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医院惊魂2

身后的钟意终于也说话了，“仅仅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要去窥探一所大型医疗机构的隐私，你别太武断。”

钟意从昨晚门外的哭声开始就一直在阻止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她总是什么都不说，等我们遍体鳞伤的从危险中逃离的时候才肯告诉我们一切，她究竟什么居心？我转过身去大声冲着钟意喊道，“每次都要等事情结束你才肯说出你阴阳眼看到的真相，很多时候如果你提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看着我们为了探知事实而忙碌让会让你觉得很高傲是不是！”

我从来没冲任何人发过火，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一愣，钟意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哀怨，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我想为刚才的一时冲动道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自己说的也是事实。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父亲认识的，但是同意父亲的请求和我们同行，就应该帮忙不是么？

周雯婷察觉出情况或许不简单，悄悄的拽了拽我的衣角，说道：“我会和我父亲联系，他应该能找到方法让你进去的，别急。”

我按了按周雯婷的手，然后疲惫的倒在病**。我很清楚自己的性格，遇到未知的事情总喜欢去探索，可总是弄的自己伤痕累累最后还把事情搞砸，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或许如果我具备了钟意那样的阴阳眼，情况会好很多吧，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听到周雯婷离开关门的声音，身旁钟意的方向静悄悄的，我相信她没有睡着，就又坐起身来面对她的病床问道，“睡了么？”

没反应，我知道自己似乎触动了她的某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如果能让她倾诉出来，或许她会改变一些，会好很多。

“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呢？我们都一起经历过了生生死死，从无数怨灵手中逃脱，你还有什么不能说？”

缓缓地，钟意坐了起来，我诧异的发现她竟然泪流满面，我想她的阴阳眼或许曾经带给她一些难以磨灭的回忆吧。

“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拥有阴阳眼的人要经历怎样的过去。”钟意颤抖着说道：一改之前冷漠的语气。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钟意的下文。

“阴阳眼，是既能看见阳间的人，亦能见到阴间的人。一般说来阴阳眼是不具备杀伤力的，仅能看见鬼而已，而我的不同，当我看到鬼的同时还能看到他的过去，他的回忆和他滞留人间的目的。鬼者，念也，凡是逗留在凡间的鬼魅魂魄，都是由未完成的念所勾魄，也就是对人间的眷恋。有未达成的心愿，或者死于非命的人都有可能留恋人间而迟迟不肯投胎转世。而被坏人所害，则会产生怨气，轻则怨恨某个人，属于怨鬼；重则怨恨社会，属于恶鬼。我们之前在旅馆内遇到的小女孩就是恶鬼之一，她不仅仅怨恨自己的父母，还会记仇于任何干扰她的人。而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帮助他们达成心愿或者解开心结，使逗留的鬼魅无留恋于人间，无怨恨于社会，他们自然会心甘情愿的喝下孟婆汤走到奈何桥的另一头转世投胎。”

说到这里钟意叹了口气，两行眼泪划过面庞，声音再次颤抖起来。我觉得她现在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去讲述那些痛苦回忆，她却冲我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然后淡淡的说道：“这些事情在我心里压抑了太久，我也应该都说出来了。”

听她这么说，我只好给她倒了杯水，让她稳定好情绪再继续讲。钟意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水，仿佛所有的悲伤都随着水流逝去，然后徐徐的说道：“我四岁那年发现自己看到的东西与旁人不同，其实我的阴阳眼是天生的，只不过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的父母是正常人，所以当我把自己看到的事物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只是以为我看多了电视，把电影里的情节当真了而已。到了六岁，他们发现我说的事情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简单，于是做起了他们自以为可行的措施。开始的时候不准我接触电视或者电脑，后来就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门，希望切断我与外界的联系能让我恢复正常。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白天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反而让我与周遭的鬼魂成了好朋友，父母不在的时候是他们陪我玩，逗我开心，父母回来的时候他们就藏起来，鬼魅们告诉我，不能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于是我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看到的东西。我没有朋友，或者说我没有活的朋友，鬼魅的存在使我不需要社交，他们比活人更让人安心，医生说我是自闭症，哼，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总愿意把科学的帽子扣在迷信的头上，岂不知很多事情科学根本无法解释。十四岁那年，看到早上准备一起上班的父母身后跟着黑白无常，我意识到他们可能有去无回，可不管我怎么阻止，他们都不相信我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而之后父亲更是抬手打了我，我倒下时撞倒了一个花瓶，巨大的声响引起了所有邻居的注意，却没有人出来说一句话。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离去，傍晚再接到他们出车祸当场身亡的消息。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了我的父母，否则怎么会提前知道他们会出事，邻居们把我早上的阻挠说成是已经在他们的车上动了手脚之后又后悔了的举动。终于如世人所愿，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医院里的大夫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用尽一切方法对我进行所谓的治疗，我受不了失去双亲和非人般的治疗带来的双重痛苦，十五岁的生日那天，我用水果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钟意抬起右手，露出了手腕处的刀疤。

