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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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风云欲起2

    云龙听的不由神往,点了点头,道:“姐姐,我答应你!”

    幻云上人道:“这样最好,我开始还以为要把你绑架过去呢。行了,后天就给你举行宫主之礼,这些丫头我暂时帮你看着,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知道你等的着急,这样,仪式一完,就送你回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

    云龙忙着点头,他真恨不能时间是今天,现在,马上!

    杭州,万春茶社。

    李梅香书到高潮,突然醒木一响,道:“各位看官,且说,昆仑各门欲联合起来,攻打圣女峰,至于战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看了一下,那些听书的都也是聚精会神,听的异常认真。

    说书的是一个美女,而且那声音也是那么的动听——这样的一个人口里说出的故事,自然也是无比动人的。

    “姑娘,怎么不接着说了啊?”

    李梅香浅笑一下,道:“这个梅香说书,都乃实言。目前两大势力并未打起来,这里的书自然也是无从说起了。各位看官见晾!”

    一个茶客喝了一口,衣衫鲜艳,看样子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了。他的折扇扇了几下,横在胸前,道:“那。姑娘可否为我等小小杜撰一段,且听听看?”他的话一出,登时一片附和之声,人声沸腾。

    李梅香道:“这个,梅香还从来没有杜撰过什么故事,既然大家要听,我说的不好,大家也不要介意”微微的一个万福,醒木又是“啪”的一声。

    就听李梅香道:“且说,从前有一个书生”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了:

    历城殷天官,少贫,有胆略。邑有故家之第,广数十亩,楼宇连亘。常见怪异,以故废无居人;久之,蓬蒿渐满,白昼亦无敢入者。会公与诸生饮,或戏云:“有能寄此一宿者,共醵为筵。”公跃起曰:“是亦何难!”携一席往。众送诸门,戏曰:“吾等暂候之,如有所见,当急号。”公笑云:“有鬼狐,当捉证耳。”遂入,见长莎蔽径,蒿艾如麻。时值上弦,幸月色昏黄,门户可辨。摩娑数进,始抵后楼。登月台,光洁可爱,遂止焉。西望月明,惟衔山一线耳。坐良久,更无少异,窃笑传言之讹。席地枕石,卧看牛女。一更抽尽,恍惚欲寐,楼下有履声,籍籍而上。假寐睨之,见一青衣人,挑莲灯,猝见公,惊而却退。语后人曰:“有生人在。”下问:“谁也?”答云:“不识。”俄一老翁上,就公谛视,曰:“此殷尚书,其睡已酣。但办吾事,相公倜傥,或不叱怪。”乃相率入楼,楼门尽辟。移时,往来者益众。楼上灯辉如昼。公稍稍转侧,作嚏咳。翁闻公醒,乃出,跪而言曰:“小人有箕帚女,今夜于归。不意有触贵人,望勿深罪。”公起,曳之曰:“不知今夕嘉礼,惭无以贺。”翁曰:“贵人光临,压除

