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落下的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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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佩西的悲伤

    thu jan 28 02:16:43 cst 2016

    

    那夜,落在天上的雨就是河流,浑浊不堪,却倒影不出我的样子。夜幕下府南河波澜不惊而又清澈见底。

    范佩西醉了,抱着那瓶喝了24年才喝完的雪花啤酒,忘记了来时的路。不知道怎么来的路,也忘记了回家的路。

    那是一条安静的马路,偶尔路过一辆着急去往目的地的车。范佩西没有目的的走着,时而扶着电线杆费尽心血的呕吐,时而摇摆不定。像是回家,又像是失落。

    北京

    小梅终究还是带着她的梦想去那个城市,那个打的都会贵一些的城市,有很多大人物就在那里,那些人从来都只有在电视、书上才能看见、听到,有很多建筑都在那里,那些建筑也从来只有在别人耳中听到。

    传说那里的马路比成都的宽几倍,那里的人打的都是10元起步,那里的人一年之内吃的面要比米多,他们吃的馒头都要比成都的要大要白。那里的人一出生就身在皇城,他们的户口都可以买几辆车。有一段时间范佩西想去,可是想了一辈子也没能去一次那个稍微大一些的城市

    范佩西怕了,那样的城市对于我而言就像一个未知的黑洞,一潭没有颜色的湖水,水上是辛辛苦苦的人间,水下是亡魂往来的鬼域。所以我怕了,更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一潭湖水下藏着的结果。是最初说好的诺言,还是各自所见下的几米深沟。

    偷偷的范佩西给了它一个定义,一个一元二次函数的转折点的定义,一个方向一样但结果相反的取义。而那个点就是我们谁都不曾翻开的那个北京。

    可能我还是舍不得她,或者在一起时的某一句诺言对我特别重要。我醉了,范佩西醉了。这一只24年的雪花啤酒酒劲无比,我用尽所有力气终是一饮而尽,拖着酒瓶行走在这不知名的路,行人没有,霓虹灯依旧,车来车往,我或许是醉了。依稀,远处的道路牌在摇曳。

    那是一张微笑的脸,我却不想去看见,也不愿想起,那是一张平凡的脸,我的兜里却只有那个样子。

    那是客户的声音,催促是否有无结果。那是上司的声音,教育要利益最大化。那是酒吧最为时尚的流行音乐,无数人在细细聆听,那是不知名的漂亮女郎曼妙身姿,我在慢慢喝酒,与我无关。我就是这样走过他们身边,而又与我无关。

    “帅哥,一个人吗?”

    “嗯”

    “喝一杯?”

    “请坐”

    她就坐在我对面,我可以轻易的闻到她的香水味,但很遗憾,我不喜欢香水。

    她大概只有22岁,画着很浓的妆,嘴唇很红,那是口红的杰作,白色的坎肩,长头发下像一个好女孩。

    一边喝酒,一边跟着音乐扭着身体。我慢慢的抽着烟,时而喝口酒。

    她几次想拿我放在桌上的烟,当发现我在看着她,又不好意思拿。就像一个小孩想从大人的手里拿走糖果而又害怕被发现。

    “我好看吗?”

    她见我一直盯着她,有点不自然的问我。

    我轻轻的抽了口烟,“可以”

    又取出一支烟递给她,并点上。

    “这支烟算我请你抽的,你去陪别人吧!”

    忽然我明白,那稍微大一些的城市会不会有这样的酒吧!这样的女郎。

    有一天,小梅会不会如那女郎一般身处在时尚的腹地却胸怀小酒杯,跟男人喝酒。突然头痛的厉害,头痛让我心情烦躁,于是喝光了酒,拖着酒瓶行走在深夜。

    只是那时的我不再是我, 期待的眼光下谁是听音乐和喝酒的人。

    

