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婢当家:公子,别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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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洗碗工

“长见识?”中年男子很不以为然,“这地方,米珠薪贵,有什么见识好长?”

涛儿不搭言。

他一向不怎么出门,也不与外人说话,却也晓得这世上千人万人,各个的想法完全不同。

“既然是来长见识的,又怎么会——”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他。

“一场大火,烧了行李。”涛儿并不想多作解释,而是尽力让自己显得谦卑,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哦。”中年男子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老板。”这时,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煮碗热汤面吃。”

“知道了。”中年男子站起身,把两只手往抹裙上擦了擦,便走到锅台边,用手抓起一把面,也不待水烧滚,便丢进锅里,涛儿看得直皱眉头,暗忖这汤面如何能吃得下去。

待面条煮熟,店老板便把面条给捞进一只大粗瓷碗里,随意搁上点油盐,葱花,便让涛儿端给客人。

青年男子看来是饿极了,也不挑剔,操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涛儿在一旁看着,连眼都不眨。

一时,客人吃完面,放下五枚铜钱,起身离去,涛儿收拾了碗筷,转身回到锅灶边,放下碗筷。

随后又零零散散来了些客人,老板也是如此作法,不过这些客人看起来,只是寻常的贩夫走卒,故此对这粗劣的饭食半点不挑剔,吃得甚香。

等客人去尽了,涛儿才略有些犹豫地道:“老板,我可不可以,自己做碗面吃?”

“行。”中年男子点头,“呆会儿你吃完了面,把这里好好地收拾干净。

涛儿环顾这小小的面馆,脸上流露出几许迟疑:“我们,住哪里?”

“就这儿啊。”老板抬手指了指靠在墙边的几块门板,“等店门一关,咱们把这门板往长凳子上一搭,再盖上被褥,不就可以将就了吗?”

涛儿只好喏喏。

他终于晓得,自己“沦落”到如何不堪的境地,权当,就回到多年以前,那艰苦卓绝的童年吧。

还有什么,比睡破庙,乱坟岗子,与野狗争食更栖惶呢?

老板看样子很累了,故此坐在桌边,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发出低低的鼾声,涛儿把灶台细细地收拾了一下,将瓶瓶罐罐摆整齐,可以用的放在一旁,不可以用的放在另一边,然后,他给自己下了一碗汤面。

吃着自己做的汤面,涛儿心里这才踏实了些,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这一衣一食,一针一线,都得靠自己。

吃完饭,他又把东西收拾好,关了店门,将几条凳子放整齐,搭上门板,细瞅旁边有一个棉絮卷,他便拖过来打开,然后走到桌边,轻轻地拍拍老板的肩:“老板,可以睡了。”

老板咕哝一声站起,走到“床”边,看也不看,便往上躺倒,涛儿细细地替他盖好被子,自己脱掉衣服,也钻进被窝里,他瞪大双眼,看着黑糊糊的房顶,心里筹算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是继续在京城里呆下去,还是回家?

谢师傅的影子再次从脑海里闪过,他瞬间拿定主意——不管如何艰难,他一定要在京城里呆下去,混出个名堂来!

那么,接下来第一步,就是结识那些大厨师,最好能找到一位“厨神”,说明自己的来历,与对方拉拉关系,那就太好了。

只是,自己既然答应了在这里帮工,又该怎么做呢?

第二天,涛儿清早便起来,收拾屋子,整理菜蔬,店老板却睡到中午方才起身,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看涛儿把一切都收拾好了,这才点点头:“开工吧。”

他走到一边,打开装菜的竹篓看了看,却见里面空空如也,眉头皱了起来。

老板拿起竹篓,走到屋外,把里面的残叶全给倒了,然后背起竹篓朝小巷里走去。

涛儿自己留在店里拾掇着,快中午的时候,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要吃阳春面,涛儿便给做了两碗,客人一吃,顿时都愣住了,然后奇怪地看着他,涛儿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

题,便赶紧上前赔笑道:“两位,可是有哪里不妥?”

