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浊世滔滔（16）
林凡为他挂完手臂，说道：“咱们且去看看江道明，他又往那坟地而去，也不知道有危险没有。”转过又向花悦问道：“花总，你又如何？！”花悦道：“我也与你一同去瞧瞧罢。”言罢当先走上，林凡转眼瞧过陈明明，见他不为所动，再不理他，赶上几步，与花悦并肩去了。
陈明明立在当场，眼瞧天色渐晚，这山林之中渐转阴森，眼珠数转，终究叹一口气，一跛一拐，跟在二人身手去了。心中却自艾自怜一番：该死的，脚也扭了。
如此走过半程，林凡忍不住问道：“花总你怎么也到了此地？”花悦脸色无澜，淡淡道：“我迷路了。”林凡忖道：怎么恁地湊巧？！当下又不好再问，只得哦了一声。
片刻三人便走到葬婴处，此地一眼望尽，先时江道明搬来烧窑之用的泥块尚在，却不见他身影。林凡心下一沉，寻思道：这小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脑中念头又一闪而过：那老人凶神恶煞，莫非是个杀人狂魔？！转眼间，却见花悦柳眉轻锁，目光寒冷，正将此地细细打量。林凡又忖道：她也瞧出问题了么？
花悦瞧过片刻，手中一指，说道：“那边有些脚印！”林凡心下一喜，赶上前去察看，果见泥地里有脚印留下，只是此时天色渐暗，瞧不真切。心中一惑：这花总眼力倒好！当下循着脚印，便往前寻去，只亏得此处人烟稀少，脚印尚能留下。
林凡脚下不敢稍停，走过片刻，经过一片田地，地里种有蕃薯、芋头、玉米等，枝繁叶茂，正是收获时节。林凡醒悟过来：难怪先时那老人直道自己偷他东西。又走百步，却是一个菜园，一间原木搭建的简陋房屋便现眼前，那菜园地处房屋后部，林凡远远瞧去，那屋子窗户虚掩，光线自内传来。三人走近，却见一人正翘高臀部往内窥去，细看一眼，却是江道明。林凡见他无恙，心中一松，上前去举手便将他一拍。那江道明原本专心偷窥，不知有人走近，遭林凡一拍，吓得几乎叫出声来，到底忍住，眼见是林凡等人，心下稍宽，拍拍胸口，慌忙示意噤声。转眼又将花悦瞧见，脸上略是讶异，但此时无暇询问，又转过身子往那屋内窥去。
林凡一头雾水，心中好奇，也略一探头往屋内看去，此时天色渐黑，屋内并未通电，烛光闪烁。只见屋中只有一厅室，布置简雅，寥寥几件家具，均是原木造来。屋内两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坐着的正是白天的那老人。林凡侧耳，只听屋内声音传来：“……这次又是怎么来的？”却是那老人声音。另一人嘿的一下，声音粗平，说道：“这边这个，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怀孕几个月了竟然无知无觉，不想早产，一生出来，吓得竟将这孩子扔下楼来。这边这个却是个脑瘫儿，男人女人都跑了，被人发现时已经腐烂。”那老人叹了一声道：“唉，行了，接下来我来处理，你且去罢！”语中萧索无力。另一人却也不再多言，脚步声传来，当即离开。
见那人离去，江道明蹑着手脚，绕过房屋，便即跟上。林凡花悦也自跟在后头，只是不似他这般鬼鬼崇崇。如此跟过片刻，那人脚下稍顿，似乎有所警戒，头稍稍往后一罢，突地拔脚就跑，江道明见状心知遭他发觉，脚下不停，便追了上去。那人似乎对周遭环境颇是熟悉，跑得飞快，江道明林凡等却初来乍到，此消彼长，一时竟追之不上。眼看跟丢，林凡只听耳边传来锐响，似有东西破空而过，前方那人应声摔倒。林凡一呆，往后瞧去，只见花悦悠哉游哉，漫步跟在他们身后，却不曾落下。江道明不觉，只当是男人不小心，冲上去将他一手扣住掰过，便即将他按住。却听那人叫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何人物，胆敢在我身上混饭吃？小心我找你们算账！”林凡哭笑不得：敢情这人已将我们当作拦路抢劫的强盗了。说话间林凡已是走到近前，只见此人西装革履，四十岁上下，戴着眼镜，乍看之下倒是个斯文人，却不知如何讲话却是流里流气。
