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折 予生予亡
这一喝，喝得岸上的人愣住了，连还在桥上的人包括应听筠在内也同时怔住。
”这马……怎么……了？”离岸最近的一名侍从愣愣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牵着的马，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岸边上齐齐都盯着他的目光，不由地干笑问道。
让下一瞬，那一路上温顺万分的马儿忽然便喷了个响鼻，甩头咬住那人的脖子，一下便甩进江中，那人便如同先前被打落在水中的灰杌一般，连声也再没来得及发出便再没了任何动静，仿佛就此在人间消失了一般。
”怎……怎么回事……？”
众人都仿佛定在原地一般，没人回过神来。
却就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那几息，第二匹马在原地踏了踏马蹄，猛的朝第一匹马冲过去，而夹在中间的那人便遭了殃，桥面剧晃，两马一人连同行李齐齐掉了下去，那人只来的及喊了半个”救”字便也没了生息。
”该死！竟然忘了那股怪味！”齐百海低骂道。
原来摄妖古槐和血芝对一些畜物都有强烈的效应，那马也非人类，不知安神定心，自然也会被这两样东西影响，变得狂躁嗜血。
这时大家才堪堪回过神来，只剩下最后一名侍从连忙神色慌乱地退后。
”砰！”
却在此时，从上游冲下一段木桩，将他连人带马撞了下去。
”啊！！”
扑通一下落入水中，眼看洪流即将淹到脑袋时，忽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人正是应听筠，她终于缓过神来，此刻正俯身在桥面上，一手拼死拉着那侍从。
”小……小姐。”
侍从惊恐的颤声喊道，脖子以下都被水淹了，现在他只觉得身体像被分成了两半，手臂快要被拉断了。
单凭这河流的冲力绝不可能把人吸得这么紧，这水下定然有古怪！
”听筠，快撤开！你后面！”陈平忽的厉声喝道。
众人凝眸神一看，脸色大变——在应听筠身后的河面上，不偏不倚正好一块巨石冲下来！
这一下若是砸实了，莫说是人，这桥多半也要毁了！
”混账！”陈平额头上暴起青筋，心中杀机一现，他此刻恨不得立马杀了那侍从，想也不想便掠身出去，甚至忘了他在众人眼中永远是个武功平平的军师文士而已。
不过还没等他踏上桥面，便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眼前一闪，下一刻有着一道白色身形立在应听筠身后！
”悬寒！”
慕云轩眸光严正，口中低喝一声，冰芒一闪，悬寒剑在手中转了两转，他右手竖剑于身前，左手食中二指并起，横抹在剑尖偏下四寸处。
”咻！”悬寒剑蓝芒亮起，一道冰墙倏然凭空从江流中升起，蓦地出现在河面上！
”轰！！”
碎石和冰屑四散纷飞，却也引得桥面猛烈晃动起来。
”放手！这河底下有古怪！不然你们俩都得死！”
慕云轩微微斜眸，背对着应听筠用眼角余光盯着伏在桥面上的她，轻声喝道。
应听筠紧咬着牙，不发一语，只是手底下却不松手。
在我手底下已经死了三个人了，绝不能再有人因为我的私事而死！
”白痴！”见应听筠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慕云轩眼角微抽，返身一手搭在她肩上，就要将她强行拉起。
”别碰我！“应听筠忽然扭头，眸子竟不知为何有些发红！
“我自不会像你们那般冷血无情！活生生的人命说丢便丢了！”
慕云轩顿时也微微一愣，手下不由得松了几分力道。
”小姐……”
”小姐……”
听着这微弱的声音，应听筠停顿了一瞬，回过头去，面上表情却立时僵住。
慕云轩也听到了声响，目光越过她身后，剑眉下意识皱了皱。
”松手吧……小姐……对不起……”
河流中一股股浓稠血水鼓上来，漫上他身边，又很快被洪流冲走。
那侍从脸色惨白，身体偶尔微微上浮，可以看到他右手衣布尽碎，只能从肩膀处看到一处恐怖的断口，整条手臂竟是不翼而飞！
”呃呃！”
忽的，从他衣襟处探出一只黑色蛇头，”嘶嘶”吐着蛇信，一圈一圈的勒紧！那侍从喉咙里吐字不清地呃呃两句，明显还想说什么话却没法说出口，只能脸色由惨白逐渐变得有些紫红，终于，头一歪，再没生息！
应听筠眸子微睁，再次呆立当场，手底下也不知道松开，只是愣愣的抓着。水花溅上桥面，沾湿了她几缕青丝。
”嘶嘶！”
背甲蛇吞吐的猩红的蛇信，浅黄色的瞳孔微动，寻找着可以让它摆脱这冰凉潮水的东西，于是它身子一缩蜿蜒着朝应听筠玉臂爬了过去。
”哗！”
一道寒芒掠过，应听筠只觉得手上劲道一松，再抬眼，手上只剩一截断臂，原来是慕云轩一斩悬寒，将那背甲蛇连着那侍从手臂一起斩断。
应听筠双目无神的转过头，正好对上慕云轩一双冰冷的眸子。
慕云轩抓住她嫩肩一提，脚尖在桥面上一点，身形一掠，便落到了岸边。
”哗！”
”轰！”
一条十余丈长的怪异巨鱼从河里窜出，将那索桥撞了个稀烂，那桥从中间断开，两岸铁索被河流一卷，崩的一下将两岸固定的地方从地里扯起，飞速没入河中。
