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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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争执

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

乾清赶紧伸手去,及时的阻止了小瓶滚落。

听到声响,傅上星才匆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乾清赶紧将瓶子放好,却见上星先生双眼布满血丝,显得疲倦异常。

差点闯祸啊!

乾清嘟囔一声,告辞转身。却看着方千一直在门口站着,如同鬼魅。他脸色如同江边白沙般灰白,却依然站的直,那眼睛跟傅上星一样红。乾清心里顿时觉得难受起来。方千脸色这么难看,乾清知道,他几天没睡好了。昨夜真是够折腾人的,这西街的人怕是一个个都接受了昨夜调查。

傅上星也好,方千也好,水娘也好——这群人都受尽了折腾。唯独夏乾清自己,挨了一棍子,还是好好的到处乱窜。

乾清便寒暄:“见你面色欠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不妨为方统领看一看,反正闲来无事,”上星先生接话,笑了一下,“刚才夏公子碰倒的药就挺不错的,方统领不妨……”

他的双眸疲惫却沉静,如同平静海水般柔和却深不见底。上星执意替方千看看,方千也没再推辞。

乾清觉得心里非常不痛快,觉得这趟就是白来,什么也没干成,什么线索也没找到,什么也没问到,还要麻烦这么多人。

待乾清回到傅上星的医馆,已经临近傍晚了。傅上星的医馆向来是不锁门的,如此行事大胆异常,但是这也是他口碑颇盛的原因。一是医馆的确没什么钱,二是傅上星对庸城人绝对的信任。小偷也会讲道德的,宁愿偷夏家,也不愿偷医馆。

这家医馆从没进过贼。

乾清推门进去,走进转角厢泉的屋子。窗户打开,一片来自夕阳的红打到厢泉白衣上。顺着窗口望去,晚霞灿烂。似一支笔沾饱了墨在天际作画,然而那墨却不是黑色的,而是石榴红和橘黄混合而成,渲染了天空,多了恢宏,少了哀凉。

夕阳如西子,厢泉还懒洋洋躺在**上,埋头书海,也不知道翻着什么。青铜灯已经燃起火焰,温暖明亮。

乾清心里不快,自己跑上一天却有人在此落得清闲,遂更加厌烦,进门不打招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查到。你让我去看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毫无结果。”

厢泉并没有停止看书,显得兴味十足,只是低头道:“还有更奇怪的。”

乾清不想理会他,随口又问道:“小泽呢?她不是去西街找上星先生吗,我怎么没看到她。”

“西街的人没让她进去。她刚刚去买些菜,想等上星先生回来做好。”厢泉继续低头,从书本里抽出一页纸,铺开,只见上面有字。蝇头小楷,白纸黑墨整洁美丽,颇有江南女子的风范。这字算不上好却别有一番风味,可见写字者并不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人,却充满意趣的。

“‘乾坤何处去,清风不再来。’女子写这种东西,很有趣,对吧?”厢泉饶有兴味的看着乾清。

乾清先是一愣,再一回想往日种种,顿觉尴尬,干脆坦然一笑:“这年龄的女子都有些心事,正常,”见厢泉不说话,乾清就随口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厢泉笑着,乾清本以为厢泉要调侃自己,颇为不快,但厢泉突然冷脸道:“既然你知道,未免太不上心了。”然后指了一下墙上的岁寒三友,冷笑一下:“人家对你是什么心意,你又是什么心意?你手中是绣帕太多?看这上星先生画的竹子,你也不觉得眼熟吗?这竹子显然与绣帕上的风格相同,小泽给你的绣帕,怕还是让上星先生画的竹子,她再一点点一针针绣的。如此心意,就被你这么随便乱丢。负心就罢了,还好意思在这晃来晃去的……”

厢泉还在说个没完,乾清被厢泉一阵骂,顿时大怒:“我的事你何必管这么多!”

厢泉哼一声,把纸折好放回,道:“罢了罢了,你先把在西街的见闻讲给我。”

乾清翻个白眼,慢慢讲述起来。

在乾清讲述的过程中,厢泉一言不发,表情僵硬,不断把玩着乾清带来的陶土碎片。乾清不加理会,对厢泉这种状态习以为常。待他讲完,曲泽和傅上星都回来了。

厢泉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沉默不语,连晚膳都没用。

乾清的晚膳是回家吃的。他经过家门,只见家中开始搬运**摆在厅中。重阳将至,此时夏府的菊并不多,本打算待城禁结束后,商贩增多,再去买些的。眼下只有白而檀心的木香菊和黄而圆的金铃菊,放在月白、天青釉色的盆中,煞是好看。乾清见了才想起即将过重阳,掐指一算,后日是白露了。

