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龟兹古国（七）
我们被头顶上不断掉下来的人皮灯笼驱赶着没命地逃窜，跑了很久也没有尽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人皮面具只是一种工具，那么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脑子里的念头足以把自己逼疯，张嘴问小西安已经跑了多久。
小西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鬼知道跑了多久，怎么着也有半个多小时了吧？”
小西安不知道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知道，我们身后突然有个冷冰冰的声音说：“我们跑了一个小时了。”
我一听是向导的声音立刻松软下来，说：“原来我们身后的人是你。”
脚步还没停下来就听见向导在身后大喊：“不要停下，他们就在我们身后。”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我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四下里逃散的驼队已经被人皮灯笼放羊般又圈回来了，不听话的羊圈回来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当然是用屠刀相对。
感觉告诉我，我们落进了一个更大的圈套里，不知道始作俑者是想耗尽我们的体力还是想瓦解我们的意志，但很明显，他想把我们驱赶到某个地方。那么我们这么漫无目的地瞎跑，只能离出口和头领他们越来越远。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炸锅时四面八方逃窜的驼队现在都在往一个方向跑，人皮灯笼始终追不上我们。我绝不相信我们跑得足够快的鬼话，也不相信四处逃散的人会下意识地选择同一个方向，能解释这种现象的只有一种假设，就是幻觉，从进入大殿开始我们就被幻觉支配者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是不真实的，我基本上能确定正殿根本没有眼睛所看见的那么空旷巨大，其实这里应该是个相对比较狭小的空间，所以才会出现往同一个方向逃散的现象。现在我们要么离出口很近，要么正往古龟兹王宫的深处迈进。也许先前的猜测全是错的，根本没有人皮灯笼，也没有这些追赶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是被某种意念控制住了，目的就是阻止我们去营救被困的石头三人。
我突然大吼道：“停下！”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我这声吼声竟压住了身后人皮灯笼发出的狞笑声。众人条件反射地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瞪着我。
这一刻是屏住呼吸渡过的，如果人皮灯笼是真的，只需要一眨眼它们就会扑上来咬断我们的脖子，我这个赌注下得有点大，不过却是证实猜测最有效的手段。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我倏地转过身，果然，我们身后什么也没有。我接过向导手里的火把往四周照了照，确实什么也没有，就连头顶上那些密密麻麻吊着尸体都不见了。
向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哆嗦着嘴唇说：“难道，难道这是假的？”
“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我冷笑道：“看来刚才我们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如果你们不
阻止我上前察看，现在我们应该已经把头领他们救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等着我的下文。郎中突然问道：“你是说那些人皮灯笼只是我们的幻觉？”
我刚想回答，后背上猛地被人一击，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直直地往前扑去。这一跤摔得毫无防备，直跌得我眼冒金星。
我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想站起来，身体一动，手腕上突然踩上了一只脚。顺着这只脚看上去，我看见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这张脸毫无疑问是商队头领的。
我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密闭的大屋子，跟刚才空旷诡异的正殿完全不同，让人心生一股安全感。而且这个屋子里都是人，很多活人。不过这些活人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万幸的是我看见了驼队所有成员的脸，除了失踪的头领三人外，我们其他人并没有走散，这让我松了口气。
商队头领并没有为难我，只是象征性地在我的手腕上轻点了两下。
我坐起身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商队头领皱皱眉，奇怪地看着我，似乎听不懂我的话。
这么傲慢的态度激怒了我，就算他们人多势众，也必须让我们搞清楚状况。虽然活人有时候比死人更加可怕，但面对活人总比面对虚无缥缈的人皮灯笼更让我有斗志。我怒道：“头领他们被你们搞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商队头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哼一下反问道：“我还想问你们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们的房间里来干什么？”
“睡觉？”我终于惊呼出声：“难道你们进入这个王宫没有遇到什么古怪吗？”
“古怪？”商队头领讥讽道：“我看是你们古怪吧？你们驼队究竟有什么企图，想出这样的伎俩故意接近我们？”
我彻底被自己的紧张击垮了，伸开四肢平躺在地上，我伸了个懒腰，招呼驼队众人说：“不用再惊慌失措了，他们都是活人。”
我的态度和这些话激怒了商队头领，他一把把我从地上揪起来，枪口指着我的脑袋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也太不把我们商队看在眼里了，来到我们的地盘还这么有恃无恐的，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
“那你就打吧！”我无所谓地摊开双手，我不是打不过他，是我根本不想还击，长时间的奔跑和精神紧张让我觉得筋疲力尽，任由商队头领拎着，我懒懒地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驼队其他人也喘着气坐在地上，很明显，对于他们来说，来自活人再大的威胁也比屋外的那些古怪要安全。
商队头领终于松开手，扫了一眼歪倒在地的驼队众人，问道：“你们遇见什么了？你们的头领呢？”
“我们的头领？”我苦笑道：“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的头领到哪里去
了。”
他又问：“那你们跑到我们的房间里来做什么？”
郎中对我这种漫不经心再也无法忍受，跳起来嚷道：“你以为我们愿意来啊？我们是被人皮灯笼撵到这里来的，而且我们是怎么进这个屋子的都不知道。”
商队头领不解地瞪着郎中，慢慢将目光转向我，说：“既然你们什么都说不清楚，那就请便吧！我们的人还要休息。”说完坐下来闭上眼睛。
我闭着眼睛说：“只怕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们大概谁都出不去了。”
商队头领的脸色倏地变了，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根本不想回答他，他径直走到门前，伸手便要将门拉开，口中还讥讽道：“没有请你们吃子弹是给你们头领一个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还是……”他的话没说完，身体就僵住了，不敢相信地瞪直眼睛，手臂加大了力度。可是原本轻轻掩住的门却像被焊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商队的纪律看起来比驼队要严明，在头领说话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敢插嘴，而现在，这二十多条壮汉看着他们的头领黔驴技穷，居然没有人敢上前询问。
我抱着双臂颇感兴趣地看着他的表现，现在这种情况干着急是没有用的，如果这个商队头领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驼队进入王宫之后的遭遇根本没有发生在商队身上，也就是说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冲着驼队来的。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在这个古龟兹的王宫中也有玄石印章这一类的东西作祟，选择性地只让我们产生幻觉吗？
既然不期而遇，我一定要揭开商队的真面目，看看他们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商队头领依然固执地想要把门打开，但显然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对着手下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没有一个人过来帮我？”
这一喊，商队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拉的、撬的、撞的忙成一团。
“别瞎折腾了。”小西安被吵得睡不着，皱眉说：“没停羊头说，我们谁也出不去吗？”
“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商队头领并不理小西安，恶狠狠地盯住我，“你们究竟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门先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就打不开了？”
我做了个一无所知的动作，现在我又累又饿，不想多浪费口舌，我还要好好想一想，到底我忽略了什么？到底怎么做我们才能离开这个活死人墓。
商队的人折腾了半天，终于安静下来，围着他们的头领占据着房间的一大半位置，驼队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大家都很安静。火把被灭掉了，硕大的房屋中只能听见呼吸声，不管外面多么险恶，三十多个人挤在同一个大房间里还是能给彼此增添不少勇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