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雨无情
“姓名。”登记人收起银两，头也不抬的问道。
秦宫十分看不惯这种人，与别人说话，居然不看着别人的眼睛，这是极大的不尊重，但他不敢真的生气，毕竟登记人不是什么普通人，那一身的灰色长衫，正是圣武学院的制服。
“秦宫！”单是登记，就掏出了他三年的生活费，也怪不得他说话有些怨气。
“年龄。”登记人匆匆在书册上记下秦宫的名字。
“十一。”秦宫回答到。
突然，登记人抬起头，狐疑得看了秦宫一眼，冷笑道：“你可知谎报年龄，会如何？”
“怎么，长得着急点不行吗？”秦宫没好气的反问道。
登记人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写下十一两字，然后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但秦宫知道，他的大名被登记人给记住了。
哪怕登记人不会像小说里的脑残配角那样欺负他，也会想办法给他双小鞋穿穿，比如故意晾着他，又或者不告诉他考核的注意事项。
“唉，一不小心，又作了一把。”秦宫苦笑了一声，拿着号码牌走到队伍的末尾，排起队来。
圣武学院，华新城四大学院之一，师资力量雄厚，单是圣贤就有两位，明贤有十位，贤师百余，比起门派鼎盛时期也不落下风。
据说，圣武学院与帝国学院的关系十分复杂。
早年间，圣武一直作为帝国学院的分院，为帝国学院贡献了不少耀眼的天才。后来不知为何，圣武与帝国学院的关系，开始不断僵化，甚至有水火不容的趋势。从近几次的帝国大比中不难看出，这两院弟子间的比试，已有些仇人见面的味道。
但不管怎样，圣武学院还是无数人拼了命想要进入的地方。
秦宫就是其中之一。
不管是修道者的身份，还是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都必须成为圣武的学子。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至于那些不符合规定的少年，聚集在广场的出口，浩浩荡荡的去了某个地方。隐约间，能看到他们临走时的眼神，并没有失落，而是一种奇怪的灼热。
而广场东边，出现了一群身穿青衣的男子。他们搬着一些巨大的石块，立在广场的正中央。
“世人皆知修道者身份高于常人，遥不知修道，犹如登天，一步千难，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如此说，各位是否还要一意孤行呢？”
五位青衣男子簇拥着一名蓝袍老者，站在巨石的一侧，开口者正是那一名老者，他的声音很小，但仿佛凑在每一个的耳旁一般，清晰可闻。
“无悔！”
“无悔！”
广场上所有人双眸冒着精光，异口同声的大喊，其音浪之强，仿佛能穿透云层，直入九霄。
“如此甚好。”老者抚摸着胡须，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笑意还是无奈，“本次考核分作三关，凡通过三关者，皆可成为圣武学院的学子。”
老者话音刚落，回头与那五位青衣男子对视一眼。
五位青衣男子点头，每人走到一颗巨石身旁，右手抚在巨石上，同时一声厉呵。只见，他的长袍无风而起，一道道光束从巨石中喷薄而出，射入半空中，形成一团巨大的光团。
光团越聚越大，就像一颗放大的水滴，霎时，银瓶乍破。
天地间，下起了光雨。
“第一关，落雨无情。”
……
修道，修的也是心。
从开窍、辟府、破空，到司徒、司宗，再到玄宫、宫使、宫灵，最后到归虚。每一重境界，不仅需要莫大的机缘，还要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这种痛，并非只有突破时才会出现，而是一旦开启修道之路，便会一直伴随着，直到身死道陨。
唯有心坚不可摧，方能在修道一路走得更远。
秦宫曾亲眼目睹过修道者突破时的场景，那是一场终生难忘的噩梦。时至今日，他仿佛都能看到那位修道者血流横飞的模样，以及那凄厉无比的惨叫。
“啊！！！”
他还未多想，广场上便响起了一阵阵惨叫音。
原来，光雨如同锋利的刀子，不断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一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血人，广场更像是人间地狱，到处都是鲜血的臭味。
惨叫声，求饶声，声声入耳，不仅折磨着身体，还磨炼着每一个人的心志。
“这就是落雨无情吗？”
秦宫低喃了一句，心里对于这一关已有大概。
过这一关，只能硬撑。最可怕的不是那种痛，而是在光雨落完之前，要保证自己不会流血过多而死。
想罢，秦宫回头望了一眼，已有不少人陷入了昏厥，被那些青衣男子救起送离了此地，想来是淘汰了。还有一些人掏出青色的丹药，吞入口中。