    凶煞,幸矣。即烦陪坐,倍益光宠。”公喜,应之。入视楼中,陈设芳丽。遂有妇人出拜,年可四十余。翁曰:“此拙荆。”公揖之。俄闻笙乐聒耳,有奔而上者,曰:“至矣!”翁趋迎,公亦立俟。少选,笼纱一簇,导新郎入。年可十七八,丰采韶秀。翁命先与贵客为礼。少年目公。公若为傧,执半主礼。次翁婿交拜,已,乃即席。少间,粉黛云从,酒雾霈,玉碗金瓯,光映几案。酒数厅,翁唤女奴请小姐来。女奴诺而入,良久不出。翁自起,搴帏促之。俄婢媪数辈拥新人出,环然,麝兰散馥。翁命向上拜。起,即坐母侧。微目之,翠凤明王当,容华绝世。既而酌以金爵,大容数斗。公思此物可以持验同人,阴内袖中。伪醉隐几,颓然而寝。皆曰:“相公醉矣。”居无何,新郎告行,笙乐暴作,纷纷下楼而去。已而主人敛酒具,少一爵,冥搜不得。或窃议卧客;翁急戒勿语,惟恐公闻。移时,内外俱寂,公始起。暗无灯火,惟脂香酒气,充溢四堵。视东方既白,乃从容出。探袖中,金爵犹在。及门,则诸生先俟,疑其夜出而早入者。公出爵示之。众骇问,公以状告。共思此物非寒士所有,乃信之。后公举进士,任于肥丘。有世家朱姓宴公,命取巨觥,久之不至。有细奴掩口与主人语,主人有怒色。俄奉金爵劝客饮。谛视之,款式雕文,与狐物更无殊别。大疑,问所从制。答云:“爵凡八只,大人为京卿时,觅良工监制。此世传物,什袭已久。缘明府辱临,适取诸箱簏,仅存其七,疑家人所窃取;而十年尘封如故,殊不可解。”公笑曰:“金杯羽化矣。然世守之珍不可失。仆有一具,颇近似之,当以奉赠。”终筵归署,拣爵驰送之。主人审视,骇绝。亲诣谢公,诘所自来。公乃历陈颠末。始知千里之物,狐能摄致,而不敢终留也。

    此,为故事全意,后清人蒲松龄无意间,搜集采风,南行而得,整理成文,名为狐嫁女,却不知道,故事原本是李梅香口里出的。

    众人听的心醉,不想故事编的也是如此完美,白娘子道:“你感觉如何?”身边的李清照微微一笑:“看来世间奇女子无数,却都埋没红尘了,光看她才情,就知道是一块宝玉,可惜了”幽幽的一声叹息。

    白娘子道:“也许这样才最好呢?你看她,说书,有人听,有人信,而且,也有人给她欢呼更为重要的是,她的生活多平静。知道的事情多了,烦恼也就多了,你说是不是?”

    两人倚着栏杆,从楼上看下去,一时不知道如何说了。半晌,就听的李清照道:“你说的对,也许就像我一样,唉,苦也纵然心里千般的苦,却也无人可说,唉!”

    就在这个时候,听的突然安静

    了下来。

    万春茶社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绿衣,一个是漂亮的女子,而另外的一个却是一个有些桀骜,但英俊异常的男子。两个人的身上,自然有一种不凡的气度,让人心中骇然。这两个人,一定不是平常的人物。

    就听男子道:“柔儿,里面。”

    他竟然是让了一条路来,让那女子先进。

    那女子点了点头,神色很是高傲,两人进来以后,先后在靠着窗户的桌子边坐了下来,这里的风景很好,万春茶社的地点就很是特别,这里刚好可以看的到西湖那无限的风光。女子看了看,却没什么惊艳之色,道:“无敌,谢谢你!”

    “云公子是我们的朋友,更是你的救命恩人,如今圣女峰有难,我们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了。”男子轻轻的说道,两人却是鬼无敌和善柔。

    善柔笑了笑,道:“如今且不太过着急,正道之人还没有到达,我倒是担心婆婆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鬼无敌道:“这个放心,谷外有我二人联合力量布置的禁制,无人可以进入的。”

    善柔道:“这里的白娘子是云公子的朋友,我们问问他们,也许可以知道的多一点上茶!”

    小青端了茶过来,她这次没有用那些伙计,因为这两个客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客官,请用!”

    两人接过茶来,到了声谢谢后,善柔小声的问道:“姑娘可知道,那些正道之人攻打圣女峰是什么时候?”小青传音道:“看来云公子的朋友果然不少,呵呵大约是后天,就可以到达了吧,这个可是内部消息!”

    “谢谢”

    小青道:“算了,你们是云公子朋友,茶钱就不用算了,我要去招呼客人了”狡黠的一笑,小青就走开了。

    善柔奇怪道:“她怎么知道我们是云公子的朋友的?”

