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戈弄影
字体: 16 + -

第三十一章 井弦县无力接盘 断臂男为情出征

    无助又无聊的向榕躺在床榻上数着门外路过的行人,他已经在医馆躺了三天了,整日无所事事,寂寞至极。

    他得知,赵捕头的尸首也不见了,城东的那个偏僻处也被封禁了,严禁任何人靠近。

    县城里大部分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都好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城东出城的山路封掉。

    而那些本就住在城东附近的人早就发现了蹊跷,整日惶恐不安,那偏僻角落里一下消失了十几户人家,任是谁都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

    衙门一再强调不要随便提及城东一事,否则就按妖言惑众治罪,越是这样,人心越慌,大家私下茶余饭后总是不忘议论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恶,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县太爷也是愁,愁的白了头,这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只能上报开封府,听候指示了。

    井弦县与开封府相聚较远,一来一回骑马最迟也要一天的路程。

    县太爷来回踱步,徘徊在屋内,已经两天了,怎么还不见府衙来人。

    本来井弦县就是一山高皇帝远,娘不疼舅不爱的地,平日里也鲜有大官下来巡查,最多是到了年底来几个府里的差役走走过场,县太爷为了清闲,塞几个银钱,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至于井弦县衙门除了交税外,几乎不与外面联系,消息闭塞,人员流动少,这种情况普遍存在全国,只是遇了灾荒,难民争相涌入才使这里不至于成为桃花源。

    虽然大部分百姓都被蒙在鼓里,但一些消息灵通,为人机灵明智的已经意识到了危机。

    面对县衙的三咸其口,他们胡乱猜测,有人还认为是战乱马上就要降临,北方蒙古虽被大明击败,一时无法形成气候,但后金力量却愈发强大,蒙古人内斗不断,互相仇视,分崩离析,以至于一些蒙古人加入了后金,其实大明一直都处在被外敌骚扰的境遇。

    北有后金,南有沿海倭寇,只可惜大明内部极度昏庸腐败,官宦贵族利用强权欺压百姓,贤人异士难得用武之地,圣上又没有诸葛,曹操之智,大明这个烂摊子是越来越烂。

    外族入侵一直百姓的噩梦,安居乐业,子孙缠绕,醉卧美人膝一直是人们的无上追求。

    但是即使大明内部迂腐,权臣昏庸无道,天灾又接踵而至,最底层的一些百姓却依然做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美梦,流血牺牲那是别人的事,只要自己还活着,能吃到饭,有床有屋,以和为贵,顺从天命就够了。

    关于大明朝的未来,特别是近些年来,人人都想避之不谈,可是又不得不谈,大明危矣已是不争的事实,天灾人祸接二连三,而朝廷徭役赋税却越来越重,百姓越是拿不出钱来,朝廷却越是催的紧,全国各地都怨声载道,哀声四起,像一些遭受了天灾的地区更是有人起兵造反,这在旁人看来,可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骇事!

    向榕望着窗外出神,忘了自己数到第几百个路人了,无奈之下,只好重头开数。

    “一,二,三,四......”

    他百无聊赖的数着,数到第三十的时候,断臂男走进了医馆。

    “师父你来了。”向榕开心的叫道。

    断臂男面带微笑,坐在床边,“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向榕眨眨眼,一脸期待的望着他,说道:“不知道。”

    “喏,在我怀里。”

    断臂男侧过身,向榕这才发现断臂男怀里鼓出一块。

    他急不可耐的伸手到断臂男怀里,刚一触碰只感到柔柔的,暖暖的。

    “烧鸡?”向榕欣喜若狂道。

    他顺势一把拿出断臂怀中的东西,外面裹了一层黄纸,沉甸甸的一包,打开黄纸,一只个大肉厚的烧鸡露了出来,紧接着一股诱人的香气铺面而来。

    向榕口水哗啦啦淌出,迫不及待的撕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

    他狼吞虎咽一番,才想起断臂男还没吃呢,小脸红扑扑的举起手中的鸡腿递到断臂男面前,“师父,你吃。”

    断臂男笑着摇摇头,“不了,我吃过了,你吃吧。”

    向榕满嘴油腻,略有尴尬,他知道师父想让他自己吃,才这么说的。

    “哈哈,我才发现,现在咱爷俩只剩一只手可以用了!”断臂男突然打趣道。

    向榕举着鸡腿,脸上毫无动容,他并不觉得这好笑,相反还有点委屈。

    “怎么,这就吃饱了,手脚受了伤,胃还变小了?”断臂男侧过脸,嘟嘟着嘴,假意嘲笑他道。

    向榕看在眼里,突然眼圈红润,将头搭在断臂男臂膀上,抽泣道:“师父......”

