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天下之江南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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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唐门

    蜀中,唐门。

    唐门最初是刺客世家,但只在川蜀一带出没。他们善用暗器,神出鬼没,让当地人惊恐不已。到了唐朝,贞观之治,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唐家为了继续生存,便开始涉足商业,并从此起家,唐门的名气也开始越传越大。时至今日,到了巴蜀之地,若是没听说过唐门,是要被笑话的。诺大的蜀中盆地,无一处不与唐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唐门便如同蜀中的帝王,地位之高,可想而知。

    唐门的府邸建于繁华的成.都郊外,依山傍水,壮丽宏伟。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中,一黑一蓝两个身影围坐在石桌边对弈。黑衣人是一个老者,年逾五旬,不怒而威,执白子,攻的正凶;而身着蓝衣的,则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剑眉明眸,颇有傲气,执黑子,守得很稳。

    局毕,数子,白子胜五子。

    老者不悦道:“钰儿,你的棋艺不该如此,何事分心?”

    被唤作“钰儿”的年轻人似乎并不在乎棋局的输赢,目视老者,问道:“爹,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唐门何时怕过谁?何必这样难为婉儿?”

    老者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

    “我去看看婉儿。”年轻人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愿听老者再说下去,转身出了凉亭。

    过了三间庭院,唐钰来到了唐门府邸的最后一间厢房前。以唐门的富庶,连这偏僻的小屋竟也典雅别致,屋外有些杂草,野花丛生,缤纷绚丽。

    厢房的门从外面上了锁,唐钰上前敲敲门:“婉儿,别和爹置气了,等爹的气消了,我再去帮你求求情,怎么样?”

    屋中没有任何回应。

    唐钰又道:“爹也是出于无奈,毕竟是你伤了人,就和爹认个错算了……”

    依然没有回应,屋中静的出奇。

    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唐钰赶忙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却见屋中空空如也,却哪里有妹妹的影子?屋子中央的桌子上还放着早上送来的饭菜,而早上负责送饭的丫鬟仆人也并未说有什么异常,想来早晨时人还在,应该刚离开不久。

    唐钰环视四周,怎么也想不出妹妹是如何逃出去的。这是一个近似封闭的屋子,门从外面上了锁,窗子也是钉死的,唯一一个与外界相通的,是角落里的一个小小的天窗,仅有一尺见方,就连一个小孩子也钻不出去。唐钰来到天窗下,细细一看,四周的灰尘上居然有两个明显的手印,莫非真的是从这里出去的?

    “怎么可能……”唐钰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个念头猛然闪现!唐钰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缩骨功!她竟然偷看了爹爹的《唐门秘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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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人马从山下路过,为首的举着一面大旗,上书四个大字“镇威镖局”。镖旗下,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纵马缓缓而行,年纪虽小,却丝毫不显得稚嫩,反而有着一种成年人才有的豪迈之气。他后面是一个骑着马的中年人,面容沧桑,一看便知在江湖中混了不少年月,二人骑马与扛旗的趟子手走在镖队的最前面,后面三十几个镖师紧随其后,护着几辆装着大木箱的马车,人数不算多,却井然有序,想必是平时训练有素。

    “爹,你看,那里有个人!”少年见不远处的路边躺着一个女子,竟不顾父亲的反对,下马来到女子身边,轻轻拨开女子遮住面颊的秀发,不禁心中一动,却见那女子二八年纪,面若桃花,生的极是俊俏,只是因极度缺水,嘴角已干的发白,头发也有些乱了,却反而有一种难言的病态美,却不是唐婉儿是谁?

    少年将唐婉儿抱到车队后的粮草车旁,方要给她喂水,却听一旁中年人厉声喝道:“思远!忘了镖规第八条怎么说的了?”

