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赠玉定长情
楔子 幽寂界
人间有传说,这个苍茫世界,上为人间界,下为幽寂界。
人间界为万物生灵所存活的地域,生机盎然,生气勃勃,是一切黑暗之物所惧怕却向往、也最不愿离开的地方。
幽寂界则为掌管两界生死轮回的地域,界中一片死气沉沉,只有生灵死去后的魂魄。然而,魂魄并不可在幽寂界久呆,否则受死气影响会魂飞魄散,烟消虚无。
掌御主上,是苍茫世界中至高存在,他能力通天,能掌控生死,也能创造生死。
他活在黑暗,从没人知道他的来处。
而死去的魂魄中有极少的一些魂体因为掌御大人开出的丰厚条件,而司职在幽寂界,平衡两界魂魄。
其中便有死神和生神。
死神主要职责是去人间界,以死气影响寿元已尽的生灵,致死生灵后,勾走魂魄带到幽寂界交予生神,由生神抹去他们的记忆引入往生路,带到人间界投胎,并赋予生气。
因为职责不同,所以死神为世人所厌恶,而生神则被大部分魂魄阿谀奉承。
传说,只有共赴黄泉的恋侣能够拥有司职幽寂界的资格。
传说,每个司职在幽寂界中的魂魄,都忍受着世间最苦最苦的折磨。
传说,幽寂界中的死神总喜欢跳河,跳那条不能永世不得轮回的幽寂河……
江阳村外。
清天朗日,万里碧虚,秋湖明镜般透彻,犹可看见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儿在鹅卵石铺就而成的水底翕乎游戈。一缕微风轻拂而来,卷起几片沧桑的落叶点在湖面,洸开了一圈一圈的小小涟漪。鱼儿躲藏在黄叶下,露出它可爱小头颅,为这秋日平添了几分趣味。
一叶扁舟停浮在湖水中央,约莫十八 九岁的一男一女坐靠在两旁的舟栏上。
“门外君追晨色,邀我荡舟同客。溪上叶翩翩,秋水映颊清澈。羞涩,羞涩,怎敢倚向君侧?”
少女吟词声悠悠摇荡在一镜湖水上。
她一身洗褪了色的布衣,却干净不沾尘污。衣虽朴素,却难掩她倾城容颜。墨黑发缕随风而起,时不时遮住她细润白皙透着腮红的脸庞,润若柔光温腻,樱唇皓齿更是笑比秋水动人。
“什么羞涩羞涩,过来,过了今日,你想见到我可没那么容易了。”少年轻摇画扇呵呵笑着。他长发披肩,清雅散漫,穿着石青竹纹衫,系鳄鳞腰带坠着明亮的珠翠,外罩着玄文云袖黑袍。丰神俊朗,眉如墨画,目似明星,不仅温和清华,更有少年家该有的锋芒。
她嘟嘴:“不要,船小,若走到你那边去,船翻了可怎么办?”
“就数你乌鸦嘴。”
他笑念着,故意板了脸合起画扇,伸长手在她光润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哼!”她摸着额头,赌气般将头扭到了一侧,“夏侯世君!你很讨厌,又敲我脑袋!”
她闹着闹着,
倏然间安静了下来,似是想起了难过的事儿,思绪飞转间那眉黛轻颦,好不叫人心疼。
俯身在舟栏上,伸出如雪素手在清凉水面上拨弄着,鱼儿灵动四窜。
她幽幽叹道:“你要跟你爹爹到镇外去做生意,今日一别,恐要好些个月才能相见了。若在此期间,阿爹阿娘把我许配给二狗怎么办?十八岁了,再不嫁……邻里啰嗦。你不是不知道,我同二狗有裁襟之约,虽与他青梅竹马,却没半分男女之情。”
“二狗?”
夏侯世君偏头一想,方才敲着画扇恍然大悟,“哦……你说镇上那个卖埙的沈泥生啊。无妨,我回去就跟你爹娘说一下,若他们敢把你许给沈泥生,待我回来拆他们老骨头。”
夏侯世君笑得很温和,话却与他的笑不符。数尽熟识之人,他只在她面前,偶尔露出如此青稚一面。
“呸!”
她挥了夏侯世君一身水渍,笑骂,“他们是我爹娘,若你拆了他们老骨头,我便拆了你的小骨头!”
“好啦,且不说你爹娘并不是不讲理之人,我亲自去你家一趟,讲明你我之事,不就万事安好?”
“好啊!”她欣然应许,又歪头一笑,“那你出去不可看别的女子!”
夏侯世君眨了眨眼睛:“看别的少年可否?”