    鬼无敌道:“云公子的敌人都已经去了昆仑山了”

    呵呵一笑,善柔道:“倒是我一时糊涂了,呵呵呵——”喝了一口茶,道:“姑娘的故事说的不错,可否再来上一段?”

    李梅香笑一笑:“这个编故事可费脑子的很,容我想一想吧”

    “不用了,我来说一个故事吧”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很是突兀。接着,就见是有两个人走了过来,竟然和刚才的善柔儿人一般无二,一身的绿衣,唯一的不同是,那个女子还用绿色的面纱蒙了面,让人看不清楚。男子一头狂傲不羁的长发,带着一些野性,两人的搭配,很容易的就让人想起了一个词语来——

    美女与野兽。

    但正如开头的词中所说的,英雄一怒为红颜,如此而已。那美女爱英雄,也是应当的了。刚才那个声音,应该就是这个绿衣女子发出的了,很好听,有一种妩媚的穿透力在。她款款的送开握着男子的手的柔夷,走到了说书的台上。

    似

    乎是对着李梅香笑了一下,道:“我从前也说过几天书的,听一听,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又是一个美女要说书,自然没有人反对的了。

    而那个男子,却是斜斜的靠在了门口的柱子上,一腿微微的屈起,脚踩着柱子,一件兵器也靠了过去。那,竟然是一件已经长了锈的兵器。众人却没有注意,因为有美女要说书了。

    但,还是有一些人看到了古怪!

    火风,白娘子,小青,善柔,鬼无敌几个人的目光都不由的去看那兵器,一件样式很普通的兵器,是刀,有三四分的厚度,长则是五尺,手柄有一尺多长,是木头的。但那刀刃上,却是那么多的锈迹,似乎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的历史了。

    但让他们注意的,却是那兵器里的杀气,斩马刀的样子普通,却无法掩盖其中,那包含了鲜血的味道,是一件什么样的兵器啊,不知道已经杀过了多少的人了!这样的一件兵器,的确是可怕!

    可怕的是那中强大的无以复加的杀气,更可怕的,还有那个桀骜不逊的人!

    一头长发,英俊的面庞,眼睛里,只有再看抬上那绿衣女子的时候,才会柔和上几分来。这样一个古怪的年轻人,不,他已经不年轻了——能用这样一把刀的人,一定是沙场上出来的人,而且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刀的历史,至少应该在汉朝的时候吧?这样的一个疑问,其实是来自直觉的,那刀太特别了。刀的发展是在汉朝,而这种样式的斩马刀,正是汉朝时候军队里面配备的一中,但如今,普通的刀已经不普通了——因为他浸染了鲜血,有了自己的灵魂。

    那是一把拥有灵魂的道,和他的主人一样!

    刀,人。

    成了万春茶社里一道古怪的风景。

    就在几人看的出神的时候,听的传音道:“在下吕布,几位不必在意。我的刀是沾满了鲜血的,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灵魂,至于生锈,大约是时间太长的缘故了吧呵呵,貂禅她想讲故事”

    吕布,对着几人和善的笑了一下。

    这个桀骜不逊,充满了野性的男人,竟然是吕布!

    那,是一个曾经的战神!

    更让人奇怪的是,他所用的兵器,似乎并不是书中说的什么方天画戢,而是最常见的刀。因为方天画戢在当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工艺可以做出来,书中杜撰之多,真另人无法相信。可能,在那些史学家看来,不平凡的人,就应当有不平凡的事,而不平凡的人的兵器,自然也不能是平凡的!

    白娘子传音道:“你是战神?你没有死?”

    吕布一笑:“你们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历史吗?历史上,几分真实几分虚伪,无人知道,相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是吕布这次出山,却是为了貂禅的事情,刚才已经听说你们是圣女

    峰的朋友了,这样,我们才进来一次看看的貂禅,她是圣女峰的弟子!”