    少年闻言一愣,喃喃道:“记得……走镖途中不得多管闲事……”但又立刻转过头,几乎向中年人哀求道:“但是……爹,你平时不也教过我做人之道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她就快死了,我们救救她吧……”

    “不行!起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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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婉儿渐渐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破庙里。她缓缓坐起身,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来这庙中的记忆。

    “姑娘,你醒啦?”那少年将一碗水递了过来,“喝点水吧。”

    “你是谁?”唐婉儿眼里满是警觉。

    “姑娘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为了救助姑娘,绝无它念,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见谅。”少年说的十分诚恳,唐婉儿敌意稍减,无意间看到了少年手背上几道新的於痕,原来,少年最终还是不顾反对将唐婉儿救下,依镖规,自是吃了不少苦头,当然,这是唐婉儿后来才知道的。

    唐婉儿接过水,痛快的喝了几口,问道:“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见她神气渐渐恢复,放下心来,又递给她一些干粮,缓缓说道:“姑娘莫怕,在下王思远,家在苏州,苏州的镇威镖局你可听过?”见唐婉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王思远颇有些自豪,继续道:“我爹便是镇威镖局的总镖头王镇威,我们走镖途中见你昏倒在路边,便把你暂时送来这庙中救治。不知姑娘可是遇了什么麻烦?”

    唐婉儿念头急转,她已下定决心要逃离蜀中,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定了定神,低声道:“我家住城郊,只因家中有人得罪了唐门,被逼无路,只好四处逃窜,多亏公子搭救。只是……”

    王思远问道:“只是什么?”

    唐婉儿楚楚可怜道:“只是还求公子救人救到底,带我一起离开蜀中吧,在这里得罪了唐门可是必死无疑的……”

    王思远听她说的凄惨,心中一股少年意气直冲头顶,拍拍胸脯:“放心吧,有我们镇威镖局在,定保护姑娘安全离开……只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额……你喊我婉儿便是……”唐婉儿不愿透露自己姓氏,含糊答道。

    “婉儿,好名字……”王思远也不再细问,笑道,“你先休息一下,再过半柱香时间就要出发了,我和爹商量一下,让你扮成镖师混进镖队,应该不会被发现。”

    过了一会儿,镖队重新起镖,唐婉儿便换了镖师的行头混在队里。王总镖头本不想答应儿子的请求,但他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听了唐婉儿自编的“悲惨遭遇”,义愤填膺,竟一时无视镖规,同意带唐婉儿出城去。

    一路下来都很顺利,第二天,便到了巴蜀边境,王思远听父亲提过,这一带远离官府管辖,匪患成灾,必须多加小心。

    出了开县,再走十几里便出了巴蜀地区。一行人正待暗喜,谁知路过一处山崖下,镖队却被一颗倒放的大树拦住去路。这树仅树干就有两人合抱粗细,横放在路中央,人倒是可以从旁边的缝隙处挤过去,只是镖队中这些镖车却是无法通过。

    王思远愤愤的骂了几句,便要上前将树干移开,却被王镇威拦下。这种情况王镇威倒是遇见过几次,这是山贼匪寇明抢的警告,就是摆明了要劫你的镖。王镇威十分淡定,一字一顿朗声道:“诸位朋友,在下苏州镇威镖局王镇威,今日路过此地,还望诸位给个薄面,借路一用,王某在此谢过。”他说话之时用了少许内力,字字铿锵有力,在山谷中回荡。

    一个黑衣汉子从天而降,满脸横肉,手中提着一口钢刀,凶神恶煞,拦在众人前面,看了看王镇威,横道:“谢就不必了,东西留下,老子今天心情好,饶你们一命。”

    王思远不屑的哼了一声,质问道:“你活的不耐烦了么?镇威镖局的镖也敢劫?可敢报上姓名?!”

    黑衣汉子哈哈大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霸刀钱五’,小娃儿,莫说你啥子破镖局,就是官镖,老子也敢劫!”话音刚落,从道边陆陆续续跑来数十山贼,将镖队前后围住,山崖上也零零散散站着几个弓手,已成四面合围之势。

    众人心中一惊,才知道这人便是号称“蜀中三霸”之一的“霸刀钱五”,这伙贼人在蜀中出名的很,也着实做过几件大案。

    王镇威心知今日碰到了硬茬,冲突在所难免,对手下众镖师道:“你们只管护着镖箱往前走,我和思远开路。”又转头对王思远低声道:“你去对付钱五,不必胜他,拖住他便可。”

    王思远抬头看了看,问道:“山崖上的怎么办?”

