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上陌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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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不曾后悔

    邋遢老道士不过用了十个呼吸间便来到了水阳镇。他环视四周,看见许多凡人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水阳镇隐形中有一股奇异的气息,向他探来,老道一点不在意。



    水阳镇的人,由于他好奇天空的异象,便没有人发现天外来客,当回过头看的时候,有些差异,不知道何时来的一个穿衣如此不得体的老道士。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都纷纷避让,这位老人便是德高望重的水阳镇镇长。



    他张嘴问道。“道长,不知深夜到我这水阳镇可是为这天空异象而来。”



    邋遢老道人神情一肃,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正是。”



    老镇长发现这个老道人虽然身上的道袍脏的很不得体,不过语气神情倒是不同凡响,尤其那若影若现的压力,不禁让老镇长敬畏了起来。赶忙恭敬的一拜。“大仙,小老儿一时眼拙还请见谅。”



    邋遢老道人很是满意的笑笑,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你这孩子倒是识趣,不枉做人百年。”



    旁边的镇里的老人妇孺皆是不敢胡言乱语,若是说错了话,惹到了这个修镜中人,怕是有灭族之灾。此类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听镇中德高望重的镇长被叫做孩子,顿时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倒是实话,凡人寿命不过就是短短百载,又岂能与修镜中人相比。



    老镇长只是略微有些听不顺耳,很快便释然了,恭敬的道:“大仙,我这水阳镇乃是穷乡僻野的小地,不知大仙能大驾光临,是小镇的福气,若是大仙不嫌弃,便请大仙到寒舍,小老儿这就嘱咐舍下的下人在家设宴。”



    邋遢老道人摆摆手,“虽然我对吃食一类很是向往,可是大仙我真的很忙。”



    老镇长再次开口问道:“可是那异象。”



    邋遢老道人左顾右盼,开始打量四周,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老镇长呼唤了一声。“大仙?”



    邋遢老道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喜色,自语道:“果然在这。”



    不待回话,老道便原地消失。留余一阵清气。



    老镇长目光泪光闪闪,“果然是仙人啊!走时还留下余香。我不枉此生啊!”



    后面那些老人妇孺松了一口气,纷纷捏住鼻子。“这大仙的气质可真要命。”



    清气有稍微相反的出处,其实不过是放了个屁。



    突然间,邋遢老道人感觉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千里之外一股可怕又诡异的力量一闪即逝,他回头看了看他来时的地方,脸色大变。“怎么会?”



    邋遢老道人几番犹豫,狠狠的挥了下袖子,“该死,非在这个节骨眼,真是交友不慎。”



    邋遢老道人倒是重情义,转头便往回飞去。



    老宅之中的年轻妇人早早的就发觉了这个邋遢老道人,她镜魂自然笼罩水阳镇中,对老道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对这个邋遢老道人的行为不由觉得几分好笑。他对仙人这个虚称竟然没有一点反驳,还很受用的样子,竟不知修镜之中竟有此等厚颜无耻为老不尊的奇人。



    突然她也发现了异样,她看向千里之外深山老林的地方,眉头微微一皱,久久没有舒展。



    “难道是……”



    小雅被终于有了醒来的意思,她打开房门,看见本消失不见的柴房,若影若现,隐约间看见里头盘坐一个白衣少女。



    小雅脸上喜色涌现,揉了揉睡眼,得意的道:“是小小姐,我就说小小姐是无上资质,出来是迟早的事。”



    盘坐中的白衣少女,双目紧闭,并无睁开的迹象,陷入一个玄妙的意境。



    年轻妇人从屋中走了出来,打量了几眼,脸上看不出喜怒,以平静的语气道:“虽然你早已经背熟了密室里留下的功法镜术,又凭借一身出色的天赋悟性,可十年却实在还是不太够。不过这等玄妙的意境却是难得。”



    小雅满脸得意自豪的多,完全不似自家主子对自己闺女都不如何的上心。



    可她心思简单纯净,又怎知天下父母心。



    年轻妇人微微一叹,深深的看了那再次消失的柴房,和那里头的白衣少女,眼睛里流露出难舍难分的情绪,最后她眼睛渐渐平静,她又快速接了几个复杂古老的手印,竟使若隐若现的柴房,再也看不见踪迹。



    小雅脸上头一次露出气呼呼的样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年轻妇人没有解释,只是光看着小雅,脸上带着温和之色。



    顿时让小雅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依旧满脸的不解,“到底为什么你如此不喜欢小小姐修镜,事实证明小姐天生就是为修镜而生的,她如此可怕的天资,小姐你又不是没看见,她可是您的闺女啊!”



    本才四更半,并没天亮,只是柴房里的白衣少女陷入一种玄妙的镜界,被封印的体质再也影藏不住,直接引来天空异象。天气依旧还很冰凉,微风拂过年轻妇人的脸上,那美丽端庄的容颜另天地都微微失色。



    年轻妇人站着原地,看着那消失的白衣少女,脸上有了几分伤感。“正是因为她天资太可怕了,正是因为她为修镜道而生,正是因为她是我闺女;所以……我不想她复了她父亲的后尘,我害怕她会离我越来越远,我害怕她也会为了修镜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不归路。我害怕又一次离开最爱的人。”



    说着说着一向优雅从容年轻妇人竟再也无法打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哭的梨花带雨。在小雅眼中一直就无比坚强的小姐,头一次见她哭,脸上一时很茫然和伤怀。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感情之事,却能清楚感觉到年轻妇人是受了多大的相思之苦。



    小雅也哭了,她抱着年轻妇人,安慰道:“小姐,别怕,有小雅在。”



    小雅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姑爷,也从未在自家小姐口中听过自家姑爷的事情。便没有询问,心中只是觉得能娶得小姐这样气质如此优雅温和相貌又如此美丽端庄姑爷定然不是简简单单的人。我不是说,不是人。是说那从未见过听过的姑爷定然是惊才艳艳,天资卓越的人上人。



    (首先我得解释一下,年轻妇人怀胎并非是十月,是胎儿失去灵魂便没有继续生长,一直都在年轻妇人腹中。自然想一下这也就通了,不然小雅自幼跟着年轻妇人莫名其妙有了孩子,总不可能是小雅干的吧!也别说老王!)