“不是不妥,这汤面。”其中一人低下头,看着那碗面,似乎难以置信。

“这汤面怎么?”

“你是这店里的伙计?”

“是。”

“这等手艺,却在这样的面馆,小兄弟,你这是暴殄天物啊。”

涛儿微愣,他也晓得京都是藏龙卧虎之地,随便街边一个小人物,都不可小瞧。

他有些腼腆地搓搓手:“这个,一言难尽。”

“这京都大酒楼里,到处都在收厨师,你怎么不去试试?”

“我,我所有的行李都被大火吞了,没有任何凭信在身上。”

“哦,”其中一人点头,“这样是比较麻烦,那你可以去任何一家大酒楼,做个洗碗工,混熟了地头,找准时机露一手,不就成了吗?”

“就算是洗碗工,也要人举存,我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谁会帮我?”

“没事,你要乐意,今天下午便跟我走吧。”

“啊?”涛儿大感意外。

“怎么?”

“好是好,但得等老板回来,亲自给他说明白了,才好离开。”

“你倒是个讲信誉之人。”对方点点头,“论理该当如此,你就在这里等着,和老板商议妥当了,到西来胡同,米记卤肉铺找我就成。”

“是。”涛儿送走客人,自己心下却十分地忐忑,看来,这天底下的事,着实难说得很。

涛儿继续在店里忙碌,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

没一会儿,店老板背着一大篓子菜回来了,涛儿迎上前去,接过竹篓放在地上,又把卖得的面铺给他,老板接过,也没细数,一并抄在口袋里。

涛儿本来想把午时的事与老板说,但转念又一想,自己何不把这事给做定了,再说呢。

主意拿定,他还是十分沉稳地做着事。

歇息一日,第三天起来,涛儿看老板又要出去买菜,伸手先抢过背篓:“老板,今天我去买菜吧。”

“好。”老板点头,给了他五十钱,交代他买姜蒜大抽,花生油,酱油,以及新鲜的青菜,笋子,另外有些什么合适的,便都买回来,涛儿一一应承,然后背起竹篓子出了小面馆。

他先在菜市转了一圈,一面看一面细算,照老板开出的单逐一买下来,需要一百钱,可老板只给了五十,涛儿一时不由有些头痛。

他心里一盘算,决定先不买,去西来胡同,他向路人打听明白,便直奔西来胡同而去,到得米记卤肉铺一看,果见前日那人提了杆秤,正站在铺子里做买卖。

“兄台。”涛儿过去同他打招呼。

“小兄弟,是你啊。”对方看见他,脸上全是笑,“怎么,想清楚了?”

“我这心里有些不踏实,”涛儿面露忐忑,“是不是,先把这事说定了。”

对方淡淡看他一眼:“这事,你信不过我?”

“不是。”涛儿左思右想,该怎么说呢,他可不想白白地开恩人,虽然那个小酒馆是很破很旧很糟糕,但老板歪好有一颗善心,愿意收留他这么一个落难之人,他应当心存感激,这样一撂手就走了,已然是非常地不地道,更何况,去酒楼帮工的事尚未说定。

“你担心得太多了,一个洗碗工而已。”米老板十分不以为意,“这样吧,我给你打个包票,倘若那家大酒楼不要你,你直接来我这儿,跟着我做吧。”

涛儿的心这才踏实下来,冲着米老板连连作揖。

“小伙子,你倒是个实诚人。”米老板微微地笑,“如今的京城,这样的实诚人可是不多。”

得了这个信,涛儿的心真踏实了,然后又有些喏喏地道:“老板,今日菜钱短少,想向米老板借一百文。”

“不值什么。”米老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半锭碎银子给他,“拿着花吧。”

涛儿攥着那银子,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转身便走去了。

有了银子,什么事都好办,他只挑那些中等的货色,一一备办齐全,装了满满一篓子,背着竹篓回到面馆

老板拿眼一打量,唇边却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小伙子,你这人,做得不地道。”

“怎么不地道?”

