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或睡或醒
“我没瞎，只是周围的世界是一片无声的黑暗。”当李舍心中想到这个念头后，他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对面那个透明皮肤的怪人身上。
那个家伙抱着膝盖，坐在一团如泥沼般浓重的黑暗中，红色的血管包裹下的头骨、眼珠、牙齿与舌头。在透明的肌肤下像一具活过来的人体解剖模型。
小小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两只手，那双手在互相抠弄着，像一个无聊的孩子时常的动作。他的手指尖因为反复长时间的抠弄，已被抠烂，皮肉破裂露出骨头。
这个皮肤透明的人用沉默来恐吓着李舍，李舍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家伙是敌人还是朋友，亦或只是一支来自黑暗中的怪物。刚才他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叹息，他独自坐在那里，该如何去应对它呢。
李舍因恐惧而本能地缩紧身体，奇特的黑暗，他看不到自己，只能凭感觉将身体设置成防御姿态。他与那透明皮肤怪人的对峙让他感到心虚不安。他总感觉在某个瞬间，会有什么其他可怕的东西从周围的黑暗中跳出。而对面的这个怪人不过是个诱饵而已。
面对幻想中即将到来的危险，李舍尽管心中万分恐惧，但他还是选择了打破沉默的平衡。“你是谁？想干什么？”李舍怯生生的问。
那个透明皮肤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在抠弄着他的手指，可以看出他的眼珠在轻轻晃动，舌头在牙齿间蠕动，好像他在咕哝着说些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李舍放大了语音又问了一遍。
忽然，那人有了反应，他那细小的眼珠转向李舍，从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幽幽地说道：“你怎么也醒来了呢，可怜的人。”
他口齿不清好像是长久没说过话的人第一次开口，显得非常笨拙，他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李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也醒过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舍又问道。
“啊….还有我呀。”透明皮肤的人回答。接着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仿佛快要哭了似的说道：“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醒了？我犯了大错要如此惩罚我？”说完他用露着指骨的双手捂住脸，那颗大而椭圆的头颅轻轻晃动。
李舍对于眼前这个像是畸形怪胎又像是疯子一般的家伙，除了残存的恐惧外，又多了一点厌恶。
李舍说：“你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吗？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放开捂住脸的手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唉….没办法的事儿。我能理解，那我告诉你吧。”说完他改换了一下姿势。李舍见他动了，忙的紧张了一下想要应对。但那个家伙只是换了个盘腿而坐的姿势而已，等他坐舒服了便开口说：“我已经弄不明白，我….我是谁了。因为我被困在这个黑屋子里太久太久了。”
“黑屋子？”李舍问，“这里是一间黑屋子吗？是什么人把我关到这里的？”
“我…..我也想不明白这是间什么屋子，但我只是知道这里又黑又静。”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屋子是哪里？”李舍有些生气了，他感觉那个人在戏弄她。
“我真不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我从未走出去过，从未见过外面的样子，所以我并不清楚这里是哪儿，他外面又有些什么。”透明皮肤的人愁苦地解释着。
“像你一样，当...当初从我醒来的那天起，就开始想这个问题，我...我在什么地方？我想啊想啊，想了很久很久，渐渐地脑子越来越混乱，最后慢慢的，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疯了，但后来又觉得我很清醒，反反...复复的想了很久，直到此刻我依旧没能想明白。”
李舍听着听着，似乎渐渐摸到了一点点的线索，他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你在这儿待多久了？这个问题好像刺痛了那个人的心，他皮肤下的那颗红色的心脏加速地跳动了起来，在黑暗中快速闪动，仿佛是一盏告知危险的警示灯。
他的双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说：“多久？我...我想应该是很久很久了，久到因为长...时间待在黑暗里，我的皮肤变得透明，眼睛退化几乎失明。长、长久呆在无声环境中耳朵退化几乎聋了。舌...舌头退化已经快说不清话了。”他说到此处含混的语言中带着一丝的悲情。
“我呆...在无声的黑暗里太久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胡思乱想。恐惧、悲伤、幻想与期望混杂在一起，陪...我在这漫长的不知多久的时间里。想得太多了，想得太久了，身躯瘦弱...像一具干尸，可我的脑袋却变得又大又沉，我感到自己的脖子快要支撑不住，要被脑袋撑...断了。”
李舍听着他的讲述，心中越发的慌张，他感到真正的恐怖是，他可能也将会变成对面的那个怪人，这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你…你是一个人么？有朋友或同伴吗？”李舍问道