    我变好,是因为你,我变坏,是因为你,我沉沦,还是因为你,只是你需知我沉沦在你看不见的高度。

    范佩西爱了。用他的话说:那是我此生唯一的爱,唯一一次爱。这是他的信条,后来他更愿意说这是他的命。

    有一年我去拉萨,路上遇到过一些朝拜的人,他们身上穿着脏乱不堪的衣服,有的手磨破了,有的膝盖磨破了,他们不顾鲜血涌出,似乎不会疼痛,不会饥饿。我不明白他们这般为何,也不敢离他们太近,因为觉得脏。问到他们为何这般执着的朝拜执着的去到那白色的宫殿,他们说那里有活佛,他们是过不久的人了。后来我带着虔诚的心跪在那白色宫殿中,心中无比空明,似乎一时间明白了所有,当看见旁边穿着红色衣服的喇嘛三三两两在一起肆无忌惮的踢球,手捧不锈钢碗大口吃着白菜炒肉时,信条原来是这般的自由和安详。

    也许那7年的爱就是范佩西的一生。惶惶终日而不得安宁。

    临别拉萨前我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白天手捧活佛仓央的诗词,让“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此句紧贴胸口。我随意的躺在白色宫殿下的广场上,让阳光照在我身上,让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紧挨着现代工艺的大理石地砖。让每一个文字穿过我的身体,每一个味道穿过我的身体

    第二件是,夜里12点的时候我再去趟在那地上,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呼吸,整个广场整个高原都随着我的心跳一起一伏,慢慢的爬上一个又一个的台阶,那时我跟着整个广场整个高原一起爬上一个又一个的台阶,我是如此渴望的爬上那些台阶。

    让月光穿过我的身体,流进活佛的佛珠里,让那诗词印过我的身体,留在其中的一块地砖上而不被人发现。

    这是我那年的的梦想,一个荒诞而又可笑的文学梦想。

    后来范佩西告诉我他常常想起以前,想起7年里一些日子中的自己,穿着什么衣服,上什么课,坐过那趟列车,和谁交往过,对谁心动过。我没法回答他这些所有都是为什么。只能听他说,同样他也只是说,不会问我听懂没有。

    “你爱过她吗?”

    “嗯”

    “7年?”

    “嗯”

    “然后呢?”

    “我结婚了”

    “然后呢”

    “我该出轨”

    “然后呢”

    “不知道……”

    这算是我和他比较完整的一次对话。范佩西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问。

    范佩西梦见和她一起在学校上学,一起做学业,还梦见帮她摘果子只是没梦见她和自己说话。梦见两人一起在出租屋里用香油下面条吃。在学校的操场上抱在一起用手机自拍。每次下雨都用伞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再紧紧的抱着她、、、、、、

    梦见她和别的男同学走得近,他心里很难过。梦见两人吵架,最后打起来。

    范佩西说他很爱小梅,他的心里只有她。还说没有谁能留住他,无论何时他都会放下所有跟她走,还说最后也会离开她,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不是那个时候的她。

    我认识范佩西的时候,感觉他就像一个怪人,话说得很少,总是喜欢发呆,叹气。很多时候我说十句他说的还不到十个字。总是皮笑肉不笑,像是一个断了七情的人。

    他说他不会选择,因为选择了一个,就会被另一个知道,心里会难过。这点我深有体会,逛街他不知道买什么样的衣服适合自己,菜市场不知道买什么菜,周末不知道去哪里。就像后来他的婚姻。

    有时他会很晚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他想起有一次和小梅去某个地方,她笑过,她说过什么话,他们吃过什么菜等等。多数时候我会安慰他,有几次也骂过他:你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值得吗?

    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提前恭喜你,到时我一定到场。”

    可是我却不爱她,甚至没有见过她,没有听过她的声音。

    “那干嘛还要结婚?”

    时间到了吧!

    “很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愿意。

    

    范佩西曾说一把挂面大概有4000根,连起来差不多有八百米,每顿吃的连起来一百多米。当时听他那么说,我感觉不可思议,怎么会有那么多。

    他说他大学毕业那会下把挂面可以吃一周,早上吃挂面,晚上吃挂面,感觉自己都快成了挂面。路边看到有招聘告示就去撕。一支烟都要分成三段抽。说他那时很穷也很怕,怕别人叫他吃饭。每天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的活,这么蹉跎与不堪。

    他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养不活自己,现实的生活面前,自己很渺小,小到如果那些要面对的是一座山,自己就是一只苍蝇,飞不过那座山,他想逃,想找一个没有那些问题的地方。可是却没有那样一个地方,所以他更害怕。

    听他那么说,心里莫名的难过。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酒吧!白天我被经理骂了,说我没有维护好客户。下了班路过那间酒吧!突然兴起想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坐在那里慢慢的喝酒,慢慢的抽烟,每一口都很轻,直到烟抽完烟灰都没掉。我找了个隔他不远的位置看着他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他的眼睛空洞又明亮。看着他盯着那些跳舞的人和喝酒的人,那一刻我很想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每次都能遇见他,他也一直在那个位置。有时我在想那间酒吧难道是他的?还是酒吧就是他的家?