    小雅压藏多年的好奇突然涌了出来。“小姐我从未听你说过姑爷的事情。”



    年轻妇人露出回忆之色,竟微微一笑,美丽的笑颜宛如那白洁娇艳的百合花一样,优雅端庄的气质却多了几分风情。



    “他一生都在修镜道,他就是为修镜道而生。不过我不喜欢这样的他,我喜欢的不过是那个不善讨女孩欢心,自己还会先脸红的他,也许每个女人都会对一个男子的风采所动,竟管他在镜道一路走的越来越远,受尽天下人的赞扬,可我知道那个我熟悉的那个人却很难在回头了。”



    小雅能清晰的感觉到小姐身体地颤抖。有些担心,平日里小姐便很少说出内心许久不说的事情,今天却打算说个干净,小雅很难理解爱情是什么,只是脸上带着茫然之色,最后化成担忧的神色。她轻唤了一声。“小姐,不要再说了。”



    年轻妇人摇摇头,平静了脸上的情绪。继续道:“当年我便苦苦等他回头,却每每的失望,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腹中有了轻凡,便要求他遁入空门,跟我和孩子过一份简简单单的生活,可惜他依旧不愿放弃修镜道的执念。“年轻妇人嘴唇被咬的发白,目光之中带着哀伤和缅怀,又继续道:



    “直至我拿着我的性命和腹中孩子的性命,苦苦相逼,他依旧没有回头。那时我便心灰意冷,想起了大道无情这句话,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于是我便自刎了。”



    虽然最后几句话是轻描淡写的描述出来,可是那里头的悲意决然可感而知。



    小雅吓了一跳。“小姐那你现在?”



    年轻妇人摇摇头。“他用了无上法,逆了我的生死,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天地已经大变,后来便是在山林中捡到了你。”



    小雅又是替小姐伤心,又是为小姐感到不愤。“难道天地下真的都是负心人吗?姑爷怎能如此,小姐当真不该爱上他。”



    虽然小姐已经释然了,可小雅难以释怀,姑爷负了小姐这是事实。



    年轻妇人脸上竟莫名的笑了,笑容清新美丽,犹如春风拂面。她目光带着柔情,似乎看见了当年的心仪之人。以非常坚定又甜蜜的语气道:“但是我不后悔,我从不后悔爱上了他。”



    小雅更加茫然了,她对这个叫爱情的东西,更加迷惑不解,为什么爱的那么痛苦,还要义无反顾,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小雅苦着脸道:“小姐我不懂。”



    年轻妇人微微一笑,语种心长的开口道:“爱情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懂的,它需要的往往是人生之中遇见的另一半,只是我希望你在对的时间能寻找到对的人。”



    在年轻妇人眼中,小雅一直都被自己看成亲生闺女一样,虽然她老是喜欢叫自己小姐,可自己多么想听见小雅叫自己一声娘。



    “小雅……”年轻妇人目光慈爱的看着小雅。



    “小姐怎么了。”小雅扶住年轻妇人起身将要的她。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姐。”年轻妇人慈爱的看着小雅。



    小雅一怔,下意识的道:“本来就是叫小姐啊,那不然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娘。”年轻妇人咳嗽了几声,近几年来年轻妇人就一直有咳嗽的毛病,只是不平常而已,偶尔咳嗽。



    小雅脑子嗡嗡作响,一脸吓坏了。“小姐,那这么可以!”



    年轻妇人反问。“为什么不可以?我连一生之学都已经交给你了,你一伴我二十几年,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心里早就把你看成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不可?”



    小雅只顾摇头。“不可不可,您已经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本就应该做牛做马报小姐的恩情,又岂能攀高。”



    年轻妇人又咳嗽了几声,有些生气。“何高之有?我从来就不求你将来报答我什么,只是真心真意的待你,你并不欠我什么。”



    小雅又被说哭了,抱着小姐道:“我真的可以叫小姐娘吗?”



    年轻妇温和的看着怀里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小雅,摸了摸她长长的秀发。“当然,我的女儿。”



    小雅苦着鼻子,带着口腔说道那几十年从未说过的字眼,陌生的字眼却包含丰富的情感。“娘……”



    久久过后,年轻妇人,脸色已经变得很苍白了,一道破晓之光探出天之角。她缓缓的起身,看着远方,目光之中有股释然。终于她的生命要走到尽头,她的灵魂早已经灯枯油尽,若不是她一身修有灵魂秘术,早在诞下轻凡便去了,她苦苦支撑了十几年,



    “我要走了,轻凡还小,可能会走很多歪路,你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小雅心中又不好的预感,刚认的娘,突然说这种话,小雅心中很是害怕。“小……娘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我想他一定在哪里等我。”年轻妇人笑的很开心,虽然很不舍两个女儿。



    小雅急迫的跑过去,想拉住她。只是捉到她的手感觉到冰冷之感和森森的死气。



    最后空留下一个微笑。



    年轻妇人最后都没有去与轻凡见上一眼,只是那屋子里柜子中绣的十几件衣服不知去了何处。



    陷入奇异又独立的白衣少女,心里莫名一痛,似乎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似乎听见心中传来的声音。最后只留下少女孤独的一个人,脸上留下泪水,竟怎么擦也止不住。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