那怪物在空中停了一瞬，便又坠入河中，岸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看清了它的真实面目，看上去似乎跟鲤鱼有些相像，但是全身布满青色的鳞甲，之所以觉得它怪物是因为它明明不过是一条那些体型的鱼，却长了一张人面，腹部两侧的鱼鳍竟长成爪状，爪尖尖锐，血盆大口。
”这是什么？”袁大山骇然失声道。
”有鳞甲，大如鲤鱼，但手足耳目鼻与人不邑耳……竟然是传说中的人马。”齐百海抚着胡须喃喃说道，心中的震惊不亚于袁大山。
只有陈平神色焦急地过去查看应听筠伤势，
”听筠，感觉如何？有没有伤到何处？”
应听筠自从被慕云轩救下，便靠在一棵树下，螓首低垂，一动不动。
陈平喊她，她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气氛陡然沉寂下来，众人回过头来，默默地望着缩在角落里的应听筠，没人说话。
只有一人除外——慕云轩在人群之外，取出一块剑布细细抹去悬寒沾染的鲜血上。
过了许久，应听筠忽然轻声说道，
”我是不是很对不起他们？”
”带他们出来却没能带他们回去……”
轻柔的嗓音让人听不出这是平日里那个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岐山别院院主。众人皆是一阵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虽也有些不好受，但是他们……身边死过的人不知几何，哪有这么多感情去悲伤自责。
”不……”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没有对不起他们……”
”世上有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要救，这么多人要杀，你救不完，也杀不完。”
慕云轩平静地转身看着她，
”生则予生，亡……”他顿了顿，轻声说道，”……则予亡。”
应听筠忽然低笑一声，道，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么……”
她抬头望着慕云轩，轻咬着朱唇，雾眼朦胧，
”是了，你们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吧……”
慕云轩与那眸子对视了几许，沉默着垂着眸子移开了目光。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拢了拢披风，转身顺着河流下游走去。
”予在此谢过这些时日予吾的照顾，接下来的路途与各位便不方便同路了……”
”所以，诸位……”
慕云轩脚下微微一顿，眸角余光微斜，
”……后会有期。”
......
”这马……怎么……了？”离岸最近的一名侍从愣愣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牵着的马，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岸边上齐齐都盯着他的目光，不由地干笑问道。
让下一瞬，那一路上温顺万分的马儿忽然便喷了个响鼻，甩头咬住那人的脖子，一下便甩进江中，那人便如同先前被打落在水中的灰杌一般，连声也再没来得及发出便再没了任何动静，仿佛就此在人间消失了一般。
”怎……怎么回事……？”
众人都仿佛定在原地一般，没人回过神来。
却就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那几息，第二匹马在原地踏了踏马蹄，猛的朝第一匹马冲过去，而夹在中间的那人便遭了殃，桥面剧晃，两马一人连同行李齐齐掉了下去，那人只来的及喊了半个”救”字便也没了生息。
”该死！竟然忘了那股怪味！”齐百海低骂道。
原来摄妖古槐和血芝对一些畜物都有强烈的效应，那马也非人类，不知安神定心，自然也会被这两样东西影响，变得狂躁嗜血。
这时大家才堪堪回过神来，只剩下最后一名侍从连忙神色慌乱地退后。
”砰！”
却在此时，从上游冲下一段木桩，将他连人带马撞了下去。
”啊！！”
扑通一下落入水中，眼看洪流即将淹到脑袋时，忽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人正是应听筠，她终于缓过神来，此刻正俯身在桥面上，一手拼死拉着那侍从。
”小……小姐。”
侍从惊恐的颤声喊道，脖子以下都被水淹了，现在他只觉得身体像被分成了两半，手臂快要被拉断了。
单凭这河流的冲力绝不可能把人吸得这么紧，这水下定然有古怪！
”听筠，快撤开！你后面！”陈平忽的厉声喝道。
众人凝眸神一看，脸色大变——在应听筠身后的河面上，不偏不倚正好一块巨石冲下来！
这一下若是砸实了，莫说是人，这桥多半也要毁了！
”混账！”陈平额头上暴起青筋，心中杀机一现，他此刻恨不得立马杀了那侍从，想也不想便掠身出去，甚至忘了他在众人眼中永远是个武功平平的军师文士而已。
不过还没等他踏上桥面，便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眼前一闪，下一刻有着一道白色身形立在应听筠身后！
”悬寒！”
慕云轩眸光严正，口中低喝一声，冰芒一闪，悬寒剑在手中转了两转，他右手竖剑于身前，左手食中二指并起，横抹在剑尖偏下四寸处。