江道明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何了不起的人物？”说话间手上用力，那人疼得哇哇直叫。江道明将他折磨片刻，又道：“说！那些个婴儿尸体怎么回事？”那人听出来意，心头暗松口气，嘴上却是软了，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转眼见江道明脸色不善，吞下一口口水又道：“我是个法医，这些孩子均是遭人遗弃的……”
江道明闻言又喝一声道：“胡说八道！”说着手上用力，只听喀啦一声，竟把他手骨扭折，江道明一呆，自觉下手过重，手下一松，那人却痛倒在地直翻滚呻吟。
此时却见花悦走上前来，伸手扶起那人，再尔手中将他手臂一握，用力一推，那人惨哼一声，却突觉痛楚大减，再一感受，却觉那手臂脱臼处竟已回位。那人冷汗淋漓，瞧花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林凡将江道明拉过一旁，上前一步道：“这位先生，我等并无恶意，只是误闯那千婴坟，心中难安，你且将实情告诉我们，我们断不会与你为难。”那人拿眼扫过众人，眼神闪烁，片刻方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不等林凡回答，只听江道明冷冷道：“我们想知此处为何有这许多婴儿尸身！”
那人瞧见道明几眼，缓缓道：“这些婴儿尸身均是弃婴……”江道明牙齿一咬道：“这班混蛋！”林凡转眼瞧去，只见江道明兀自愤愤，眼中却隐有泪光。却听那人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我叫韩东，是这小县城里的一名法医，做我们这行的，常需与尸体打交道，我便是专门负责婴幼儿这块。这些婴儿尸身均是无人认领，要将之处理火化，却得到城中另一头方有火葬场，其中又是诸多手续，麻烦之极。那圆空老和尚……便是住在此处的老人，他本是我老家附近寺庙中的和尚，有次将我遇上，聊起此事，他便道可帮我处置。“
江道明咄地跳起，骂道：“胡说八道！这般小小的县城何来如此之多的弃婴？！”林凡好歹将他按下，心中却是疑惑，寻思道：常人听说这些是会有些震憾，但也不至于似江道明这般，何况这老道平时里吊儿郎当，何时有此种悲天悯人的性格？！
却听韩东冷笑一声道：“哼，这年头，什么样的父母都有，勉强算是情有可原道是家中贫困养不起的，却也有些小年轻只知享受，不知责任，也有遇上病儿无情抛弃的，更有甚者，生出女儿，亲手掐死，他们相信把女儿掐死，下一胎便能生出男儿……嘿，原因林林总总，说到底都是人心无情。是以这二十年来，断断续续，竟然有上千个孩子葬身此处。我做这些事，让这些孩子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当个孤魂野鬼，老和尚又能念经超度他们，何乐而不为？”却听江道明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这等玩忽职守，偷鸡摸狗的行为却是伟大？！“韩东遭江道明一语道破，脸皮一热，讪讪笑道：“我也是贪图方便而已……”林凡却皱眉道：“你这般处置，难道无利可图？”韩东眼中闪烁，瞧了林凡一眼，嘿嘿一笑又道：“单位中是有拔那么一笔款项，是用来处置这些孩子的……只是这小地方山高皇帝远，领导只顾升官发财，从不过问我怎么处理，我也从不因为这点小事去麻烦领导。”江道明冷哼一声道：“说到底还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林凡将韩东瞧着眼中满是鄙夷，又想起一事问道：“那老和尚可也有分钱？”韩东答道：“没有，我给他钱他不收，只让我每次来给他带些米粮便是。”林凡心想：却没想到这老和尚竟是个好人，倒是我们大意擅闯了他的地方……心思一转，又问道：“那老和尚可是发生何事？竟也无偿帮你处置这些婴儿尸身？”韩东被林凡问得稍显不耐，此时随口答道：“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大概是想赎罪……”
