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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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喉咙怎么了

诡夜娃娃

她叫池惠美。职务是一名女生宿舍楼的管理员,很少人知道或者在意她真实的名字。在那些女生眼里,她是一个胖胖的女人,表情永远是冷淡的,不苟言笑,除了打扫走廊和检查卫生,唯一的乐趣就是呆在屋里织毛衣。

晚上十点整,她准时在走廊上巡视了一遍,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小屋。

屋里冷冷清清的,光线忽明忽暗。窗外袭来一阵阵冷风,她轻轻地将窗户关好,习惯性地拿起床边未织好的毛衣。就在她的手接触到毛衣的瞬间,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突然,她碰触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一个小孩的脑袋……这,这是……

她触电般地扔掉了毛衣,脑子里嗡嗡地响了起来。

随后,从毛衣里滚出来一个小布偶来,那个鬼娃娃仰着脸望着她,勾勒出的眼睛里闪着邪恶的光芒。

“不……”池惠美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的心口疼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狂暴地撕咬着她的心脏,那种剧烈的痛苦让她感觉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许多年前,她是个美丽漂亮的女孩子。

她生活在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里,有一个做船员的父亲和一个勤劳的母亲,还有两个哥哥。后来,哥哥们也跟着父亲当了船员。由于受亲人们的影响,她对大海充满了向往,梦想有一天能变成一只飞鸟去自由自在地飞翔。到了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她终于有机会跟父亲一起坐船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时候的父亲已经买下了一艘小轮船。

他们的船是一辆小运输船,经常去日本跑生意,虽然比较辛苦,但全家人生活的很平静。在一次旅途中,她认识了一位日本的男孩,并迅速爱上了他。之后,她不顾父母跟两位哥哥的坚决反对,义无返顾地跟男孩私奔到了日本。男孩的家住在北海道一个名叫okushiri的小镇上。那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男孩是镇上的一个小渔民,长相英俊,心灵手巧。每当阴雨天的时候,男孩子都会做一个又一个的晴天娃娃挂在屋檐上。当地人认为,晴天娃娃可以代替人承受灾难和疾病。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生活的很幸福很美满,他俩的女儿也渐渐长大了。

一九九三年的一天,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开着自己的船来北海道找她。他们终于原谅了她,亲人毕竟是亲人,血浓于水,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全家人喜气洋洋地坐在一起,第一次拍了一张全家福。她记得那天她笑得特别甜蜜。

但是,池惠美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使她刻骨铭心,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

那天,北海道发生了7.8级地震,okushiri的小镇居民对即将到来的海啸一无所知,结果地震发生后三分钟海啸袭击该镇,一百九十人因此死亡。其中,包括池惠美的父母,两个哥哥和丈夫。当她从医院里醒来时,才发现,亲人们早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警察们陆续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女儿小泽爱失踪了,就连尸体还没有找到。有人猜测是飘到了大海里,或者是被鲨鱼吞进了肚子里。可是,池惠美始终坚信她的女儿还活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那种伤心,昭然若揭,挥之不去。一旦想起,痛彻心扉。

从那以后,她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女儿,那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动力。

十年过去了,她找遍了日本和韩国沿岸的许多城市和小镇,还是一无所获。岁月的更替,已经令她彻底失去昔日的年轻和美丽,她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

期间,由于巨大的悲伤和长期以来的压力,她的精神出现了巨大的问题,有两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那时候她逢人就讲她的故事,希望好心人可以帮她找到女儿。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直到遇见一个女孩。

女孩的心灵和她的外表一样美丽。

她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个女孩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我是孤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

池惠美心里明白,她不是自己的女儿,但心里却宽慰了不少。两人很快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俨然成为了“母女”,也许正是彼此坎坷的经历才使她们走在一起。

那个“女儿”叫申美萱,是hy大学的学生。

每到周末,申美萱都会去找池惠美,陪她聊天和吃饭。池惠美的病情慢慢好转,心情也开朗了不少,还教申美萱做白色的晴天娃娃。有时候,申美萱也会带男朋友金玄仁一起去玩。三个人做出很多神态各异的晴天娃娃挂,挂在屋檐上,然后唱那首日本歌谣:“晴天娃娃,晴天娃娃,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如果是这样,就给你个金铃铛……”

随着生活渐渐安定下来,金玄仁帮池惠美在hy大学里找了个女生宿舍管理员的工作。恰恰申美萱也住那栋楼上。

池惠美在女生宿舍楼工作很顺利,各方面照顾的有条有理,很快赢得了女生的好评。闲暇的时候,她还会到申美萱的单身宿舍里,帮她打扫卫生,清理床铺。她潜意识里把当申美萱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平静如水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突然找到了她。

年轻人拿出一串银白色的铃铛,交给她。她当场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女儿失踪前手腕子上戴的唯一饰物,也是她父亲送给外孙女的礼物。十多年了,她无数在梦中看见这串铃铛,听见“叮铃铃”悦耳的声响。这个铃铛是唯一可以确认女儿的信物,永远在她的心底生根了。

她紧紧地抓住铃铛,盯着年轻人的眼睛,激动地问:“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还活着吗?”