    有一次他我刚到酒吧没几分钟,他走过来说:请你和咖啡吧!

    我感到很茫然,因为我还不认识他。似乎被他看出来了。

    “因为你和我很像”

    在咖啡厅他告诉我他叫范佩西,至于他是干什么的,他从来没提过,我也没问过。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他一直看着外面,偶尔轻轻泯一口咖啡,似乎害怕大口喝会惊动什么。

    “以后少去那地方吧!”

    “恩 ?怎么?”

    “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你呢?”

    “我,我不知道”

    然后又是长长的沉默,我不喜欢跟他坐在一起,感觉很压抑,也听不懂他说的话,不过有一点是我喜欢的,安静。仅此而已。

    “你第一件内衣是什么颜色的?”

    我很不理解他为何会突然问我这种问题,有些生气。

    他毫不理会我,自顾自的继续说“后来你试过别的颜色吗?”

    “干嘛?”

    “没什么。你说第一个说1+1=2的人他有考虑这个结论是否合理吗?第10000个人知道后还会思考吗?人是不是也是一样,接受了第一个,后面的便不会去考虑了,只是去接受。就像颜色、某牌子的饮料或者找对象的标准。不知道是习惯还是理所当然。

    ”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该走了”

    那次喝咖啡以后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再见他时他瘦了很多,看在上次咖啡的面子上,我请他吃饭,他同意了。路边小摊旁,两菜一汤,他吃得很认真。

    他说他辞职了,在家吃挂面,但吃的很少,有时一天一顿,有时两天一顿。然后就隔三差五的去医院治胃病。很多人都对他说那样对身体不好,还叫他照顾好自己,别那么消沉。

    我很小心的问:你失恋了?

    “可能吧!”

    “至于这样吗?折磨自己”

    他没有回答我,看了我大概一分钟,然后说:不知道。你相信一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吗?

    我很想说不信,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把一个玻璃杯拿在手上,突然松手。

    砰!好几个人都应声看过来。他只是笑了笑,并不理会。

    “碎了,就变了,回去也不是了”

    我无言以对。

    留下一句“我不是好人,打过她”就走了。

    

    那天范佩西结婚了。

    婚礼现场被婚庆公司布置的很漂亮,长长的红地毯两边摆满了玫瑰花。地毯尽头的舞台上婚庆公司的人正在倾尽全力的献唱,旁边还有香槟,束花等。台下坐满了前来参加婚礼的人,只是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他们在交流,在沟通,在谈生意,在谈新娘……只是没有人谈论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透明的,没有一点存在感,很像一个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忽然出丑而不知怎么面对观众。不知道该站在谁的身后。

    终于新郎新娘出场了,在司仪一句一句的介绍中缓缓的踏着红地毯走向舞台。然后在司仪的主持下完成婚礼各个步骤,

    在新郎发言时范佩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搂着新娘,扫视全场嘉宾,再看着新娘,很久才说:今生与你结婚,便不会有离婚。像是总结更像一句承诺。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和尖叫声,而我在远处却无动于衷,不知道新娘是否会感动。

    随着司仪一声礼成,台下更是有人大叫亲一个,亲一个。范佩西浅浅的吻了一下新娘,我自始至终没有看到过新娘的全貌,但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流下了一滴眼泪,不知道新娘看见没有,或者会理解成范佩西因为感动而流下的。

    他喝了很多酒那天,就像是故意把自己灌醉一样,更像是买醉,全然不像在酒吧里看见的他。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婚礼现场只剩下我和他,他坐在我对面,全神贯注的盯着还未收走的红地毯,而我则看着桌上盘子里剩下的冰冷的虾。长久的沉默。

    “你为什么哭?”