(本章完)
陈明明立在当场，眼瞧天色渐晚，这山林之中渐转阴森，眼珠数转，终究叹一口气，一跛一拐，跟在二人身手去了。心中却自艾自怜一番：该死的，脚也扭了。
如此走过半程，林凡忍不住问道：“花总你怎么也到了此地？”花悦脸色无澜，淡淡道：“我迷路了。”林凡忖道：怎么恁地湊巧？！当下又不好再问，只得哦了一声。
片刻三人便走到葬婴处，此地一眼望尽，先时江道明搬来烧窑之用的泥块尚在，却不见他身影。林凡心下一沉，寻思道：这小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脑中念头又一闪而过：那老人凶神恶煞，莫非是个杀人狂魔？！转眼间，却见花悦柳眉轻锁，目光寒冷，正将此地细细打量。林凡又忖道：她也瞧出问题了么？
花悦瞧过片刻，手中一指，说道：“那边有些脚印！”林凡心下一喜，赶上前去察看，果见泥地里有脚印留下，只是此时天色渐暗，瞧不真切。心中一惑：这花总眼力倒好！当下循着脚印，便往前寻去，只亏得此处人烟稀少，脚印尚能留下。
林凡脚下不敢稍停，走过片刻，经过一片田地，地里种有蕃薯、芋头、玉米等，枝繁叶茂，正是收获时节。林凡醒悟过来：难怪先时那老人直道自己偷他东西。又走百步，却是一个菜园，一间原木搭建的简陋房屋便现眼前，那菜园地处房屋后部，林凡远远瞧去，那屋子窗户虚掩，光线自内传来。三人走近，却见一人正翘高臀部往内窥去，细看一眼，却是江道明。林凡见他无恙，心中一松，上前去举手便将他一拍。那江道明原本专心偷窥，不知有人走近，遭林凡一拍，吓得几乎叫出声来，到底忍住，眼见是林凡等人，心下稍宽，拍拍胸口，慌忙示意噤声。转眼又将花悦瞧见，脸上略是讶异，但此时无暇询问，又转过身子往那屋内窥去。
林凡一头雾水，心中好奇，也略一探头往屋内看去，此时天色渐黑，屋内并未通电，烛光闪烁。只见屋中只有一厅室，布置简雅，寥寥几件家具，均是原木造来。屋内两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坐着的正是白天的那老人。林凡侧耳，只听屋内声音传来：“……这次又是怎么来的？”却是那老人声音。另一人嘿的一下，声音粗平，说道：“这边这个，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怀孕几个月了竟然无知无觉，不想早产，一生出来，吓得竟将这孩子扔下楼来。这边这个却是个脑瘫儿，男人女人都跑了，被人发现时已经腐烂。”那老人叹了一声道：“唉，行了，接下来我来处理，你且去罢！”语中萧索无力。另一人却也不再多言，脚步声传来，当即离开。
见那人离去，江道明蹑着手脚，绕过房屋，便即跟上。林凡花悦也自跟在后头，只是不似他这般鬼鬼崇崇。如此跟过片刻，那人脚下稍顿，似乎有所警戒，头稍稍往后一罢，突地拔脚就跑，江道明见状心知遭他发觉，脚下不停，便追了上去。那人似乎对周遭环境颇是熟悉，跑得飞快，江道明林凡等却初来乍到，此消彼长，一时竟追之不上。眼看跟丢，林凡只听耳边传来锐响，似有东西破空而过，前方那人应声摔倒。林凡一呆，往后瞧去，只见花悦悠哉游哉，漫步跟在他们身后，却不曾落下。江道明不觉，只当是男人不小心，冲上去将他一手扣住掰过，便即将他按住。却听那人叫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何人物，胆敢在我身上混饭吃？小心我找你们算账！”林凡哭笑不得：敢情这人已将我们当作拦路抢劫的强盗了。说话间林凡已是走到近前，只见此人西装革履，四十岁上下，戴着眼镜，乍看之下倒是个斯文人，却不知如何讲话却是流里流气。