    断臂男不明所以,看了一眼边上的其他病人,刻意装出一脸嫌弃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一男子汉怎么还哭了?”

    “我太没用了......是我害了赵捕头,害了县衙里的兄弟们。”向榕抽泣道。

    断臂男撤开肩膀,义正言辞的对他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又不是你杀了他们。”

    “我要是早点告诉他们尸傀的事,也不至于如此......”向榕深深自责道。

    断臂男轻叹一口气,摇头道:“这都是命,命中注定啊,而且最近县里面不断有人失踪,你可知道?”

    向榕咽咽口水,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失踪了多少人而已,他猜测都是被那尸愧掳走了,可是仅凭他们几十个差役根本解决不了这事,他有心无力。

    面对哑然的向榕,断臂男刻意冷嘲热讽道:“身为官差,连百姓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要你们何用呢?”

    向榕张张嘴,无言以对,确实无用,几十个差役抓不住四只尸傀,还死了赵捕头,这到底是谁的错?

    “好了,我也不跟你争了,要不然还是听我的,别做这捕快了,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现在倒是更好,连捕头都被杀了,头头都没了。”断臂男不屑一顾道。

    向榕面目突然冷凝,他低下头,回想着面具人和尸傀所做的一切,那些事件,闻者胆寒,遇者难生还,而这井弦县县衙,现在除了自己懂得武艺外,再无旁人,他怎能在关键时刻弃之不管?

    断臂男看他一副视天下事为己任的模样,不觉一笑道:“你安心养伤吧,过一阵我再来看你。”

    向榕抬起头,一脸茫然,“这就走了?”

    断臂男笑道:“我不耽误你思考人生了,再说了,我还有自己的事呢。”

    向榕只好目送断臂男离开医馆,他看了看断臂男那宽阔有力的脊背和那空荡荡的两条衣袖,又瞥了一眼日头,不禁疑惑自语道:“师父除了练功还有什么事,他不是不在午时练功吗?”

    断臂男离开回春堂,独步在衙门街,满目轻浮的看着过往之人,井弦县的人对这个无臂之人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十一年前来到此处,并养育一个小叫花子。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小叫花子被他养成了今日的向榕,也因此大家都对他另眼相看。

    至于他本人人品如何,所有人都捉摸不透,有时他浪荡不羁,言语轻浮,有时又言辞得体,端庄严肃,只是大家都清楚的一点是此人很穷,甚至一些人在怀疑,他收留向榕是为了拿他当奴隶使唤,只是这事向榕极力否认,说他们是师徒关系。

    街上并没有往常热闹,商贩贩卖时吆喝的口号都没有那么强烈,路人一个个也是行色匆匆,疑神疑鬼。

    断臂男知道大家都在惊恐城东人口失踪案,只是他却摇头感慨,与其活在彷徨不安中,还不如让自己潇洒自如一些,命里该有即会有,命中注定的事光靠想可是解决不了的。

    巡街的差役也是鼠头鼠脑,谨慎细微,两两一队,互不分离,断臂男与两个差役磨肩而过,大致听得两人在讲那晚得遭遇。

    “我跟你说,绝对是鬼,不是鬼,怎么长成那个模样?”

    “是啊,所有人的尸体都不见了,不是鬼,要那尸体做什么?”

    “......”

    “......”

    两个差役一路低着头小声探讨着。

    断臂男嘴角不屑一笑,自语道:“何来鬼怪一说,所谓无知者无畏,而你们是无知者造谣啊。”

    “哎呦!”

    断臂男光顾着听那两差役谈话,没注意到眼前的路,正好和骨上骚老鸨子红姨擦碰在一起。

    断臂男一看是红姨,嗤笑道:“红姨这是干什么去啊,慌慌张张的,连我这残疾人都撞。”

    “诶,你还恶人先告状,我没功夫理你!”红姨揉了揉肩膀,撅着胯,快速踱步向前。

    她还未走出一米,猛然回头掐着腰叫道:“我听说向榕受伤了,真的假的?”

    断臂男回过头,一脸无辜,不知所措道:“红姨你在跟我说话吗?”

    “我......我真的懒得理你。”红姨一甩手绢气愤离去。

    断臂男暗自翻个白眼,继续闲逛,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刚刚向榕那执著,执拗的样子,觉得非常好笑,大街上只见他毫无征兆的忍俊不禁,过往之人无不侧目,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断臂男已经决定去会一会那个面具人了,就算与自己无关,现在也与他徒弟有关,而且三番两次想取向榕性命,这是完全藐视他的存在啊!打狗还得看主人,欺负别人家徒弟,也先要问师父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