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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里山逍遥客

    公元1138年、南宋,农历五月十二,十里绝巅之上,黄昏。

    “年来鞍马困尘埃,赖有青山豁我怀;

    日暮北风吹雨去,数峰清瘦出云来。”

    绝巅上,古树下,两名俊俏男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着一玄一白,玄衣如夜,黑发如瀑,未扎未系,手执一柄长剑,全身散发着剑一样冷的气质。

    而再看另一人,白衣胜雪,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略显柔美,左手食指佩戴一枚上好的白玉扳指,右手执一纸白扇,尽显贵气,他们双双席地而坐,身后却是万丈悬崖绝壁。

    这十里山虽四面环山,不过这绝巅却身高万丈,高耸入云,巍峨壮观,可不是谁说能上来就上得来的。

    若无惧身后悬崖绝壁,这绝对是个看日头坠西的好去处,只不过大多人畏惧绝壁,内力不深厚难以登顶,所以少有人知这山巅有难遇的美景。

    古树历经沧桑,却依旧繁茂,树下有少许平坦之地,而此时二人便是盘坐于此。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见这山中飘飘悠悠的虫鸣鸟叫声。

    此山名为 “逍遥”,因西去距离临安十里,又故称 “十里山”,山中景色清秀,奇花异草、参天古树多不胜数,豺狼虎豹时常可见,鸟鸣猿叫经久不息。

    也有人来这山中打猎,不过一般人并不敢深入,只是在山外围打几只野鸡野兔罢了,不过运气好时,也能猎上一头野猪,豺狼,这些对于平常猎户却也是知足了。

    据说大山深处有吃人长虫,凶禽猛众多,久而久之,便很少有人进入了。

    此时,日头偏西微风正起。在悬崖边,这一玄一白二人身前摆放了一旁牛肉,一份烧鸡,还有一碟花生,还有一壶已经拆开的老酒。

    除此便是早已斟满的两碗白酒,这酒色醇厚,四溢的酒香,在风中越飘越远。

    风中有一股陈年的酒香。

    酒味浓郁醉人,单闻这酒香,怕是就能勾出人心中的酒虫,是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凡品,要说这酒来历可不简单。

    这不是寻常白酒,乃是不可多得的佳酿,是一壶珍藏了整整一百年的女儿红。

    要是不懂喝酒的人,怕是单闻闻这酒香就得醉上个三天三夜。

    要是懂喝酒的人,要是能够喝上一口,怕也是此生无憾了。

    “干”

    “干”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只见二人丝毫不惧酒力,连干三碗,十分豪爽。

    玄衣沉默着向白衣看去,目光在白衣脸上顿了顿,只见白衣微笑着,玄衣再次举碗示意,欲再满饮一碗,白衣也不说话,只是轻雅地抱起酒坛将空碗斟满。丝毫不惧。

    而就再白衣想要敬酒之时,玄衣已经抬碗仰头饮尽;丢下酒碗,自顾站起身子,走近悬崖边举目远眺。

    此地乃是泥土,玄衣也并未用力,酒碗并未摔碎。

    烈日下起风了,古树下凉飕飕的,不过刚刚入腹的酒又如火烧。

    只见远眺处白云悠悠、青山绵绵、一方山河壮丽,顿生情感,便趁兴吟道。

    只是堂堂一七尺男儿,吟过此诗后,细看眼角已微微红润。

    大多的英雄是好酒的,且不说这四溢的酒香浓厚,就说乱世之下还能赏这眼前美景,还能遇上一位趣味相投的兄弟,能在此处闲暇饮酒,却是不可多得的时光。

    吟诗作对,饮酒欲仙,潇洒情趣,还有浮云遮望眼。

    好个白衣,他是第一个让玄衣觉得对自己胃口的人。

    “好诗,好诗,眼前辽阔的孤独与苍凉如同江湖间狭窄的放目和情爱,张兄好一个“赖有青山豁我怀”果真好文采,人景合一,心胸如青山般豁达,内心宽大实乃我辈之敬仰,小弟甚是佩服。”

    说完放下欲饮的酒碗,无丝毫做作,起身便对着玄衣作揖深深拜了下去。

    “哪里、哪里,贤弟谬赞愚兄了,贤弟有所不知,愚兄只是看到此情此景想到家父昔年旧作,不由脱口而出,此诗虽委实精妙,却实非不才所作,贤弟夸赞,在下万分惭愧,当真是折煞在下了。”

    张生转头,谦虚回礼道。

    “哦?”那人收扇,惊讶,道:“原来是令堂旧作,失敬失敬,听闻此诗,想必令堂一定学富五车,儒学境界早已登封造极了吧,兄弟不才,敢问张兄令堂雅号?”。

    “呵呵,学海无涯,文无第一,贤弟说笑了,家父姓张名耒,楚州淮阴人士。”张生谦谦道。

    只见那白衣孺子突兀低声:“年来”二句,欲说已为鞍马所劳,为尘埃所困,一个 “困”字仿佛诉说了劳惫困顿,空怀一腔抱负在官场不得施展”。当下心中细细斟酌。

    “莫非是那肯为民请愿却不得一怒之下辞官而出的张右史张大人,字文潜,号柯山,人称宛丘先生是也不是?”白衣儒生忽地将声音提高了几分,神色有些激动,隐隐觉得自己猜中了几分。

    “惭愧,惭愧,如今天下风云四起,乱世中不得志的并非家父一人而已,倒是苦了老百姓,不像我们,都是在江湖风雨里漂泊惯了的。”张生长叹。

    张生也并未多想,坦然答道。

    “咦?听贤弟这话,莫非贤弟识得家父?”这下轮到张生惊讶了,忽地反应过来。他刚到此地安定下来不久,和他一起来的只有自己胞妹,并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自己底细,竟不知千里之外还有人认得父亲。

    “张大人姓张,张兄也姓张,哈哈,哈哈,绝妙,绝妙,好极、好极,这人连连说道。

    接着又说“张兄,原来果真如此,小弟料想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时局动荡、老百姓手无寸铁生活在战火之中,外有金、蒙、吐蕃等国对南宋虎视眈眈,内有西夏、大理二国暗中招兵买马,如今的大宋看似相安无事,实则已经岌岌可危,是真正的内忧外患了。”

    “再说,如今边界战乱纷纷,乱世中如同哥哥你这般文采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又有几个”?说完自顾饮酒,干了满满一碗。

    白衣目光激动,神情悲愤。

    张生也不得不佩服这白衣人这份缜密的心思和广阔的见识了。当凭一句诗句就能猜测出父亲,果真了得。

    白衣儒生接着继续道:“好,好个书香门第,我应该早早猜到才是,我真是愚蠢之极,愚蠢至极呀!,张大人的《少年游》、《风流子》等佳作,小弟日日珍藏,无一不喜欢,时常诵读于嘴边,心中无时无刻不想拜见张大人风采,不料今日竟有幸竟是与其贵公子相结识,实乃小可天降福分,真可谓是老头的安排。”

    “不瞒大哥,其实小弟对伯父自幼便十分敬仰,一直盼望能够见上一面,不知张兄能否为小弟引荐引荐,小弟一直想当面拜访,但一直苦于不知张前辈的去处,如今识得哥哥,还望哥哥帮忙引荐。”那白衣孺子拉着张生手激动询问。

    “真不知道能写出那么精妙绝伦文章的人,究竟长什么样?”白衣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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