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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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凰图——姻缘千年 走出困境

十二月,天降大雪,马车摇摇晃晃,但因为车中铺了厚厚的垫子减震,车轮子上也包裹了一层叫做“竹芋胶”的弹性物质,所以还算舒适。竹芋胶有些类似于橡胶,但却极易磨损,一天下来就磨得差不多了,所以每天都要更换。

我在马车中懒洋洋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上厚厚的玄狐斗篷又不自觉地往里面缩了缩。这斗篷上似乎还留有他的温度。他,刚刚来过吗?

现在我是在回京的路上。就在上个月,南宫天翔和钩父山以西的几个外族首领在钩父山东部进行了会盟。说起钩父山,我可真是记忆犹新呐。

想当年我带着十八个人,十六匹马从严封崖十万大军中突围,等到了钩父山就只剩下九个人和五匹马。

巧的是当年那九个人时隔四年,上个月又再一次齐聚钩父山。

其中我成了皇后,玉蝶儿和镇守一方的尉迟旸封了郡王,秦子桢做了丞相,齐济言当了户部尚书,穆风虽不怎么如意,但总归也是个四品将军,月云总理东海西部事务。而当初那两个霸蝶勇士,也被提为御卫军中将领。

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看来真是一点没错。

因为这次会盟规模空前,所以京中官员也都跟着来了。可以说,帝国的中心是在跟着某个人移动的。

南宫天翔史无前例地把会盟和冬狩结合到了一起,而且史无前例地把地点定在了远离京城,靠近其余会盟者地盘的钩父山。对此,我只有一句话——此乃强人!

大临以武立国,尚武氛围浓重。朝中大臣除了秦子桢这种极个别的,大多都是上马习弓,下马操文的文武双全之才。

另外在南宫天翔这个雄心勃勃的热血青年的带领下,大临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很少能看到病蔫蔫一副奴才相的。

这回南宫天翔领着他的文臣武将一起去钩父山打猎会盟,目的无他,一是震慑更西边的墨特一族。他这人记仇,还记得乾和二年大过年,墨特扣押西北方六族使臣的事情。

第二件事情就是接见西疆各族首领,商讨归属事宜。另外再联合搞搞军事演习什么的,朝着墨特开几炮宣扬国威。

不过他做的这些事情和我关系不怎么大。我只是跟着玩玩,虽然怀了孕,但是太医院的太医表示现在出行问题不大,只要保护好了就行。

所以这次出行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差不多跟来了一半,王克行也跟来了。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受了林昭华的刺激,竟然在此后几年里全身心投入于妇产科,现在他已是太医院妇产科的权威人士。

当然,我之所以能够跟出来,也是因为某人觉得一个月见不到我挺煎熬的。

醒了之后,我便左右环顾宽大马车两侧的书格。因为回程漫漫长路寂寥,所以这马车中设施齐全。车壁两侧都装了书格,上面摆了书,此外还有棋、纸牌之类的,乱七八糟种类众多。

我现在坐着的勉强能算是个沙发,上面铺着三层淡金色的厚羊皮,羊皮下还有竹丝之类的填充物减震。在前方有一张紫檀小案,案上有凹槽,放着朱笔和一摞奏折。桌案再往前一点还有一个暖炉子。

醒了没多久,一身雪花的南宫天翔从外面钻进来。他怕自己身上的凉气冲到我,先在暖炉旁把自己落满雪花的大氅脱下,然后才绕过桌案坐到我身边。

“冷吗?”

他亲昵地用温热的手碰碰我的脸颊问道。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车里竟又钻进来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囚衣,囚衣上有多处破洞,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这个穿着囚衣的男人头发花白,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脸上也脏兮兮的。

他上车时看起来倒还从容自如,但之后目光一触到我却像是有些慌张地叩首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南宫天翔不露声色地挪了挪,把我挡在身后说:“免礼。”

看来这儿没我什么事

。奶奶的,我还想仔细看看能登上皇帝龙辇的囚犯长什么样子,可现在基本上却只能看到某人的后背。

那囚犯上来后,我本来以为南宫天翔是要问话,却不想他根本就无视那个囚犯的存在,从书架上拿了一盒点心,打开吃了两块,又问道:“灵儿,《西土记闻》在你那儿吗?”

我想了想,从怀里摸了半天,拿出一本书。这书我拿着看完就睡着了,他不问我还真忘了。把书递出去的时候,我不忘再要回一本——

“帮我找本诗集。”

事实上我不喜欢看诗集,但这不是为了胎教嘛。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没坏处。就在我把《西土记闻》递给南宫天翔的同时,不经意看到车里的第三个人正伸长脖子盯着南宫天翔手里的书,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书抢过来吞下去一般。

看到这个能登上南宫天翔龙辇的囚犯这么明显地渴望,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南宫天翔一上车就找书。原来他是在勾这个囚犯。而此时我也知道了这个囚犯是何人。

南宫天翔半个月之前曾给我说过这个嗜书如命的怪人,朱培健。虽然此人一向不修边幅,对礼法也颇为藐视,但他在河工方面却是个怪才。他在南朝时期就以嗜书如命和精于河工而著名。

“你想看?”

南宫天翔抬眼看着朱培健明知故问。我记得这个腹黑的家伙刚刚把人家朱培健在牢里关了半个月,不让任何人和他说话,明知人家嗜书如命却连纸笔都不给。虽然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但朱培健也真够折磨了。

不过这么折磨半个月,朱培健的傲气倒真的收敛了不少。

听南宫天翔问了,朱培健明显地吞吞口水,老老实实地答道:“想。”

“可这书……朕还没看。”

南宫天翔这腹黑的段数,啧啧,简直就是魔王级别的。他这分明是刁难人嘛。

朱培健不死心地盯着南宫天翔手中的书,眼睛往我这里瞟了一下,“皇后娘娘不是也先看了吗?”