“然而我那次的自杀却与常人不同，我死了，却又没死，生前关心呵护我的鬼魂和抢救我的医生合力将已经死亡了三分钟我的从地狱的深渊里拉了回来，我见证了死亡，却又还活着。”

我叹了口气，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你自杀的做法显然违背了道义，只是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钟意苦笑着摇了摇头，泪水随着身体的抖动不住的滴落，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她认真的擦完眼泪后继续说道：“自杀身亡的人违背了道义，没接到阴曹地府的勾帖或者黑白无常的召唤就擅自轻生，除了是因为忠孝节义的德行而牺牲生命，死后为神的之外，假若是因细小的忿恨或因犯罪的羞事被发觉等就轻率地自杀，考究他所犯罪刑，并未至死刑者；或是想嫁祸、加害他人而弄假成真，轻生气绝的，门神、灶神会将其关押到饥饿牢与干渴牢受罚。而且但凡是自杀的鬼魂，每逢戌、亥日，完全就像临死时一样地痛苦。一切痛苦的情境，照原来的样子，再出现一次。有的在七十天、有的一、二年之后，魂魄会再回到他自杀的地方，受悔恨折磨的苦楚。并且不许接受羹饭、纸帛等祭品的祭拜。而我，恰恰死了三分钟，符合了自杀身亡的一切条件，以前从未有过死后复生的人，我成了一个特例。”

钟意冷眼望向我，漆黑的双瞳里倒射出我的影子，一股莫名的寒意涌向我身体的各个部位，冷的我一个哆嗦，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钟意还在说着自己的经历。

“被救活时我终于认清了自己，世间的生死，与我何干？我不会再去告诉任何人自己所见到的，不会再管任何人的任何事，我只活好我自己，等待着死后的惩罚。至于你，我同意和你同行是因为当初救活我的医生是你父亲，我欠他一条命，所以才答应他帮助你去云南查案，破除你身上的血毒诅咒，其他的事情，我不会管。”

我知道钟意一定有她解不开的心结，却没想到这心结竟是如此之深，我庆幸父亲救活了她，要不然世上恐怕要多一只恶鬼吧。

钟意说完后就背对我躺下了，一扫刚刚泪流满面的颓废，恢复了往常冷漠的神态，没有再和我谈下去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经历让你对整个社会都失去了信心和希望，但是人的一生并不只是由鬼魅和魂魄构成的。我相信父亲救活了你的目的也并不是让你冷眼对世，而是想让你重拾对生命的追求，改变你看待未来的态度。或许你死后的惩罚无法避免，但你为什么不珍惜现在，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呢？消极的对待社会，死后还要受到轮回的惩罚，你不觉得你的生命毫无意义？你看透了生死，可你看不透人生。”

我不知道我所说的话会不会改变钟意今后的态度，我也不知道自己除了说这么一番话之外还能再做些什么。可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我我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幸福，快乐。可惜的是钟意仍然背对着我，丝毫没有反应，我只好也躺下，把吊瓶里一滴一滴下落的药水，幻想成钟意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流进我的身体里，最后快乐是她的，眼泪，都是我来承受。

点滴在中午的时候就打完了，我觉得自己再睡觉就跟猪没区别了，钟意一直背对着我，也不说话，气氛尴尬的不行。大约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周雯婷推开病房的门，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