江道明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何了不起的人物？”说话间手上用力，那人疼得哇哇直叫。江道明将他折磨片刻，又道：“说！那些个婴儿尸体怎么回事？”那人听出来意，心头暗松口气，嘴上却是软了，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转眼见江道明脸色不善，吞下一口口水又道：“我是个法医，这些孩子均是遭人遗弃的……”
江道明闻言又喝一声道：“胡说八道！”说着手上用力，只听喀啦一声，竟把他手骨扭折，江道明一呆，自觉下手过重，手下一松，那人却痛倒在地直翻滚呻吟。
此时却见花悦走上前来，伸手扶起那人，再尔手中将他手臂一握，用力一推，那人惨哼一声，却突觉痛楚大减，再一感受，却觉那手臂脱臼处竟已回位。那人冷汗淋漓，瞧花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林凡将江道明拉过一旁，上前一步道：“这位先生，我等并无恶意，只是误闯那千婴坟，心中难安，你且将实情告诉我们，我们断不会与你为难。”那人拿眼扫过众人，眼神闪烁，片刻方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不等林凡回答，只听江道明冷冷道：“我们想知此处为何有这许多婴儿尸身！”
那人瞧见道明几眼，缓缓道：“这些婴儿尸身均是弃婴……”江道明牙齿一咬道：“这班混蛋！”林凡转眼瞧去，只见江道明兀自愤愤，眼中却隐有泪光。却听那人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我叫韩东，是这小县城里的一名法医，做我们这行的，常需与尸体打交道，我便是专门负责婴幼儿这块。这些婴儿尸身均是无人认领，要将之处理火化，却得到城中另一头方有火葬场，其中又是诸多手续，麻烦之极。那圆空老和尚……便是住在此处的老人，他本是我老家附近寺庙中的和尚，有次将我遇上，聊起此事，他便道可帮我处置。“
江道明咄地跳起，骂道：“胡说八道！这般小小的县城何来如此之多的弃婴？！”林凡好歹将他按下，心中却是疑惑，寻思道：常人听说这些是会有些震憾，但也不至于似江道明这般，何况这老道平时里吊儿郎当，何时有此种悲天悯人的性格？！
却听韩东冷笑一声道：“哼，这年头，什么样的父母都有，勉强算是情有可原道是家中贫困养不起的，却也有些小年轻只知享受，不知责任，也有遇上病儿无情抛弃的，更有甚者，生出女儿，亲手掐死，他们相信把女儿掐死，下一胎便能生出男儿……嘿，原因林林总总，说到底都是人心无情。是以这二十年来，断断续续，竟然有上千个孩子葬身此处。我做这些事，让这些孩子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当个孤魂野鬼，老和尚又能念经超度他们，何乐而不为？”却听江道明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这等玩忽职守，偷鸡摸狗的行为却是伟大？！“韩东遭江道明一语道破，脸皮一热，讪讪笑道：“我也是贪图方便而已……”林凡却皱眉道：“你这般处置，难道无利可图？”韩东眼中闪烁，瞧了林凡一眼，嘿嘿一笑又道：“单位中是有拔那么一笔款项，是用来处置这些孩子的……只是这小地方山高皇帝远，领导只顾升官发财，从不过问我怎么处理，我也从不因为这点小事去麻烦领导。”江道明冷哼一声道：“说到底还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林凡将韩东瞧着眼中满是鄙夷，又想起一事问道：“那老和尚可也有分钱？”韩东答道：“没有，我给他钱他不收，只让我每次来给他带些米粮便是。”林凡心想：却没想到这老和尚竟是个好人，倒是我们大意擅闯了他的地方……心思一转，又问道：“那老和尚可是发生何事？竟也无偿帮你处置这些婴儿尸身？”韩东被林凡问得稍显不耐，此时随口答道：“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大概是想赎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