    这个消息,如同是石头开花一般让人无法相信,史书记载,貂禅只是一个歌女,是王允用来施展美人计,设计离间董卓和吕布的一个棋子而已。而董卓,吕布和貂禅,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活着,难道这些也都是假的不成?历史上著名的战神。历史上著名的美人。历史上著名的美人计和离间计。

    一切,都是那么的石破天惊。

    貂禅居然是圣女峰弟子!

    貂禅在上面说的高兴,吕布见她开心,心情也更是大好,就将他们的事情略微的说了一下。那是吕布刚刚成为将军的时候,偶然遇到的貂禅,圣女峰的弟子外出游历,这个机会里,两人相识,相爱,其中却实在没有多少曲折。

    后来董卓也的确是对貂禅动了心思,却是无法容忍的,但和王允却没有什么关系了。吕布杀了董卓后,就和貂禅一起去圣女峰求亲,却不被允许,貂禅抗争下,却被当时的峰主逐了出去。

    圣女峰的人怎么可能结婚呢?

    后来两人被迫隐居,不出江湖。等这一任峰主去了以后,下一任的峰主却是她最为要好的姐妹,虽然无法再把她收回门下,但私下和她说,师父也是没有办法,最后虽然出来,她不是一样的带走了一身的修行和功力吗?而且过程里也没有任何的为难。师父还是一直把她当徒弟的。

    听了这些,她也从新原谅的师父,原谅了圣女峰如今,圣女峰有难,她如何能不去呢?那一身的绿衣,是她成了仙人以后,师父亲自送过来的。她眷恋着那个地方,所以一身的衣服,也都一直穿在身上。

    看她在台上,讲的高兴的样子,吕布的笑容更是浓厚了,这样的风景,难得她这么的有兴致——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再没有笑过了.貂禅不是无情人,圣女峰面临如此危机,她如何笑的出来。大约,也是因为这样,吕布才带他来这里的吧。

    貂禅说的是一段故事,很真的一个故事:

    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这首诗为惜花而作。昔唐时有一处士姓崔,名玄微,平昔好道,不娶妻室,隐于洛东。所居庭院宽敞,遍植花卉竹木。构一室在万花之中,独处于内。童仆都居花外,无故不得辄入。如此三十馀年,足迹不出园门。

    时值春日,院中花木盛开,玄微日夕徜佯其间。一夜,风清月朗,不忍舍花而睡,乘着月色,独步花丛中。忽见月影下一青衣冉冉而来,玄微惊讶道:“这时节那得有女子到此行动?”心下虽然怪异,又说道:“且看他到何处去。”那青衣不往东,不往西,径至玄微面前,深深道个万福。玄微还了礼,问道:“女郎是谁家宅眷?