“有啊，我有很多而同伴呢，只不过他们比我要幸运。”那怪人回答
“你有同伴儿？在哪儿呢？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出去？”
那怪人伸出干瘦的胳膊，那是一条被细密的红色血管包裹的骨头，缓缓地伸向地面。那胳膊沿着地面伸展开，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从它那透明的皮肤上发出了水母般惨白色的莹光，将周围的部分地面照亮。随着胳膊的不断伸长，如一条莹光带贴着地面伸向无尽黑暗远方。
李舍借着莹光仔细看时，不由得心头紧缩，头皮酥麻，惊恐不已。他看见冰冷坚硬的黑色地面上，原来躺着一排排数不清沉睡的人。
“不可能呀！我之前明明仔细摸过了整个房间，地上什麽都没有！怎么、怎么会有躺着那么多睡着的人呢？而且地面又向远处沿伸了那么远，比我之前摸索的边界又无限地放大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屋子真邪呀。一切东西都是错乱的。”李舍想着想着，又凑过去仔细看看那些躺在地板上的人。
就在此时，那皮肤透明的人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他连忙伸出手拦住了李舍的动作。他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别…别乱动！你想把他们也吵醒吗？你觉得咱们受苦还不够，还要连累其他人么？”
李舍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缩回了身子说：“什么叫连累他们？为什么要怕他们醒来呢？”
那人瞪着细小的眼睛对着李舍说：“你…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如果把其他人叫醒，他们就和你我一样，要在这又黑又静的世界里活受罪吗。睡着是他们的福气，咱们醒来是受苦，你懂么！？”
李舍听到此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如果自己刚才没有醒来，就不会有后来的诸多恐惧绝望，身处于这片无声的黑暗中，最好的选择不就是永远地沉睡吗。为什么要醒来呢？苦难中清醒，更是一种折磨......当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但身处于这片令人窒息的茫茫黑暗中又能做些什么呢？看不见方向，只能日复一日的思考与摸索，然而这只能令自己越来越迷惑，越来越绝望，当那漫长的时间慢慢的，悄无声息地改变自己的时候，沉睡或死亡不正是一种幸运么。”
此时李舍理解了，对面那人发出的一声声悠长叹息所包含的意义了。
忽然，他听见了对面那人发出一阵嗤嗤的笑声，那笑声像是蛇在咝咝喘气，听见那人悄悄地说：“啊...那个...你也可以选择让我杀了你呀。”
李舍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寒颤。那个露着头骨的畸形大脑袋一下子贴到了眼前，近得佛能嗅到从他那残破成锯齿状的牙齿后，飘过来的腐臭。
“不，不，我...我...我选择睡过去。”李舍说着身体连连向后躲。“我….我要再次睡着。”
(本章完)
那个家伙抱着膝盖，坐在一团如泥沼般浓重的黑暗中，红色的血管包裹下的头骨、眼珠、牙齿与舌头。在透明的肌肤下像一具活过来的人体解剖模型。
小小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两只手，那双手在互相抠弄着，像一个无聊的孩子时常的动作。他的手指尖因为反复长时间的抠弄，已被抠烂，皮肉破裂露出骨头。
这个皮肤透明的人用沉默来恐吓着李舍，李舍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家伙是敌人还是朋友，亦或只是一支来自黑暗中的怪物。刚才他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叹息，他独自坐在那里，该如何去应对它呢。
李舍因恐惧而本能地缩紧身体，奇特的黑暗，他看不到自己，只能凭感觉将身体设置成防御姿态。他与那透明皮肤怪人的对峙让他感到心虚不安。他总感觉在某个瞬间，会有什么其他可怕的东西从周围的黑暗中跳出。而对面的这个怪人不过是个诱饵而已。
面对幻想中即将到来的危险，李舍尽管心中万分恐惧，但他还是选择了打破沉默的平衡。“你是谁？想干什么？”李舍怯生生的问。
那个透明皮肤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在抠弄着他的手指，可以看出他的眼珠在轻轻晃动，舌头在牙齿间蠕动，好像他在咕哝着说些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李舍放大了语音又问了一遍。
忽然，那人有了反应，他那细小的眼珠转向李舍，从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幽幽地说道：“你怎么也醒来了呢，可怜的人。”
他口齿不清好像是长久没说过话的人第一次开口，显得非常笨拙，他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李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也醒过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舍又问道。
“啊….还有我呀。”透明皮肤的人回答。接着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仿佛快要哭了似的说道：“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醒了？我犯了大错要如此惩罚我？”说完他用露着指骨的双手捂住脸，那颗大而椭圆的头颅轻轻晃动。
李舍对于眼前这个像是畸形怪胎又像是疯子一般的家伙，除了残存的恐惧外，又多了一点厌恶。