气血丹，不入阶丹药。但因能迅速补充气血，其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比一些一阶丹药还要贵重许多。
重点是，有价无市。
凡是能拿出气血丹者，无非是一些家族显赫的青年才俊。
“外物终究是外物。”
秦宫忍着失血的眩晕感，摸了摸胸膛处闷热的丹药。这气血丹，是他扫荡那位修道者洞府的战利品，一直宝贵的狠，连睡觉前都要确认一遍，生怕被偷了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广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坚持，再坚持，如果连这点痛都无法扛过去，还修什么道？”秦宫自我安慰道，但他的脸早已被划伤，莫说做个表情，连双眼都开始昏沉，几欲闭上。
另一处，蓝袍老者抚摸着胡须，看向秦宫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之意。
“老师，今年的学子大不如前，第一关就淘汰了三百人。”一名青衣男子凑到老者跟前，小声道。
“良儿，你看此子如何？”对于青衣男子蔑视的语气，老者并未不满，风淡云轻的问道。
名叫良儿的青衣男子，顺着老者的视线望去，恰好看到秦宫的模样，小心回答道：“此子心如磐石，算是一颗好苗子。不过，这雨才下了一半，想要撑下去，恐怕……”
“如果说，他从未服用气血丹呢？”蓝袍老者笑着看向青衣男子。
“什么？不可能！”徐良惊诧道，作为当年的第一天才，他自然知道光雨的威力，当初他可是服用了三颗气血丹，才勉强扛过光雨的一半。
“良儿，莫要小瞧了天下人。”蓝袍老者意有所指的说道。
徐良仿佛想到了某道身影，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但双手早已紧握成拳：“良儿受教！”
“嗯！”蓝袍老者很满意徐良的回答，抚着胡须，慢慢离开此地，其话音却全部落入了徐良的耳中，“成大事，不拘小节。良儿，你的路还有很长。”
徐良目送着老者离开，心中却喜开了花，惊喜之余，看向秦宫的眼神不再含有不屑和敌意，反倒蒙上了一层不为人知的光晕。
……
……
另一处，外城城门口。
“迂腐，愚不可及！”唐观气得七窍冒火，原因无他，完全是长老下了禁令，不仅没让师叔、师伯们下山，连师弟师妹都下了禁足令，若不是玄玉还要担负送信的差事，恐怕连他也被扣押在山上。
“师尊，长老们这么做，也有他们的苦衷，毕竟帝国的势力太过庞大，我们惹不起啊。”玄玉在一旁噤若寒蝉的提醒道。
“哼！他们怎么想，我岂能不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怯懦，这门派还是尽早解散吧！”唐观不置可否的苦笑。
“师尊慎言！”玄玉连忙半跪于地，唯恐他的好师尊再语出惊人，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哼！”唐观冷哼一声，继而转身看向内城，眼神里充满了不甘。
“徒儿有一计。”玄玉看着师尊，突然开口道。
“哦？说来听听。”唐观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毕竟玄玉作为他门下的大弟子，不说机智过人，但论谋略，在玄字辈可谓佼佼者。
玄玉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传音入耳，讲给了唐观听：“学院的崛起无非是放宽了修道的标准，不如，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不可。资质乃由天定，非绝佳者，难以入道，再说长老们也不会同意。”唐观皱着眉头，厉声喝止。
“徒儿说的不是资质。”玄玉摇了摇头。
“嗯？”唐观有些狐疑得望着玄玉，这时，他才发现，他竟有些看不透这位亲传大弟子。
“徒儿的意思是放低门槛，招收那些过了年纪的人，又或者，给予新弟子一些适当的自由。”玄玉意有所指的说道。
门派有门派的好处，自然也有它的弊端。自由，便是其中之一。无数人宁愿选择加入功法不全的学院，也不愿拜入门派，就是因为一入门派，便彻底失去了自由，终生与门派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点，唐观深有体会。
他就是被人推向的掌教之位，别说自由了，连平日里的说话、着衣、做事，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挑你的毛病，简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境界。
“容我想想。”唐观闭上双眼。
“徒儿明白。”玄玉抱拳道，然后御剑离开了此地，临走时，还一脸的肃穆，仿佛背负了什么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