“这些货加起来,得花一百二十五文。”

听他报出数字,涛儿暗暗咂舌,暗道这老板人虽懒散,且半点不讲究,眼神儿却好使。

“我却没这些钱给你。”

“知道,”涛儿搓手,“全当是我孝敬老板的,感谢老板这些日子的收留。”

老板一愣,敏锐地道:“你要走?”

“嗯。”

“罢。”老板点头,“打你一进门儿,我便知道你这孩子派头着实不小,看着像是大家子出身,且去吧。”

“多谢老板,老板是个善心之人。”涛儿朝老板深深一揖,甩手甩脚出了面馆,又往西来胡同而去。

那米记卤肉铺的老板果然是个说话算话之人,先将他安置到一间下房,又给他预支了半个月薪水,要他去买身新衣服,穿戴齐整再去大酒楼应聘。

涛儿一径都听米老板安排,第二天,米老板便带他去了城中最折有酒楼——鼎食楼。

“元管事。”米老板一进门,便同一个方面阔耳的男子大声打着招呼,“我给你带新人来了。”

“哦,欢迎欢迎。”元管事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让他去厨房上工吧,我这儿正缺人呢。”

涛儿暗自咂舌,也不知这米老板和元管事是何等的铁关系,竟然一不问来历,二不问名姓,说用便用。

那姓元的管事见他尚自怔愣,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哈哈笑道:“小兄弟,别多心,我就算不信天下人,也不会不信米老板,我和他,那是出生入死的铁哥们儿!”

涛儿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朝元掌柜行了个礼,进厨房去了。

一进厨房,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原以为四喜楼的厨房已然够大,哪晓得与此处一比,完全拙陋。

眼前这厨房,与当初厨神大赛的场地竟然不遑多让,沿边一溜儿灶台,每个灶台上都有人忙碌,每个灶台都是独立的,涛儿只觉眼花缭乱,正走神儿间,旁边一个戴着白帽的人走过来,碰了碰他的胳膊:“新来的?”

“是。”

“干什么的?”

“洗,洗碗。”

“那儿。”对方朝角落处一指,涛儿定睛看时,见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盘子碗碟堆得小山也似,他赶紧走过去,戴上手套,立即埋头干起来。

“你也是今天才来的?”

一个柔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涛儿“嗯”了一声,擦去额上的汗。

“这儿挺不错的。”对方似乎要宽慰他的心,故此言道。

“我知道。”涛儿点头。

两人便不再说话,埋头洗碗。

忙活了大半天,才把一池子的碗洗完,又一个个擦拭干净,整整齐齐地放进竹筐里,这才算是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没一会儿,验工的人走过来,从每一摞盘子里抽出几个来,仔细地检查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去领今天的工钱吧。”

领工钱?涛儿一怔愣,这就可以领工钱了?

“愣着做什么?”旁边那人碰碰他的胳膊,“去领工钱吧,鼎食楼都是这样,工钱按天结算。”

按天结算?

拿着二十个钱走出后厨,涛儿仍然有些懵懂,一天二十个钱,算下来一个月六百钱,这在洗碗工里,也算是好的了。

对了,昨天米老板给了自己半块碎银子,精精算来值两百个钱,自己应当先把这两百钱给还上,不管怎样,还是自力更生吧。

虽然身上很累,心里却十分地踏实,涛儿把钱放进衣袋子里,走出鼎食楼,回到米记卤肉铺,米老板老远瞅见他,笑嘻嘻地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多谢米老板。”涛踏前两步,朝米老板深深鞠了一躬,“米老板的恩情,何涛一生不忘。”

“看你说的,好像很大一件事似的。”米老板伸手将他扶住,“不打紧,只身在外,谁没有难处?你好好努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