    因何深夜至此?”那青衣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碎玉道:“儿家与处士相近。今与女伴过上东门,访表姨,欲借处士院中暂憩,不知可否?”玄微见来得奇异,欣然许之。青衣称谢,原从旧路转去。不一时,引一队女子,分花约柳而来,与玄微一一相见。玄微就月下仔细看时,一个个姿容媚丽,体态轻盈,或浓或淡,妆束不一。随从女郎,尽皆妖艳,正不知从那里来的。相见毕,玄微邀进室中,分宾主坐下。开言道:“请问诸位女娘姓氏。今访何姻戚,乃得光降敝园?”一衣绿裳者答道:“妾乃杨氏。”指一穿白的道:“此位李氏。”又指一衣绛服的道:“此位陶氏。”遂逐一指示。最后到一绯衣小女,乃道:“此位姓石,名阿措。我等虽则异姓,俱是同行姊妹。因封家十八姨,数日云欲来相看,不见其至。今夕月色甚佳,故与姊妹们同往候之。二来素蒙处士爱重,妾等顺便相谢。”玄微方待酬答,青衣报道:“封家姨至!”众皆惊喜出迎,玄微闪过半边观看。众女子相见毕,说道:“正要来看十八姨,为主人留坐,不意姨至,足见同心。”各向前致礼。十八姨道:“屡欲来看卿等,俱为使命所阻,今乘间至此。”众女道:“如此良夜,请姨宽坐,当以一尊为寿。”遂授旨青衣去取。十八姨问道:“此地可坐否?”杨氏道:“主人甚贤,地极清雅。”十八姨道:“主人安在?”玄微趋出相见。举目看十八姨,体态飘逸,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近其傍,不觉寒气侵肌,毛骨竦然。逊入堂中,侍女将卓椅已是安排停当。请十八姨居于上席,众女挨次而会,玄微末位相陪。不一时,众青衣取到酒肴,摆设上来,佳肴异果,罗列满案;酒味醇美,其甘如饴,俱非人世所有。此时月色倍明,室中照耀,如同白日。满坐芳香,馥馥袭人。宾主酬酢,杯觥交杂。酒至半酣,一红裳女子满斟大觥,送与十八姨道:“儿有一歌,请为歌之。”歌云:“绛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自恨红颜留不住,莫怨春风道薄情。”歌声清婉,闻者皆凄然。又一白衣女子送酒道:“儿亦有一歌。”歌云:“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当年对芳月。沉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其音更觉惨切。

    那十八姨性颇轻佻,却又好酒,多了几杯,渐渐狂放。听了二歌,乃道:“值此芳辰美景,宾主正欢,何遽作伤心语?歌旨又深刺予,殊为慢客。须各罚以大觥,当另歌之。”遂手斟一杯递来,酒醉手软,持不甚牢,杯才举起,不想袖在箸上一兜,扑碌的连杯打翻。这酒若翻在别个身上,却又罢了,恰恰里尽泼在阿措身上。阿措年娇貌美,性爱整齐,穿的却是一件大红

    簇花绯衣。那红衣最忌的是酒,才沾滴点,其色便改,怎经得这一大杯酒!况且阿措也有七八分酒意,见污了衣服,作色道:“诸姊妹有所求,吾不畏尔!”即起身往外就走。十八姨也怒道:“小女弄酒,敢与吾为抗耶?”亦拂衣而起。众女子留之不住,齐劝道:“阿措年幼,醉后无状,望勿记怀,明日当率来请罪!”相送下阶,十八姨忿忿向东而去。众女子与玄微作别,向花丛中四散行走。玄微欲观其踪迹,随后送之。步急苔滑,一交跌倒,挣起身来看时,众女子俱不见了。心中想道:“是梦却又未曾睡卧。若是鬼,又衣裳楚楚,言语历历。是人,如何又倏然无影?”胡猜乱想,惊疑不定。回入堂中,卓椅依然摆设,杯盘一毫已无,惟觉馀馨满室。虽异其事,料非祸祟,却也无惧。

    到次晚,又往花中步玩。见诸女子已在,正劝阿措往十八姨处请罪。阿措怒道:“何必更恳此老妪?有事只求处士足矣!”众皆喜道:“妹言甚善。”齐向玄微道:“吾姊妹皆住处士苑中,每岁多被恶风所挠,居止不安,常求十八姨相庇。昨阿措误触之,此后应难取力。处士倘肯庇护,当有微报耳。”玄微道:“某有何力,得庇诸女?”阿措道:“但求处士每岁元旦,作一朱幡,上图日月五星之文,立于苑东,吾辈则安然无恙矣!今岁已过,请于此月二十一日平旦,微有东风,即立之,可免本日之难。”玄微道:“此乃易事,敢不如命。”齐声谢道:“得蒙处士慨允,必不忘德!”言讫而别,其行甚疾,玄微随之不及,忽一阵香风过处,各失所在。玄微欲验其事,次日即制办朱幡。候至廿一日,清早起来,果然东风微拂,急将幡竖立苑东。少顷,狂风振地,飞沙走石,自洛南一路,摧林折树;苑中繁花不动。玄微方晓诸女皆众花之精也。绯衣名阿措,即安石榴也。封十八姨,乃风神也。至次晚,众女各裹桃李花数斗来谢道:“承处士脱某等大难,无以为报。饵此花英,可延年却老。愿长如此卫护某等,亦可致长生。”玄微依其言服之,果然容颜转少,如三十许人,后得道仙去。有诗为证:洛中处士爱栽花,岁岁朱幡绘采茶。学得餐英堪不老,何须更觅枣如瓜。