朱培健结结巴巴地说,结果可想而知,某人一句“大胆!你要和皇后比吗?”瞬间把车里的温度降到了绝对零度。

我偷偷摸到南宫天翔腰间的痒痒肉掐了一下,笑道:“那本书本宫也是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看。”

自家的老公要发威,我当然要夫唱妇随配合一下。南宫天翔的嘴角不易察觉地轻扬,又问道:“朱培健,你想看吗?”

朱培健这会儿书瘾已经上来了,原本那股傲气也没了,只是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南宫天翔见得手了,却还是装作不怎么乐意似的把手里那本《西土记闻》递出去,“拿去吧。”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就算虐待你,最后还要让你对他感恩戴德。

去了一趟钩父山,南宫天翔是民族问题也解决,治河人选问题也解决。这三年来他总算是真正开心一回。他一开心,朝中大臣的日子也是顺风顺水。

大临现在已经慢慢走上了正轨,百姓们又都是极其勤劳。所以相信过不了几年,不说能像北面的大华那样富庶繁华,至少不会整天忧心国库空虚。

在没有人的时候,南宫天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他的那种状态简直是看花花灿烂,看草草青翠,看人人带笑,就连他看地上一只蚂蚁都能傻兮兮地笑上一阵。

因为他的原因,全国的死刑犯少了,免税的地方多了,很神奇的是,全国的犯罪率居然也大幅度下降。接着,我就接到东海呈上来的折子,里面清楚地列出了全国范围内又建了多少多少“白月庙”。

对此,我很是无语,因为白月庙里供的是我。虽然大临人认为给我这么一大活人建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特别是一想到一群人在我的泥塑像下面烧香,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升天了。

虽然南宫天翔心情好有我的缘故,但这样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南宫天翔对此倒是很

开心,听他的意思,就好像是全世界人民都在祈祷我能生个神仙之类的怪胎出来一样。这才真叫我哭笑不得。

总之,怀了孕我变得易激动,南宫天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变得傻乎乎的,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在梦里笑。其实……我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早知道他会这么开心,我不应该那么坚持的。

从钩父山回到宫里就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现在正月里的元宵灯节都已经过了。虽然说回来还没几天,但我却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烦躁。

唯有和南宫天翔或静明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才会好一些。但南宫天翔显然不可能一直陪着我,所以现在倒是静明每天都来陪我。

这天,我和静明正说到兴京时下流行的装束,却听静明忽然道:“慧灵,我记得当年你常常会画一些图样给我。现在能再给我画一些吗?”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我愣了愣,随后笑道:“可以呀,不过……你能不能教我绣花?”

“你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我看着静明一脸惊讶的表情,觉得有点挫败。我不过是想学学绣花,用不着这么惊讶吧。真是打击我的自信心。但看静明一脸纯洁,我扭扭捏捏地说:“我想给他绣个荷包。”

“皇上吗?”

静明说着捂住嘴笑起来,然后叫小宫女拿来了针线、花绷子等工具。她把针递给我,我接过来穿上针正要打结却被她制止——

“慧灵,绣花不用打结的。”她说着又顺口问道,“你娘没有给你请过师傅吗?”

在大华,贵族官家小姐一般都会有一个专门教导女红的师傅,我当然也有。但是……

“静明实话告诉你吧,每次师傅讲课都是春兰替我的。”

“嗯?那你去哪儿了?”

听静明这么问,我嘿嘿一笑,“一般来说,我都去练武了,要么就是去宫里把楚凌弄出来,然后我们就跑到郊外玩。”

静明听了我的话倒没有表现的惊讶,好像我本就该如此。要是面对着其他人,我说不定就又莫名其妙的火了,但面对静明不知怎么,我就是气不起来。

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和静明学最简单的针法。我学了没一会儿就烦了,静明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对我打击不小。正想放弃却听她道:“慧灵,我想去月煌山看看。”

我听到她提起的地名怔了怔。月煌山,那不是广寒宫的所在吗?我皱皱眉,不禁又想起那座超出人类想象范围,如同仙境一般的宫殿来。

宇文舜华……

心头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散逸出来……我隐约竟觉得有个女子在喑哑地哭泣。她哭得那般凄凉,直把我也带动得悲伤起来。

我按住心口闭上眼深深呼吸,这个女子,是“她”吗?我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是你在哭泣吗?

我这般问了,却不见有回答。说起来我们也在一起二十二年了,以往我总是希望“她”能彻底消失,但这一刻,我却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她”是我的一部分。

抓着心口把这个奇怪的念头甩开。我又不是脑残,要是“她”真的成了我的一部分……那种感觉才真叫诡异。

“慧灵,你怎么了?”

静明此时刚好把目光从手上正在绣着的荷包上转移到我身上。我想起自己有过心疾的前例,现在的动作很惹人怀疑,便连忙松开手说:“我没事。”

静明仔细看着我的脸色,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皇上回来了又是天翻地覆的。”

一想到南宫天翔,我的情绪又慢慢好起来。过了片刻我问道:“静明,你觉得男人会不会介意自己的女人有秘密?”

“小秘密谁都有,”静明说着温婉地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迷人得让人想醉死在里面,但她接着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是大秘密,就算他们故作大度,心里还是介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