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太子难初
清歌守着两匹汗血良驹在东宫门口,等着北堂一泓一同前往九华寺,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心里不快活起来。
一个大男人,不过是去换身衣服,如今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人影。
清歌去北堂一泓的寝殿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脚步流转间,已然到了北堂一泓的书房。
书房门大开,门头一块牌匾上书“勉玉阁”三个鎏金大字,远远的就见当门一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太子殿下?”清歌人未至,声先到,只是连续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略作思考,就进了书房,随意翻找起来。
勉玉阁不大,正门中间一个狭长的书桌,大门朝南,冬暖夏凉。
书桌上放着许多纸张,纸上的字不论大小,都苍劲有力,潇洒异常,自成一家气候。清歌却是无心欣赏这些书法,伸手翻了起来。
果然,在纸张下面,放着一本崭新的奏折,清歌直接翻到最后,并没有批印,大概是写好了,并没有呈上去。
奏折里,是北堂一泓向帝君提议改善官员选拔制度的建议。天朝的官员选拔制度,是通过一层一层官员举荐上来的,其中难免出现些裙带利益关系。结党营私,贪污腐坏的问题更是屡禁不止。
北堂一泓希望,能通过考核选拔人才,让民间的有才的人,都能为天朝所用。设立文武状元,勘办学堂。
清歌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上万字的改革表书。好在清歌记忆力极好,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只是匆匆看了一遍,就记得滴水不漏。
清歌感慨北堂一泓心思细密,思想超前,居然能想起来科举制度。也难为了他有身为帝王的雄图大志,当真是才华横溢。
然而北堂一泓也自然预见到这样的做法,势必会得罪许多王公大臣,所以这奏折上的建议,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但奏折上的墨香已经淡去了,都不曾呈上去。
清歌照着原来的模样,放好了奏折,就向着书房其他的地方看去。
西墙是一大面的书架,上面放着堆砌整齐的书本。书本皆是蓝面白纸,黑色题字的书名。
上至天文神话,鬼神传说,下至地域环境,样样皆有。清歌想着,北堂一泓,果真是勤勉好学,博学多才之人。虚怀若谷,丝毫都不像个会派刺客暗杀诺王的主。
可惜了,不管怎么样,北堂一泓终究是站在了苍佑的对立面,势同水火。
东墙,挂着许多字画,画工精纯,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定睛一看,上面的印章,清一色都是“北堂一泓”四字,方正有力,大红色的印泥分外明显。
清歌想起民间传说的北堂一泓,是那难得一见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谁若是得了北堂一泓的题字,价值万金。
何况北堂一泓身上小有点护身的本领,身份地位,也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不日就会成为这天下的霸主,这样的男人,完美若天上谪仙,飘飘下得凡尘而来。
清歌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一副仙女图上,图上的女子一身飘逸长衫,衣带
飘飞,眉眼顾盼生姿,手上一枝红莲,妖冶盛开,耷拉着垂在广袖边,画面外,刚好能看见那鲜黄的花蕊。
画上清歌脚下一朵祥云,腾身半空,干净的绣鞋上没有装饰,这一切,都叫清歌分外的熟悉,只因着那眉眼,分明就是清歌本人。
清歌伸手向那画上的清歌摸去,手指只是停留在那女子的额角处,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但是这画上清晰明了,一点朱砂,分毫不差。
只是手指甫按下去,就感觉一空。清歌一收手,稍稍掀起那画的边缘看向后面的墙,果真,墙上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隐约可见里面放着一个乌金盒子,上了锁。
清歌轻而易举的取了那盒子出来,摸遍了周身,也没有找到能开锁的东西,清歌不得法,只能拿了随身带着的小匕首,在木门底下,削下一片小小的木条来,又慢慢地修正成牙签形状,把碎屑仔细包好,掖进腰间的荷包里,才尝试了去开锁。
开锁,讲究的是听声辨位,铁丝的回声效果最好,手感自然也是最舒适。如今清歌手里的器具,换了木制的,也只能凑在锁边上仔细听着,难免慢些。
好在虽然许久不练,手也没怎么生疏,很快就听到那锁“咔”的一声弹开了。清歌迫不及待的打开箱子,乌金的箱子里面,安然躺着许多的纸条,微微散发出些许香味,清歌随意扯了几张出来,不及细看,随手塞进了腰包里,就重新把箱子归位了。
画刚落下,清歌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身子一转,到了一副山水画前,装作十分喜欢的模样。
北堂一泓换上了一袭青衫,手里拿了蝴蝶状的纸鸢,见清歌站在书房里,眼神一闪,却依旧是笑道:“我的墨宝,可是难得一求,你可是喜欢这个?不如我送你一幅如何?”