    列位莫道小子说风神与花精往来,乃是荒唐之语。那九州四海之中,目所未见,耳所未闻,不载史册,不见经传,奇奇怪怪,跷跷蹊蹊的事,不知有多多少少——就是张华的博物志,也不过志其一二;虞世南的行书厨,也包藏不得许多。此等事甚是平常,不足为异。然虽如此,又道是子不语怪,且阁过一边。只那惜花致福,损花折寿,乃见在功德,须不是乱道。列位若不信时,还有一段“灌园

    叟晚逢仙女”的故事,待小子说与列位看官们听。若平日爱花的,听了自然将花分外珍重;内中或有不惜花的,小子就将这话劝他,惜花起来,虽不能得道成仙,亦可以消闲遣闷。

    你道这段话文出在那个朝代?何处地方?就在大宋仁宗年间,江南平江府东门外长乐村中。这村离城只去二里之远,村上有个老者,姓秋,名先,原是庄家出身,有数亩田地,一所草房。妈妈水氏已故,别无儿女。那秋先从幼酷好栽花种果,把田业都撇弃了,专于其事。若偶觅得种异花,就是拾着珍宝,也没有这般欢喜。随你极紧要的事出外,路上逢着人家有树花儿,不管他家容不容,便陪着笑脸,捱进去求玩。若平常花木,或家里也在正开,还转身得快。倘然是一种名花,家中没有的,虽或有,已开过了,便将正事撇在半边,依依不舍,永日忘归。人都叫他是花痴。或遇见卖花的有株好花,不论身边有钱无钱,一定要买。无钱时便脱身上衣服去解当。也有卖花的知他僻性,故高其价,也只得忍贵买回。又有那破落户晓得他是爱花的,各处寻觅好花折来,把泥假捏个根儿哄他,少不得也买。有恁般奇事,将来种下,依然肯活。日积月累,遂成了一个大园。那园周围编竹为篱,篱上交缠蔷薇、荼惸、木香、刺梅、木槿、棣棠、金雀,篱边遍下蜀葵、凤仙、鸡冠、秋葵、莺粟等种。更有那金萱、百合、剪春罗、剪秋罗、满地娇、十样锦、美人蓼、山踯躅、高良姜、白蛱蝶、夜落金钱、缠枝牡丹等类,不可枚举。遇开放之时,烂如锦屏。远篱数步,尽植名花异卉。一花未谢,一花又开。向阳设两扇柴门,门内一条竹径,两边都结柏屏遮护。转过柏屏,便是三间草堂,房虽草覆,却高爽宽敞,窗槅明亮。堂中挂一幅无名小画,设一张白木卧榻。桌凳之类,色色洁净,打扫得地下无纤毫尘垢。堂后精舍数间,卧室在内。那花卉无所不有,十分繁茂,真个四时不谢,八节长春。但见:梅标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韵,李谢浓妆,杏娇疏雨,菊傲严霜。水仙冰肌玉骨,牡丹国色天香。玉树亭亭阶砌,金莲冉冉池塘。芍药芳姿少比,石榴丽质无双。丹桂飘香月窟,芙蓉冷艳寒江。梨花溶溶夜月,桃花灼灼朝阳。山茶花宝珠称贵,蜡梅花磬口方香。海棠花西府为上,瑞香花金边最良。玫瑰杜鹃,烂如云锦,绣球郁李,点缀风光。说不尽千般花卉,数不了万种芬芳。

