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锦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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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传说

    天上阴沉的薄云一点一点地消散,凉凉月色与秋风盈满庭院,外头老树枝叶轻微作响,哗哗的声音,悦耳且舒心。

    一身灰尘的兔子被许折唤了出来,拿着小铁铲与黑口袋,开始清理院中的碎肉与其他秽物。

    “主人好暴力。”

    静静:“我决定以后要乖一些。”

    “你瞧,我找到了什么?两颗被踩扁的眼睛。”

    静静跑过去看了一眼:“能吃吗?”

    “不能哦。”

    卧房。

    许折穿着宽松睡衣,坐在铜镜前打理着自己潮湿的长发。

    他的身上还弥漫着方才洗澡时玫瑰花瓣的香气,淡淡的。他又挑开肩头的衣服,看了一下,白白嫩嫩,想来手感一流。

    很少使用的梳妆台一侧摆着那把休思剑,剑鞘之上繁杂的图案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幽深诡谲。

    “你那把剑?”

    “只是凡剑。”许折对着铜镜清理着嘴唇边起翘的皮,然后微微笑,直到找到一个最和蔼可亲的笑容,才慢慢收束笑颜,重新变回平静。

    “凡剑用这么好的剑鞘?”希尔薇嗑着瓜子,两只小脚荡在床边。

    许折回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找个剑魂,不然指望它自己生出灵识,怕得等个上千年。”

    “不需你说。”

    “我好心提醒你,你什么语气啊!”希尔薇想跳下床凶许折一波,然而没站稳,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然后赌气似的跑到许折脚边,对着小腿就是一顿乱锤,“我跟你讲,我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人敢这样跟我讲话,道歉,你给我道歉,不然我今晚就要打死你……”

    许折抓起布娃娃,直接锁进了衣柜。

    时间悄悄流逝,不惊不扰。

    两只兔子细心地将院落每一个角落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连那堵被撞出裂缝的墙都被安安用砂浆给填补刷好了。

    安安静静看看天色,觉得今天的工作时间大概够了,于是它们自己进厨房做了些青椒面筋,再弄一碗西红柿蛋花汤,吃完后烧水洗澡,过后烘干绒毛,溜进许折温暖的被褥。

    此时许折坐在床上安静地读着《春秋繁露》。

    泛黄的书页缓缓翻动,清脆的翻书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时间一久,又有些乏了,于是许折合上略枯燥的《春秋繁露》,又取出一本爱情小说来。

    其内,书生赴京赶考,夜宿古庙,一女鬼推了他,然后又用术法使二人身体对换,再一次推了她。

    许折觉得这情节很不错,很新颖。

    后面就老一套了,书生与女鬼相恋,然而阴阳两隔,二人历经种种劫难,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许折微微叹息着翻到了番外篇,那女鬼竟然是兔子变的……

    许折沉默着将安安从被窝里揪出来,看了一会。

    “主人……怎么还不睡啊?”安安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皮无力地闭着,努力地想要睁开。

    许折又将它塞了回去,然后放下书册,左手一挑,如豆烛火一下子灭了。

    屋内又陷入一片黑暗,只剩袅袅青烟。

    希尔薇又像往常一样,提起精神,以防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些异常的声音。

    院外。

    王缺握着刀,双耳贴在大门上,神色紧张地探测着里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悲戚地想道:“惨了,许先生一定是被尸妖杀死了。”

    “里面都没声了。”

    “哎,那还在书塾念书的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

    他抬头仰视着门上染尘的牌匾,神色戚戚,又是一声长叹:“先生走好,我一定会给你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王缺试着伸手推门,没推开,显然是被栓上了。

    于是他犹豫了一会,来到围墙侧面,后退数步,加速前冲,在墙上踏了两脚,使得双手扒在了墙上,然后一声轻喝,上了墙头。

    他借着淡淡月光看着院内的地面,没有他想象中的血迹,却有着他很敏感的血腥气。

    “莫非,莫非许先生的尸首都被吃了?”

    王缺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又在墙头待了一会,确定屋内没有什么动静,估摸着那尸妖应该早已离去,才跳下墙头,步伐轻轻地朝正厅走去。

    里面,在王缺跳上墙头的那一刻,许折就已经被希尔薇叫醒。

    他披好衣裳,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出是那王捕快。

    王缺试探着朝前走,突然之间,那门却是“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后一个披着裘皮大衣的人翩翩而立,只是这么站着,却自有一种波澜无惊的气场。

    “许……许先生?!你,你没……”

    王缺瞪大了眼睛,先是震惊,然后是疑惑,继而是迷茫。

    庭院中的血腥气还未散去,很显然这里发生过流血的打斗,而这引尸妖入院的教书先生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意味着……

    许折轻声道:“是我。”

    王缺心脏嘭嘭嘭直跳,那尸妖的厉害他可是见识过,那面前这先生……

    “嘶--”他倒吸一口气,冷风自喉咙灌进肺腑,凉丝丝的,“许先生,那尸妖……”

    “被我杀了。”

    许折轻描淡写地答道,语气平静地仿若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今天喝了一杯茶,看了一本故事书,吃了一碟花生米。

    “嘶-------尸体呢?”王缺左右看看,再一次确认自己没见到任何哪怕一丝的血迹、碎肉。

    “吃了。”

    许折听到他的问句,本想说“烧了”,一时间竟走神联想到了兔肉,口误了,但他懒得再解释了。

    王缺只觉得一阵眩晕,天地似乎都在旋转,他想说话,但有仿佛有什么东西抵在他的舌根,使他说不出话来。“咳咳咳……”

    缓了好一阵,王缺看许折的眼神像重新认识许折一样,充满了惊慌,以及一丝藏得很深的,敬佩。

    “许,许先生,我我我……”

    许折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王缺有些麻木地点着头,他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做梦。

    他在等待死亡的时候,一个提剑的书生舍身相救,引走尸妖,他觉得那书生死定了,都已经准备收尸或者立坐衣冠冢了,然而进却发现,那书生完好无缺的站在那边,神情自若,很难想象,他吃尸妖时是怎样一种恐怖景象。

    王缺不敢再多想,只驱使着麻木的大脑给身体发号施令。他抱刀俯身远远一拜,而后恭敬地退后,退到一定距离,点头转身准备再次翻墙离去。

    却听得后面响起一声像是命令的提醒:“走正门。”

    在王缺有些浑浑噩噩地离开后,许折重新关好院门,今晚的喧嚣就此落下尘埃。

    只是第二天一早,外面便流传出了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