夏府忙忙碌碌,厨房也开始着手做重阳用的面粉蒸糕。然而夏府的厨娘再怎么忙碌也不能忘了少爷,赶紧热汤给他喝。白露将至,适宜吃些宣肺化痰、滋阴补气的。白瓷碗中有煨乌骨白毛鸡,和龙眼一起炖煮,鲜美无比。乾清喝了一些,见夏宅上下忙碌,又趁机溜了出来。

厢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定然是想到了什么事。

乾清打算回去问个清楚。

但是,他不想回到医馆了。虽然他不承认,但是那张夹在书里的“乾坤何处去,清风不再来”真的对他产生了影响。这个爱好舞文弄墨的年代,女子也是识字的。藏头诗也异常流行。

那么,曲泽的意思很明显。

乾清揉揉脑袋,小泽对自己的态度平时也能看出几分,但是自己实在不想考虑这些……那翠竹绿色绣帕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的,早就忘干净了,现在也弄丢了。

至少平静一下,明天再说。厢泉需要时间思考案件,而自己则需要时间思考怎么把厢泉的想法从他嘴里问出来。乾清在门外犹犹豫豫,溜达几圈又跑回家去,早早睡了。

屋内秋海棠开得灿烂,它牢牢的扎根在冰裂纹青色釉的花盆里。哥窑盆器中洗子多见而花盆少见,此盆堪称精品。秋海棠不过是普通的花,也称断肠草与相思草的。然而花期落败,不过空留一盆罢了,却没有人因花感伤。

如此黑夜,秋海棠仍然开着却即将迎接着花败的一刻。

而乾清却睡得香甜。城禁之中发生太多扑朔迷离的事,然而在所有被卷入事件的人中,乾清怕是今夜睡的最好的一个。

青衣奇盗音信全无,西街的事毫无头绪。此时酣睡的乾清并不知道,两日过后,很多人的命运会就此改变。

次日清晨,霞光普照。庸城等来了城禁的第六日。

乾清今晨早早醒来,便溜去医馆报道了。

门一推开,只见易厢泉平静的坐在**榻之上,旁边堆满了书卷。他似有疲惫之色,见乾清前来,打了个哈欠。

“你再去一次西街,调查我所列出的东西。”

乾清冷笑一下,站着没动。今天他一大早上就来了,曲泽正好去买东西,不在医馆。傅上星到夏家出诊去,他就赶快溜进来问问厢泉案件进展。却不想,厢泉什么都没告诉自己,反而让自己再跑一趟西街。

乾清冷笑:“哟嗬,易公子神机妙算无所不知,又怎么想着让我去跑腿?在下愚钝,恕难从命!”

他客客气气,却藏着寒意与不满。

然而厢泉却对他的不满毫无察觉:“如果你去了这一趟,带回我所需要的信息,那么我保证,城禁结束之前把我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你。”

厢泉顿了一下,见乾清不说话,这才觉得他是生气了,便又道:“所有的事情,包括青衣奇盗的目的、想法,还包括失踪的两位女子的位置,西街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要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乾清一愣:“这话什么意思?青衣奇盗和西街的案件有关系?你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

厢泉高深莫测道:“有关系,但关系不大。这几日城禁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至少清晰的了解三分之二以上。余下的三分之一……你替我跑一趟就大致清楚了。最后的细节,就要亲自问当事人。”

乾清先怔在原地,随后走到窗前,看也不看厢泉一眼,抱怨道:“你知道现在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复杂吗?你也有责任。青衣奇盗四处纵火,调虎离山,目的就是想混进庸城府独自偷窃。你在事发早晨看过灯油并且引来了七节狸,用银器避毒,换了地方睡觉,还给我项羽的提示。这说明你早就你明白——明白他要用灯油引狸猫纵火,明白他要用某种方式加害于你!但是你说了吗?你告诉大家了吗?没有。你猜到青衣奇盗的计划,但是你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那天你不慎昏迷,一切都完了。”

乾清猛然推开窗户,惊奇窗台附近停留的一只白鸽。它似乎要食用窗台上的玉米粒子,反而被乾清轰走。它盘旋几下,就是不肯离去。

乾清见赶不走它,心生几分怨气,继续愤然道:“如果你那天说了出来你的所思所想,哪怕只告诉我一个人。那么青衣奇盗不会得逞!还好,现在还是有希望找到的,因为我射了他一箭。我之所以能射中,因为我意识到这是个骗局!如果这当中任何一个环节缺失,那么青衣奇盗会毫发无伤的带走犀骨,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倘若真是如此,我们为了这一切计划安排而焦头烂额,但你呢?完全可以因为全身麻痹一觉睡醒,早上从**上坐起来拍拍屁股说一句‘我早就料到了’。那么,这又是谁的过错?”

“我的错。”

厢泉答的平淡。但他这么直接的承认,乾清一愣。

厢泉停顿一下,问道:“西街,你到底是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