    篱门外,正对着一个大湖,名为朝天湖,俗名荷花荡。这湖东连吴淞江,西通震泽,南接庞山湖。湖中景致,四时晴雨皆宜。秋先于岸傍堆土作堤,广植桃柳,每至春时,红绿间发,宛似西湖胜景。沿湖遍插芙

    蓉,湖中种五色莲花,盛开之日,满湖锦云烂熳,香气袭人,小舟荡桨采菱,歌声泠泠。遇斜风微起,偎船竞渡,纵横如飞。柳下渔人,舣船晒网,也有戏儿的,结网的,醉卧船头的,没水赌胜的,欢笑之音不绝。那赏莲游人,画船箫管鳞集,至黄昏回棹,灯火万点,间以星影萤光,错落难辨。深秋时,霜风初起,枫林渐染黄碧,野岸衰柳芙蓉,杂间白苹红蓼,掩映水际,芦苇中鸿雁群集,嘹呖干云,哀声动人。隆冬天气,彤云密布,六花飞舞,上下一色。那四时景致,言之不尽。有诗为证:朝天湖畔水连天,不唱渔歌即采莲。小小茅堂花万种,主人日日对花眠。

    按下散言。且说秋先每日清晨起来,扫净花底落叶,汲水逐一灌溉,到晚上又浇一番。若有一花将开,不胜欢跃,或暖壶酒儿,或烹瓯茶儿,向花深深作揖,先行浇奠,口称花万岁三声,然后坐于其下,浅斟细嚼。酒酣兴到,随意歌啸。身子倦时,就以石为枕,卧在根傍。自半含至盛开,未尝暂离。如见日色烘烈,乃把棕拂蘸水沃之。遇着月夜,便连宵不寐。倘值了狂风暴雨,即披蓑顶笠,周行花间检视,遇有欹枝,以竹扶之,虽夜间,还起来巡看几次。若花到谢时,则累日叹息,常至堕泪。又不舍得那些落花,以棕拂轻轻拂来,置于盘中,时尝观玩。直至干枯,装入净瓮,满瓮之日,再用茶酒浇奠。惨然若不忍释。然后亲捧其瓮,深埋长堤之下,谓之“葬花”。倘有花片,被雨打泥污的,必以清水再四涤净,然后送入湖中,谓之“浴花”。

    平昔最恨的是攀枝折朵。他也有一段议论,道:“凡花一年只开得一度,四时中只占得一时,一时中又只占数日。他熬过了三时的冷淡,才讨得这数日的风光。看他随风而舞,迎人而笑,如人正当得意之境,忽被催残。巴此数日甚难,一朝折损甚易,花若能言,岂不嗟叹?况就此数日间,先犹含蕊,后复零残,盛开之时,更无多了。又有蜂采鸟啄虫钻,日炙风吹,雾迷雨打,全仗人去护惜他,却反咨意拗折,于心何忍!且说此花自芽生根,自根生本,强者为干,弱者为枝,一干一枝,不知养成了多少年月。及候至花开,供人清玩,有何不美,定要折他?花一离枝,再不能上枝,枝一去干,再不能附干,如人死不可复生,刑不可复赎,花若能言,岂不悲泣?又想他折花的,不过择其巧干,爱其繁枝,插之瓶中,置之席上,或供宾客片时侑酒之欢,或助婢妾一日梳妆之饰,不思客觞可饱玩于花下,闺妆可借巧于人工。手中折了一枝,鲜花就少了一枝,今年伐了此干,明年便少了此干。何如延其性命,年年岁岁,玩之无穷乎?还有未开之蕊,随花而去,此蕊竟槁灭枝头,与人之童夭何异?又有原非爱玩,趁兴攀折,既折之后,拣择好歹,逢人取讨,即便与之,或随路弃掷,略不顾惜。如人横祸枉死,无处申冤,花若能言,岂不痛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