”咻！”悬寒剑蓝芒亮起，一道冰墙倏然凭空从江流中升起，蓦地出现在河面上！
”轰！！”
碎石和冰屑四散纷飞，却也引得桥面猛烈晃动起来。
”放手！这河底下有古怪！不然你们俩都得死！”
慕云轩微微斜眸，背对着应听筠用眼角余光盯着伏在桥面上的她，轻声喝道。
应听筠紧咬着牙，不发一语，只是手底下却不松手。
在我手底下已经死了三个人了，绝不能再有人因为我的私事而死！
”白痴！”见应听筠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慕云轩眼角微抽，返身一手搭在她肩上，就要将她强行拉起。
”别碰我！“应听筠忽然扭头，眸子竟不知为何有些发红！
“我自不会像你们那般冷血无情！活生生的人命说丢便丢了！”
慕云轩顿时也微微一愣，手下不由得松了几分力道。
”小姐……”
”小姐……”
听着这微弱的声音，应听筠停顿了一瞬，回过头去，面上表情却立时僵住。
慕云轩也听到了声响，目光越过她身后，剑眉下意识皱了皱。
”松手吧……小姐……对不起……”
河流中一股股浓稠血水鼓上来，漫上他身边，又很快被洪流冲走。
那侍从脸色惨白，身体偶尔微微上浮，可以看到他右手衣布尽碎，只能从肩膀处看到一处恐怖的断口，整条手臂竟是不翼而飞！
”呃呃！”
忽的，从他衣襟处探出一只黑色蛇头，”嘶嘶”吐着蛇信，一圈一圈的勒紧！那侍从喉咙里吐字不清地呃呃两句，明显还想说什么话却没法说出口，只能脸色由惨白逐渐变得有些紫红，终于，头一歪，再没生息！
应听筠眸子微睁，再次呆立当场，手底下也不知道松开，只是愣愣的抓着。水花溅上桥面，沾湿了她几缕青丝。
”嘶嘶！”
背甲蛇吞吐的猩红的蛇信，浅黄色的瞳孔微动，寻找着可以让它摆脱这冰凉潮水的东西，于是它身子一缩蜿蜒着朝应听筠玉臂爬了过去。
”哗！”
一道寒芒掠过，应听筠只觉得手上劲道一松，再抬眼，手上只剩一截断臂，原来是慕云轩一斩悬寒，将那背甲蛇连着那侍从手臂一起斩断。
应听筠双目无神的转过头，正好对上慕云轩一双冰冷的眸子。
慕云轩抓住她嫩肩一提，脚尖在桥面上一点，身形一掠，便落到了岸边。
”哗！”
”轰！”
一条十余丈长的怪异巨鱼从河里窜出，将那索桥撞了个稀烂，那桥从中间断开，两岸铁索被河流一卷，崩的一下将两岸固定的地方从地里扯起，飞速没入河中。
那怪物在空中停了一瞬，便又坠入河中，岸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看清了它的真实面目，看上去似乎跟鲤鱼有些相像，但是全身布满青色的鳞甲，之所以觉得它怪物是因为它明明不过是一条那些体型的鱼，却长了一张人面，腹部两侧的鱼鳍竟长成爪状，爪尖尖锐，血盆大口。
”这是什么？”袁大山骇然失声道。
”有鳞甲，大如鲤鱼，但手足耳目鼻与人不邑耳……竟然是传说中的人马。”齐百海抚着胡须喃喃说道，心中的震惊不亚于袁大山。
只有陈平神色焦急地过去查看应听筠伤势，
”听筠，感觉如何？有没有伤到何处？”
应听筠自从被慕云轩救下，便靠在一棵树下，螓首低垂，一动不动。
陈平喊她，她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气氛陡然沉寂下来，众人回过头来，默默地望着缩在角落里的应听筠，没人说话。
只有一人除外——慕云轩在人群之外，取出一块剑布细细抹去悬寒沾染的鲜血上。
过了许久，应听筠忽然轻声说道，
”我是不是很对不起他们？”
”带他们出来却没能带他们回去……”
轻柔的嗓音让人听不出这是平日里那个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岐山别院院主。众人皆是一阵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虽也有些不好受，但是他们……身边死过的人不知几何，哪有这么多感情去悲伤自责。
”不……”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没有对不起他们……”
”世上有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要救，这么多人要杀，你救不完，也杀不完。”
慕云轩平静地转身看着她，
”生则予生，亡……”他顿了顿，轻声说道，”……则予亡。”
应听筠忽然低笑一声，道，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么……”
她抬头望着慕云轩，轻咬着朱唇，雾眼朦胧，
”是了，你们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吧……”
慕云轩与那眸子对视了几许，沉默着垂着眸子移开了目光。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拢了拢披风，转身顺着河流下游走去。
”予在此谢过这些时日予吾的照顾，接下来的路途与各位便不方便同路了……”
”所以，诸位……”
慕云轩脚下微微一顿，眸角余光微斜，
”……后会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