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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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英语引起的家庭冲突

    sat mar 14 00:29:39 cst 2015

    孟繁英果然找了个要好的同学往家里传信了,自己坐在清河坝上忐忑不安地等着。望着蜿蜒流淌而来,却在这里急转直下的清河水,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也许顺着清河大坝向下游一直走,就能到大海了,再坐船就能到外国了,那时英语就该有用了,听不懂外国人讲话总不行吧?但外国人会说“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吗?外国应该有马,那也应该有马尾巴,但外国有豆腐吗?如果有豆腐,他们会脑洞大开,居然想用马尾巴去提吗?自己还没试过呢?就真的一点儿都提不起来吗?有空儿一定得试试......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同学回来了。同学说,“你爸又喝醉了。你妈说,‘自己做事自己当,要像个男子汉样。怕也没用,自己回来,没人找他’!”孟繁英顿时傻了眼,自己这点小聪明,让母亲两句话击得粉碎。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孟繁英的父亲,长得人高马大的,还算得上英俊,也同样有着传给孟繁英的宽大的额头。他经常抱怨生不缝时,由于家庭出身为富农,经常受排挤,书读到高二时,又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就差一点儿,没上了大学。文化大革命中跟着红卫兵闹派性,自己倒没怎么样,却连累了孟繁英的爷爷,爷爷不堪忍受人格侮辱,跳河自杀了。奶奶没几年也去世了。只剩下孟繁英的父亲自己支撑起一个家,领着几个弟弟、妹妹过活。弟弟妹妹们陆续成家单过了,却不知该感谢这位长子哥,还是该责备这位长子哥。

    孟繁英的父亲书读多了,就不大会干农活,而全生产队属他的文化水平最高,尤其在那文盲成堆的时代,就更显得弥足珍贵。本应该当会计的,但还是因为富农出身,贫下中农对富农子弟掌管钱财是不放心的,因此,会计也没当成。不过大脑门还是没白长,凭自己的智慧,悟透了大部分木匠手艺,无师自通地当上了生产队的木匠。高中生,在当时农村算是文化人了,又由于是孟子的后代,就经常引经据典,满嘴的孔孟之道。最经常引用的是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美酒不能醉。”当然最后一句算是作为孟子后人对孟子的发扬光大了。说是“美酒不能醉”,实际上是经常喝醉,甚至不能归,人送外号“孟常醉”。喝醉了之后,就会悲从中来、涕泪横流,不清不楚地抱怨:“富农,富农,不就是富裕的农民吗?有什么错?那财富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不也都是靠头脑和辛苦挣来的吗?现在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先富起来干什么?结果还不是等着再被打倒?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呀!”

    孟繁英的母亲,相貌平平,尤其是鼻子平平,这点传给了孟繁英。但母亲身上有着母性的伟大光辉,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宽容慈爱,而且母亲还能洞察人性,类似孟繁英找同学往家传信的小把戏,在母亲面前根本没有得逞的机会。只是母亲没文化,小学只读了一年半,多少也还能认识几个字。但父亲好像从未嫌弃过母亲的没文化,相反,父亲常引用孟子的文言文来佐证母亲的大白话。母亲告诫孟繁英不要抱怨时,常说,“撅嘴骡子卖个驴价钱”,父亲就会引用孟子的话来帮腔,“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母亲在讲述做人要硬气时,常说两句话:“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受人欺负就是怨自己”,孟常醉还会找出两句孟子的话来佐证,什么“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小孟繁英听不大懂父亲引用的孟子名言,但母亲的话好懂易记,深入骨髓。

    垂头丧气回到家门的孟繁英,做好了先挨训,后挨揍的准备。家里还在吃饭,父亲好像已经在外面喝过酒了,切身倚在坑头上,母亲和两个妹妹正在吃饭。

    孟繁英怯生生地走到父亲面前,孟常醉满嘴酒气地开了腔:“说吧,怎么回事?”孟繁英学了一遍经过,末了加了一句,“我是真想学好英语,才跟老师这么说的。”心里暗自庆幸,到底忍住了,终于没有笑出来。这时两个妹妹听得来了兴趣,叽叽喳喳地问,“老师什么时候来家访?”“老师是不是真地不会用英语说那句话?”“为什么一定要用马尾巴串豆腐啊?”

    孟常醉呵斥了两个女儿,掉转枪口开始训孟繁英。从“子不教,父之过”开始,中间历数了父母的不幸遭遇,父母对儿子的希望和付出,最后以“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结束。孟常醉像是在训诉儿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由于中间时常夹杂着古文,孟繁英有些似懂非懂,反正也没想听懂,就硬着头皮听吧。本来以为,训完了,该打该罚就来吧。没想到,孟常醉历声地问,“后面两句听懂了没有?那就跟你们老师说得一样,你就是‘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了’,跟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学啥啥不会’的‘大白扔’。”

    后面这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孟繁英,这时“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了”这句话变得一点也不好笑了,反而相当可憎。孟繁英本来还是低眉顺眼的,听到这最后几句话后,突然抬起了头,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瞪着眼与父亲的目光直视。孟常醉被这挑衅的目光激怒了,扬起巴掌就要打。孟繁英也不躲,大声说,“你让我把话说完,然后你就打死我得了。”孟常醉举起的手又落了下来。没好气地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孟繁英带着哭腔,委屈地说,“你就知道埋怨我这不行那不行,总说自己有多聪明,你不总说‘君子不怨天,不尤人’吗?可你经常埋怨天埋怨地的,喝得醉熏熏的,醉倒了还得我去背你,背不动、扶不好时,你还又打又骂的。人家都是爸爸为儿子操心,我们家可好,是儿子为爸爸操心!别人都管你叫‘孟常醉’,你还觉得挺自豪呢,你知道同学都管我叫啥吗?前两天我们刚学过一篇课文《孟尝君列转》,同学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孟尝君’!”

    这些抗争的话让孟常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虽然常喝醉,但人却并不糊涂。喝醉只是因为在人民公社的背景下,遇到的挫折多,生活压力太大,又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才从酒中寻找解脱,只是后来有点儿形成习惯了,再加上酒友也多,才经常喝醉。看着眼前的儿子,看着自己的希望,他忽然意识到儿子长大了,自己这辈子没有什么希望了,可不能让儿子自暴自弃。于是找了个借口当台阶下了。“你还当上‘孟尝君’了,你要是真能当上‘孟尝君’就好了。不过这帮混小子,哪有爸爸和儿子都是“尝”字辈的,这不是弄差辈了吗?这怎么行?我得找他们算帐去……”边说边要下地,但却没下成,反倒躺倒在坑上,假装喝醉睡着了。

    留下孟繁英在那里傻站着,反倒不知怎样好了。还是母亲过来帮着解围。“不要愿你爸,也不要恨老师,英语没学好,就怨自己。真有种,拿个100分回来,给你爸和老师看,那才叫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