李舍说：“你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吗？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放开捂住脸的手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唉….没办法的事儿。我能理解，那我告诉你吧。”说完他改换了一下姿势。李舍见他动了，忙的紧张了一下想要应对。但那个家伙只是换了个盘腿而坐的姿势而已，等他坐舒服了便开口说：“我已经弄不明白，我….我是谁了。因为我被困在这个黑屋子里太久太久了。”
“黑屋子？”李舍问，“这里是一间黑屋子吗？是什么人把我关到这里的？”
“我…..我也想不明白这是间什么屋子，但我只是知道这里又黑又静。”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屋子是哪里？”李舍有些生气了，他感觉那个人在戏弄她。
“我真不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我从未走出去过，从未见过外面的样子，所以我并不清楚这里是哪儿，他外面又有些什么。”透明皮肤的人愁苦地解释着。
“像你一样，当...当初从我醒来的那天起，就开始想这个问题，我...我在什么地方？我想啊想啊，想了很久很久，渐渐地脑子越来越混乱，最后慢慢的，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疯了，但后来又觉得我很清醒，反反...复复的想了很久，直到此刻我依旧没能想明白。”
李舍听着听着，似乎渐渐摸到了一点点的线索，他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你在这儿待多久了？这个问题好像刺痛了那个人的心，他皮肤下的那颗红色的心脏加速地跳动了起来，在黑暗中快速闪动，仿佛是一盏告知危险的警示灯。
他的双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说：“多久？我...我想应该是很久很久了，久到因为长...时间待在黑暗里，我的皮肤变得透明，眼睛退化几乎失明。长、长久呆在无声环境中耳朵退化几乎聋了。舌...舌头退化已经快说不清话了。”他说到此处含混的语言中带着一丝的悲情。
“我呆...在无声的黑暗里太久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胡思乱想。恐惧、悲伤、幻想与期望混杂在一起，陪...我在这漫长的不知多久的时间里。想得太多了，想得太久了，身躯瘦弱...像一具干尸，可我的脑袋却变得又大又沉，我感到自己的脖子快要支撑不住，要被脑袋撑...断了。”
李舍听着他的讲述，心中越发的慌张，他感到真正的恐怖是，他可能也将会变成对面的那个怪人，这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你…你是一个人么？有朋友或同伴吗？”李舍问道
“有啊，我有很多而同伴呢，只不过他们比我要幸运。”那怪人回答
“你有同伴儿？在哪儿呢？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出去？”
那怪人伸出干瘦的胳膊，那是一条被细密的红色血管包裹的骨头，缓缓地伸向地面。那胳膊沿着地面伸展开，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从它那透明的皮肤上发出了水母般惨白色的莹光，将周围的部分地面照亮。随着胳膊的不断伸长，如一条莹光带贴着地面伸向无尽黑暗远方。
李舍借着莹光仔细看时，不由得心头紧缩，头皮酥麻，惊恐不已。他看见冰冷坚硬的黑色地面上，原来躺着一排排数不清沉睡的人。
“不可能呀！我之前明明仔细摸过了整个房间，地上什麽都没有！怎么、怎么会有躺着那么多睡着的人呢？而且地面又向远处沿伸了那么远，比我之前摸索的边界又无限地放大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屋子真邪呀。一切东西都是错乱的。”李舍想着想着，又凑过去仔细看看那些躺在地板上的人。
就在此时，那皮肤透明的人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他连忙伸出手拦住了李舍的动作。他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别…别乱动！你想把他们也吵醒吗？你觉得咱们受苦还不够，还要连累其他人么？”
李舍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缩回了身子说：“什么叫连累他们？为什么要怕他们醒来呢？”
那人瞪着细小的眼睛对着李舍说：“你…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如果把其他人叫醒，他们就和你我一样，要在这又黑又静的世界里活受罪吗。睡着是他们的福气，咱们醒来是受苦，你懂么！？”
李舍听到此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如果自己刚才没有醒来，就不会有后来的诸多恐惧绝望，身处于这片无声的黑暗中，最好的选择不就是永远地沉睡吗。为什么要醒来呢？苦难中清醒，更是一种折磨......当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但身处于这片令人窒息的茫茫黑暗中又能做些什么呢？看不见方向，只能日复一日的思考与摸索，然而这只能令自己越来越迷惑，越来越绝望，当那漫长的时间慢慢的，悄无声息地改变自己的时候，沉睡或死亡不正是一种幸运么。”
此时李舍理解了，对面那人发出的一声声悠长叹息所包含的意义了。
忽然，他听见了对面那人发出一阵嗤嗤的笑声，那笑声像是蛇在咝咝喘气，听见那人悄悄地说：“啊...那个...你也可以选择让我杀了你呀。”
李舍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寒颤。那个露着头骨的畸形大脑袋一下子贴到了眼前，近得佛能嗅到从他那残破成锯齿状的牙齿后，飘过来的腐臭。
“不，不，我...我...我选择睡过去。”李舍说着身体连连向后躲。“我….我要再次睡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