“你的女儿现在活得很好。”

“她在哪里?在哪里……”她喜极而泣。

“我可以带她来见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否则……”年轻人露出狡黠的笑容。

为了尽快见到女儿,她顾不得多想,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年轻人的要求。她已经失去女儿十多年了,不想再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哪怕前面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无所谓。

年轻人凑在她耳边,秘密地交代了一切事宜。她听后心里十分疑惑,但还是很庆幸,因为这个要求并不算什么,不杀人不放火,也不会伤害到什么人。

接下来的某天,她按照年轻人的话照办了。

她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母女相见,本是互诉愁肠,亲情绵绵的时刻,但浑身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女儿却表现得异常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流露。她的女儿象征性地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就找个借口离开了。那个时候,她心里骤然冰冷。她有些感慨岁月的蹉跎,人世的冷漠。十年的煎熬和等待,成了空悲切,也许这就是命吧!

就在她沉浸在悲伤中时,申美萱出事儿了。

她顿时想起了那个年轻人的要求,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成为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一把杀人刀,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她从来没有去看过申美萱,那对她简直是噩梦,她感到深深的愧疚和懊悔……她没料到找到了那个女儿,却永远失去了这个女儿。

申美萱死后,一切都风平浪尽。池惠美孤孤单单地守候在女生宿舍楼上,她一看见那些活泼可爱的女生就会想起申美萱,她常常在房间里为她织毛衣。其实,这两年以来她一直都在忏悔,她后悔答应了那个年轻人的要求。为了纪念她,她偷偷在申美萱的房间里搭了一个灵堂,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去为她烧几炷香,陪“女儿”说一些悄悄话。斯人已去,活着的人还在世上挣扎。

她把这个秘密永远地保留在了心底。

她怕死。

此时此刻,池惠美又看见了这个晴天娃娃,它像幽灵一般出现了,它圆圆的脑袋里装满了恶毒的诅咒。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觉得申美萱的怨气已经积攒了巨大的能量,如今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了。

死去的人会变成鬼魂吗?

池惠美颤抖着摇了摇头,打开墙上的壁橱,拿出一些锡箔和冥银,放在一个小篮子里。每个月的这个时间,她都会去为申美萱烧些东西,祈祷她在下面能过的好一点。

午夜的风,彻骨冰凉。她提着篮子,忐忑不安地走进一个小街道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一样。她不敢回头看,她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当她路过贤山路733号时,她遇见一大群人正围着一个棺材在哭。死者黑白色的照片醒目的立在灵堂中间,像一个鲜活的头颅,正在向他诉说着什么。她的眼前瞬间浮现出一片浩瀚的海面,海面上漂泊着一艘小货船。她的父母、哥哥和丈夫正趴在船头的甲板上,伸着被海水泡肿的手,向她召唤……

“下来吧,下来吧……”那声音仿佛从地下传来,从死去了十多年的丈夫的口中吐出,直灌入到她的耳朵里,再顺着神经细胞渗入她全身的每一根血管。

“不!”池惠美忍不住叫出了声,踉跄着离开了733号门前。那个死者的亲人们都用一种异样的感觉看着她,那种目光太古怪了,就像是在……送葬……

路上,她遇见了一个清秀的男孩。那个男孩要去733号,她向后指了指位置,就匆匆走了。不知不觉,她开始羡慕棺材里的那个人,她想那个人死后能有那么多的人去看他,去为他伤心哭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躺在那里,会是什么样子呢?会有人去为我哭泣吗?她不停地问自己,又抬头仰望着黑暗的天空,没有人给她答案。

过了一会儿,池惠美呆在一个逆风的路口,烧完了所有的锡箔和冥银。

那时,时间已不早了,她想起该回去锁宿舍楼的大门了,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皮鞋后跟敲打着石板地面,发出“叮叮叮……”单调的声音,愈发衬得四周的静寂。

转过一个街道口,忽然,有个影子从她视野的右侧一闪而过。太快了,她实在分不清那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的心头一颤,借着路边一些微弱的灯光,努力向周围环顾而去……

片刻之间,她的瞳孔里闪烁出一个人的轮廓。在惨白色的路灯下,那人的脸色显得像死人一样刷白。

“是你!”

也就是那个短暂的瞬间,她忽然感到喉咙口有些凉,一股冷风钻进了自己的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