“你敢!”
一大片冰凉的水花登时溅在了他身上。
夏侯世君不急不躁地用宽袖挡着她一波一波的水花,片刻后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扁舟猛地一阵摇晃,把她吓得不轻。
他捏着她的鼻子,温和地笑道:“这么调皮可不好。”
他身上有夏侯府上等檀木熏香的味道,嗅着这淡淡的清香,感受着他轻柔的拥抱,她眼波流转,周身幸福地酥麻颤栗,心中温暖,脸亦红润了起来。她挣扎着:“放开我,船要翻啦!”
“于哀,别动。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一听,安份了下来,乖乖地依偎在他的胸前。她贪恋这拥抱,心中暗忖:“他即将离开,便让他放肆一回又如何?又也许,是我放肆呢。半分也不想让他离开,不想放开这温暖的相拥。”
她伸出手来,揽住了他的腰。
夏侯世君从怀里掏出一块翡翠玉来,翡翠玉晶莹碧透,光滑清亮如冰,几缕似青烟般的絮花缱绻在里,如烟如梦。
于哀眨着眼睛,吃惊地皱眉:“你要给我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要。”
他牵起翡翠顶端的红线,轻道:“不慌,听我说。我知你不会轻易要我的东西,可若不是特别的物件,我怎会在此离别之际予你?”
“那你且说,它特别在哪?”
“此玉名青烟,意为世上有青既有情,就像这里面的青絮一样,青青葱葱到天地合——”
她笑着抢白:“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夏侯世君咧嘴一笑:“对,就是
这个意思。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地方没有青的,就算那西荒大漠也存在着青,在荒芜中成长。以后呢,只要你瞧着这块玉,或瞧见了任何青草绿树,就当看见我了罢。我会在这片青中,一直守护你。”
“还愣着作什么?戴上,戴上。”
她坐直了身子,笑眯眯的模样充满期盼,她总是那样信任他的每一句话。
他亲手为她戴上了青烟玉,轻轻捡出了圈在红线里的墨发,秋风来,缠着少女的发香悠悠飘进他的鼻翼。
夏侯世君将于哀揽在怀中,柔声道:“我会像这玉,属于你,陪伴你,等我回来。”
感受着胸前那半寸冰凉,她点了点头:“君子无抱负,不立于世。不求早归,但求安好。”
两人兀自陶醉在这个拥抱里许久,竟没注意到天色不寻常地阴暗了下来。
离开他的怀抱,她徒然打了个寒颤:“有没有觉得天忽然凉了?”
“还只是晡时,天色竟然黑了,也不见得要下雨。”夏侯世君看着天空皱眉,不过旋即又笑道,“我们回去吧,去一趟江阳村见见岳父岳母大人。”
于哀嘟嘴:“啧,谁是你岳父岳母!”
“说谁,谁知道。”
夏侯世君笑呵呵地站到船尾拿起了竹篙,伸进了水里推动着扁舟前进。她将身子俯在舟栏,正欲与水中鱼儿嬉戏,却咦了一声。
“怎么了?”
“水里的鱼不见了,刚才还有好多呢。”
夏侯世君哈哈一笑:“那是因吾哀之貌甚美,鱼儿都羞得不敢浮上来啦。”
“胡扯。”她笑着嗔骂。
眼见着天色愈来愈暗了,风肆虐起来,不安的情绪莫名爬上了于哀的心头,让她异常焦躁惊恐。
“世君,你有没有觉得天气很不对劲?赶紧划,离开这里!”
“风很大,我都快站——”
他“不稳了”几字还未说出口,蓦地一阵阴冷狂风刮了过来,猛然灌了他一嘴,强劲的风力差点将他掀进了湖里!随着左右摇晃的船,他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就听见于哀喊道:“风太大了,先下来!否则要掉水里去!”
夏侯世君闻言,放下竹篙,三步并作两步仓皇走到于哀的对面坐下,背对舟栏双手摊开紧紧抓在栏上,一人一边争取平衡在这狂风中颠簸的扁舟。
蛮风大作,水浪四溅,二人在水上摇曳惊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侯世君嘴中叫嚷,右手伸到脸上抹了一把溅在眼睛里的水花,只是这一抹,就让他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险些跌出小船。
于哀大惊失色,骂道:“蠢蛋!你问我,我问鬼啊!抓稳船!再不抓稳,我们就真的要见鬼去了!”
“呜——”
一声似野兽又似人的嘶吼呜咽从鹅卵石水底隐隐传来,竟然不受风浪的聒噪,愈来愈大声,仿佛已经附着在了船底,呜呜哑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