    “你看到了?”“你看这鲜红如血的红地毯,多么华丽,优雅。我就从这样的地方一步一步走进我的坟墓,你却不曾为我鼓掌。”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如天神一般,光鲜亮丽高傲的躺在棺材里。”

    “那句话你不是对她说的”

    “她是新娘”

    他继续说到:我用一滴眼泪结了婚,一次就够了。

    回到成都后连着忙了一个多月,中间他请我又喝了次咖啡。

    他说在结婚前他给小梅发过一条信息,叫她来参加婚礼,只是信息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婚礼那天他看台下嘉宾其实是看她有没有来,如果小梅来了,那他会抛下所有,不管她是否同意就带着她走。可是她没有来。

    那滴泪终不是为那个新娘流的,更和感动没一丝关系。“一滴泪一场婚姻,一辈子便不能回”这是他的原话。只不过是从此他与小梅便是两种命运的痛苦罢了。

    从那以后我便没有再见过范佩西,有几次去酒吧也没有遇见。一年后,我有了男朋友,但工作还是如以前一样忙,没有因为男朋友而增加或者减少。

    有一天突然听同事说周杰伦的新专辑叫范特西。我脑子里一抽,心想范佩西会不会不是他的真名,顿时对自己很无语,认识那么久对他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连范佩西是不是他真名都不知道。

    

    一次偶然听到处女情结这个词。感觉很奇怪,于是便查了下,结果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因为内容太多了,但总结为一句那就是:非处女不娶。

    很多人都会都会为之色变,我亦觉得没有必要,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是的人就低下或者高尚了吗,还是不是的人会高尚或者低下呢!如仓央所说那般:你来或者不来,爱就在那里。所以你争或者不争,它就在那里。

    不禁想起范佩西一直说的不能面对,那不能面对其实就是处女情结,他说不知道怎么面对已为**的小梅。当时我并没在意,现在想想这个处女情结挺合适他的。

    有一天我收到一个匿名快递,一打开是一个笔记本,还没翻开我便知道那是范佩西的。隔了段时间我才打开它,第一页正中用红笔写着处女情结四个字。

    第二页:范佩西累了,从吃完那把挂面开始就累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如死人一般瘫在沙发上,不知道天黑,不知道外界的一切,更不知明天会怎样。

    第三页:范佩西醉了。那时一瓶82年的酒,我喝过的最贵的酒,算是奢侈,可惜只有三杯。我不醒人事,却心里无比明净,甚至记得我跑掉了一只鞋子。甚至记得路边有一个的那个站街女她那妩媚的眼睛。

    第四页:范佩西哭了,那时我欺骗了所有人。却不曾给他们流下什么。她才18岁,刚上大一,终于我用手段拥有了她,她没有哭,只是一手握着钱,一手抓着床单。而我却不欠她什么。那是一杯酒和一些不断跳舞喝酒的女人和男人。我如佛祖一般看着他们的红尘,却又袖手旁观。更不知我为谁留泪。

    第五页:只竖着写着两句:今生我只医你一个。从此便不会再失踪。

    第六页:我就是一个土鳖。看着穿着暴露的女的就无所谓的笑笑走开,其实更想走上去搭讪。在高高的玻璃窗前不以为然的看着路人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搭上个客户就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心里高兴得不行。…………其实我就是个土鳖。

    那夜我突然醒来,窗外雨落不断。我毫无睡意,后来不知怎么睡着了。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长到7年、10年。梦里我看见范佩西在我面前哭,像个小孩一样的哭,泪水顺着他那带着酒窝的脸断断续续的坠落。他在伤心,他在难过。他说他有好多话好多事想对别人说,可是却一直藏在心里。他说那年他吃面条的时候好想小梅能陪在他身边能跟他说句话。小梅还是坐在教室里埋头做作业,偶尔抬头看下黑板或是窗外,莫名的笑一下。原来我就是范佩西。范佩西就是我,范佩西就是陆然。

    那夜雨水就是河流,落在地上的雨就是石头,我摇曳其中,不知其深浅。

    原来范佩西说我跟他都是真的。

    两年后我也终于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