    王镇威已拿枪在手,道:“管不了了,尽量速战速决!”说罢,便见王镇威父子各提一杆钢枪,纵马疾驰而去。

    众镖师不理身后的山贼,护着镖箱紧跟在父子二人身后,唐婉儿夹在其中,手中紧攥数枚梨花针,隐而不发,只怕因此而泄露了行踪,所以未到紧急关头,她定是不愿出手。

    钱五大喝:“来得正好!”提刀向王镇威砍去,王镇威避而不接,一闪身奔向钱五身后的山贼而去,反倒是王思远提枪刺向钱五,以“落叶满空山”枪法同钱五缠斗起来。

    王镇威绕过钱五,长枪大开大合,几个弧光闪过,数名山贼惨呼倒地,剩余的则不敢再轻易上前,王镇威眨眼已到了横放的树干处,聚力于胸,凝于右掌,以千钧之力向树干拍去,“咔”一声巨响,两人合抱的树干被拦腰拍断,同时向路边断开,“让”出一条路来。

    “过!”王镇威示意手下快速通过,同时揉身而上挡住余下的山贼,钱五眼见镖车一辆一辆从眼前溜走,却无奈被王思远缠的紧,一时无法脱身,急忙向山崖上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放箭!”

    山崖上零星的箭矢射向镖箱附近的镖师,数量不多,但由于由上而下射来,速度极快,陆续有镖师中箭负伤,王思远与钱五斗得正酣,而王镇威一人在挡着数十山贼,俱无暇顾及。又一个镖师中箭倒地,唐婉儿心一横,扶起那个受伤的镖师,右手一抖,手中梨花针尽数激射而出,她以扶人为遮掩,动作极为隐秘,手法干净利落,只见山崖上的弓手无一幸免,纷纷中针,跌落山崖。

    很快,众镖师搀扶着同伴,护着镖车,从树干的缺口处快速撤离,王镇威挥枪横扫,又放倒数人,也跟上了众人。唯有王思远,依然在和钱五缠斗,起初王思远借着枪法精妙还略占上风,只是斗得一久,气力渐渐跟不上,已落了下风,更别提抽身逃走了。众人俱是焦急,王镇威正要返回救儿子,却见钱五肩头一沉,王思远顺势一脚踢在钱五小腹,借力向前一跃,恰好落在了马背上,纵马赶上众人,一行人很快逃出了山谷。

    众山贼方要追赶,却被钱五拦下,他忍痛拔下肩头所中的暗器,捏在手中,竟是一枚小小的银针。

    看着手下疑惑的目光,钱五狠狠叹了口气:“唐门梨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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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门大厅中,唐门门主唐傲天负手而立,身后唐钰和唐门众长老、精英弟子列坐其次,厅中虽坐满了人,却一片寂静。

    唐傲天转过身,问道:“钱五说在一镖队中遇到了唐门弟子?”

    一个半跪在大厅中央的唐门弟子点头道:“回门主,是。”

    唐傲天又问:“可曾看清那人长相?”

    那弟子答道:“不曾看清,不过,他带来了这个。”说罢上前递上那枚曾刺入钱五肩头的梨花针。

    唐傲天看了一眼针尖,淡淡道:“看出手力度,应是婉儿。”

    唐钰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道:“爹,我去!”

    唐傲天点头道:“一个月内,务必将婉儿找回来!她若不从,捆来见我!”

    唐钰点点头,转身走出大厅。

    堂下那弟子问道:“门主……钱五候还在厅外,等着讨要说法……”

    唐傲天冷笑一声:“就凭他?出去告诉他,出手的是我女儿,便如同老夫亲手伤他,若要寻仇,老夫随时恭候。”

    那弟子应了一声,出门前去转告,却怎么也寻不到钱五的踪影,原来他一直在门口偷听,当听到出手伤他的是唐门大小姐时,便觉出不对头,溜之大吉了,此时早已跑远,如何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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