清歌不语,伸手指了边上自己的那幅肖像画:“我倒是稀罕那个。什么时候我有这出尘的姿态,自然什么都不需要了。”
“其他的都可以,唯独那个不能给你。”
“为什么?那分明是我的肖像。”清歌不依不饶。
“呵呵……若是有一日,你不在东宫了,我留个念想总是好的。”北堂一泓笑着说道,半真半假。随意瞄了一眼清歌,岔开了话题:“我早前闲来无事,糊了一个纸鸢,现在寻来用了正好,走吧。”
也不等清歌理会,北堂一泓衣摆一扫,就向门外走去。
清歌低眉顺眼,若有所思的看了那肖像一眼,转身跟了北堂一泓而去。
清歌许久都不曾骑马了,策马奔腾的感觉,却是依旧历历在目。当日从乞灵山上飞驰而下,误闯九华寺,如今是跟了他的弟弟北堂一泓去城郊放纸鸢,当真是世事多变。
清歌挑的马,性子总是比较烈,虽然是汗血良驹,但是似乎是匹尚未开蒙的野马,随是顺着清歌要去的方向奔跑,但是一路不是点蹄子就是厥屁股,原本平坦的路,弄得分外的颠簸。
北堂一泓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虽知道清歌内力浑厚,但是骑马这事,
却不是内力浑厚就能控制的。
只能不停地挥动马鞭,想要和清歌并驾齐驱。清歌却是分毫都不领情,只要北堂一泓追过来,就不停的加速。两个人赛马一般,很快就到了城郊。
离九华寺不远,有处山坡,挺大的面积,上面只栽了一棵高大的垂杨柳,如今正是柳枝新叶成长的时候,远远看去,生机盎然,山坡上也绿油油的,偶尔有几处说不出名字的花花朵朵点缀,好看的紧。
清歌丢了马,就着那柳树下面,就躺了下去,粗粗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有几根杨柳的枝梢扫在了清歌脸上,毛毛的痒,清歌咯咯笑出声来。
随后跟来的北堂一泓内力不及清歌,看起来要比清歌累上许多。见清歌这般小女儿的娇憨,不禁抿唇笑了起来,那一路担忧恼怒,都化作浮云,随风而去。
“此时若是我若说你是舒家三小姐,定是打死也没有人相信。”北堂一泓坐在清歌身边。清歌笑靥如花,却是紧闭着眼睛,微风拂柳,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摇晃着照在清歌脸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清歌笑,翻了个身,撑头侧躺着,任由一头乌发若丝绸般,挥洒了满地,沾染了许多冬日里留下来的枯草:“舒家三小姐有什么好?就是别人看到的雍容华贵,衣冠楚楚,吃穿不愁。但是这些,我都不稀罕。”
“你稀罕什么?”北堂一泓把带来的纸鸢展平放在地上,却发现路上因为太在意清歌,没有注意到这纸鸢放在马后,竟然被风撕扯坏了。
纸鸢是放不成了。北堂一泓倒也潇洒,伸手就把那纸鸢一甩,纸鸢跌跌撞撞飞出去,未及地,北堂一泓就在那线上用力一扯,那花花绿绿的大蝴蝶,就勘勘装进了头顶的垂柳枝上,摇晃着不肯下来。
清歌看着那隐约可见的纸鸢走了神,仔细的想着北堂一诺的问题。
稀罕什么呢?
是当年柔柔唤自己清歌的少年,还是如今工于算计的北堂一诺。再或者,是月影阁亦或是云舒宫?
山坡的位置正好,能清晰听见九华寺内的诵经的声音。清歌闭起眼睛,就感觉自己化身一个小小的沙弥,跪坐在菩萨的莲花座下,一点一滴的浇灌那硕大的莲花,每日都是做的一样的事情,但是其乐无比。
人说,下辈子你做的事情,不过是在为你前生赎罪,每个人都是生来有罪,清歌却不知道自己是做的什么罪孽,在现代被组织斩杀,到了古代,又想尽办法去杀人。
下下辈子呢,是不是就是那个小沙弥,提着水壶不断地浇灌?
“你想要什么?”清歌忽地开口,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北堂一泓。
北堂一泓沉吟许久:“唔……国强家壮,国泰民安。我想要天朝更加的强大,我想把属于我的东西,发扬光大。”
清歌愣神,看着北堂一泓,他的眼神晶亮,好似夜间的星辰,满眼都是向往。
忽然就有种错觉,倘若不是亲眼看见苍佑身上的伤,清歌真的不愿意相信,这样落落大方,抱负长远的人,会屡次行刺自己的亲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