绍给栗原。

“今天多得你的帮忙,幸会幸会!”栗原说。

“我真佩服她!”相良说。“若不是她在那时阻止大家留在位子上不准动,恐怕大部份人都逃回家了!”

“说不定凶手正希望如此。”栗原对晴美另眼相看。“可否请你们把当时的情形告诉我们?”

相良按部就班的,从开始讲座的准备工作,直到发现山室被杀的过程一一陈明。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可是……”栗原打住,皱起眉头。

“凶手的杀人技巧未免惊险了些!”片山说道:“山室的话讲完,相良走到放映机前关掣,全场黑暗,他再走到门边开灯。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唔……”相良沉思片刻。“最多不必三十秒钟吧!做做看就知道了。”

“待会实验看看吧!”栗原说。“不过,在短短的三十秒间趁黑杀人,的确是惊险的伎俩!”

“可以肯定在场的人行凶,外人进不来的。”

“就是啊!”相良附议。“里头很暗。假如有人开门,外面的光射进来,马上知道了。”

“这么一来,凶手确实是在听讲者里面。”栗原拍拍膝头。“好,准备确认全体出席者的身份。”

栗原吩咐当地警署来的刑警,把分散在几个教室里的听讲者聚集在最宽大的房间去。再对幸子说:

“对不起,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唯有全体接受身体搜查!”

“好。”幸子有点为难,但不批评。“只是女性比较多……”

“我们有女警,请勿担心。可否请你预备两个房间?小一点不要紧。”

“好。曾根君!”幸子对角落上发呆的曾根说:“麻烦你去拿钥匙给我!”

“是!”曾根急忙走去;仅仅走得比平常快一点。

“找到凶器没有?”晴美问。

“还没找到。我想凶手来不及处理掉,很可能在身体检查时发现凶器。但愿如此。”

“是吗?”晴美蓦地想起似的,望望相良。“那么说来,我和相良先生也要接受搜查了。当时我们也在场。”

“你们明白事理,太感激了。”栗原开怀一笑。

片山觉得栗原的确很有警长风范,待人和蔼周到。然后,片山漫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抹汗。

晴美吓得瞠目。片山手里拿着的,果然是女性内衣!晴美拼命向他打眼色,而他浑然不觉。晴美暗里祈祷:趁人还未发觉,赶快收起来!片山又若无其事地把内衣塞于口袋里。晴美舒一口气,决定好好为他想一想!

刚才那位刑警出现,报告说全体集合了。

栗原的说明非常诚恳,唤醒那群闷声不响的听讲者产生市民意识,由不悦的心情转为愿意协力合作。

“他若参加竞选,绝对当选!”相良悄悄对晴美说。

“男女分开,一个一个轮流进去,不会太花时间。”栗原的语气宛若出国旅行的领队,只欠没拿旗子!

最初是相良和晴美接受检查。走进女警所在的小房间前,晴美走近片山身边悄声说道:

“哥哥,今晚会回家吧!我有事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片山莫名其妙。“干嘛如此慎重?福尔摩斯,你知道什么事吗?”没有答案。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大个子石津刑警。

“片山兄!我打电话到总署找你,他们说你在这里。怎样?找到凶手了没?”

“还不知道。不过好像确是在这二百多人之中!”

“是否与金崎凉子的案件有关?”

“我想不会完全无关。山室曾经一见到金崎泽子的名字就脸青青,起码肯定他认识她的名字。”

“著名的影评家,金屋藏娇也不足为奇。”

“唔。但他是否有能力买下那幢高级公寓则是疑问。”

“说的也是。不过……”石津说着,不小心鞋尖踢到福尔摩斯的屁股。福尔摩斯喊一声,伸出前爪去抓石津的腿。这回轮到石津跳上半天。脚痛和意外冲击发生相乘效果,石津盲目乱撞,直冲正面的门。

“喂,那是……”片山来不及阻止,石津已然开门闯入,碰一声。瞬息沉默过后,一声惊叫声,又使石津滚了出来。

“笨蛋!那是女性搜查身体的地方!”

“真的吗?”石津疲倦地坐在走廊上喘气。“我吓昏了。那只猫……”

“好好在那儿呀!真没出息!”片山谩骂着。

“吓死我也!”石津终于站了起来。“不过,刚才尖叫的女孩长得真不赖!”

“什么?她是我的妹妹啊!”片山大怒。石津愣了一下说道:

“真的?没想到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适时门打开,晴美走出来。石津盯住她。

“这个人干什么?”

在片山回答以前,石津立刻立正敬礼并自我介绍。

“我是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刚才冒犯了姑娘,并非有意,请多多宽恕!”

晴美无法生气,差点失笑。

“你就是那个不喜欢猫的刑警吧!”

“是的。我有先天性惧猫症!刚才……这个……真是赏心悦目了!小姐的确魅力十足!”

“多谢你。”晴美只能继续笑。“我要去叫下一位了,不然天黑啦!”

目送晴美离开后,石津叹息说:“令妹真漂亮!”

片山也不能表示生气,只紧绷着脸。

“片山先生!”幸子走过来了。

“对不起,麻烦你啦。”

“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幸子不经意地笑一下。“对了,有位正在等候检查的客人说她想去洗手间……”

“那可没办法,不能禁止。”可是,女人上洗手间一定带皮包。万一把凶器带进去处理掉……“这样吧!凡是要上洗手间的人,请让女警简单的检查一下手提包,可以吗?”

“好。我会如此转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