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孤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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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恒山脚下

    骄阳已快落山,余晖穿过松枝,洒在大大的“茶”字招牌上。

    这间茶坊店面不大,屋内有四张桌子,屋外树荫下靠着大道也摆着四张桌子。由于正处于三条大道的交汇处,来往行路之人几乎都要在此歇脚,是以生意十分兴隆。

    但在此夏日午后,茶坊却一反往日热闹景象,屋里只有老板和小二两个人,二人十分随意的打扫着店面,眼神却不时的飘向窗外。

    只见窗外齐刷刷的站着十几个大汉,俱是身着灰衣背负长剑,这十几个人并未落座,围着一张桌子站定,不住的擦拭额上的汗水,眼神不住的往东边大道上张望。这张桌子前,一名须发俱白的老者正闭目端坐,虽然也是一袭灰衣,但衣服已经有些褪色发旧,背后的长剑解下放在桌子上。这老者面前桌上摆着茶杯茶壶,对面虽然无人却也摆了一只茶杯。午后的热气依旧没有褪去,树上知了“吱吱”的叫声更填了几分燥意,这老者却似浑然不觉,身上竟无一丝汗意,闭目端坐,纹丝不动。

    “来了。”良久,老者忽的睁开双眼说道。

    身后弟子打起精神,往东边路上望去,不多会儿,果然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听声音约有十几匹马。蹄声阵阵,旋而接近,群马到处,扬起一片沙尘,马上十余人,俱是青衣青袍,腰间挎着钢刀。

    “杨师弟别来无恙啊,老哥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天气炎热,路途辛苦,何不下马饮杯清茶。”老者见那一行人转眼间已到茶坊前,微笑说道。

    为首一人哈哈一笑,翻身下马。“解师兄,好久不见!小弟此次下山,本不愿打扰恒山派各位师兄弟,却不想竟劳动师兄大驾,罪过罪过。”此人身材高大,膀大腰圆,一把络腮胡子几乎长了满脸,一双圆眼精光四射,声音也格外洪亮,大剌剌的往板凳上一坐,“容小弟借花献佛,以茶代酒,向师兄赔罪。”

    “杨师弟言过了,”老者摆手笑着为万师弟斟了一杯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此处方圆几里,只有此一间茶坊,招待不周,杨师弟见谅。”

    “哪里哪里。”那姓杨的哈哈一笑,只震得人耳朵发麻,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好茶,好茶,哈哈!”

    老者微笑着也饮了一口,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杨师弟,前几日我掌门师兄得到消息,说是泰山派的师兄弟会来我恒山脚下,是以命老朽在此相候。不想来的竟是杨师弟你。江湖传闻师弟你为了精研泰山派刀法,已多年不下泰山,你我上次一别已有八年,想不到竟在此相遇。”

    那杨师弟大笑道:“师兄好记性,八年前年你我被奸人所骗,身陷重围,若不是解师兄一套玄冰剑法,力克对方一十三人,我杨守鹏今天哪里还能与你在此喝茶!哈哈哈,解师兄,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说罢自己拿起茶壶,又倒了杯茶,一口喝了。

    那老者也将自己杯中茶饮了,笑道:“俱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说着又将两人茶杯添满,问道:“不知杨师弟此次来恒山脚下,所为何事?”

    杨守鹏咧嘴说道:“解师兄,非是小弟有意隐瞒,只是此次下山,为的是门中一件极为隐秘的私事,其中缘由着实不便言明,还请师兄多多包涵,哈哈。”

    老者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茶,面露难色,说道:“杨师弟既不便言明,老朽也不勉强。只是……最近我恒山派也有一件大事,掌门师兄吩咐下来,恒山境内方圆百里,不便接待武林人士,是以让弟子们下山敬告各路英雄,还请各位英雄恕罪。老朽在此等候,一是想见见泰山派的师兄弟,二来也是给杨师弟赔罪,恒山派确有要事,这一杯薄茶就当老朽赔罪了,各位还请回吧。”说罢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一个敬告各路英雄,怕不是警告各路英雄吧!恒山派现在果然大气的很,竟然连路也不让人走了,只怕日后吃饭拉屎也要看恒山派的旨意了吧。”

    恒山派弟子听得此言,均是面露不悦,那老者却混不在意,依旧面带笑容说道:“我恒山派并无此意,只是此次事关重大,关系到恒山派基业,是以掌门师兄特意亲自叮嘱,要向诸位英雄赔罪,还请师弟体谅。此次就请回吧。”

    “事关重大?哈哈哈哈……”姓杨的汉子放声大笑,忽而压低声音,凑近那老者说道,“莫不是也与那女子有关?”

    老者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转瞬间便恢复平静,说道:“杨师弟,此事乃恒山派秘事,不必妄自揣测。”

    杨师弟又笑道:“恒山派于掌门年过半百,膝下仍没有一儿半女,此事如此重大,莫不是关起门来……”

    “杨师弟!”老者终于收起了笑容,目露精光,厉声打断了对方,“还请自重。”

    杨师弟缓缓站起,仔细打量了老者一番,朗声说道:“解师兄,你我当年一别,到今日也已经八年未见了。八年前“玄冰剑”解万钧的名号便已名满江湖,当日我有幸亲眼见你使出玄冰剑法,心下佩服的紧。这八年来,师兄你的样貌当真是一点也没变,如此修为,剑法肯定也已经更上层楼了。小弟不才,粗粗练得泰山派的几招劈柴砍树的刀法,却想请解师兄指教几招,万望师兄赐教。”

    这白须白发的老者名叫解万钧,自幼便在恒山派修行,几十年来将本门的功夫练得已是炉火纯青。此次恒山派掌门得到消息,泰山派一只精壮人马下山往恒山方向而来,便让解万钧至此处截住对方,如若能劝得对方回头最好,若是对方硬要闯过,不得已也只能出手。

    解万钧听得对方口说“请教”,心下已知对方不肯罢休,若再一味忍让,未免让身后的恒山派弟子小看了自己,眼见此战不可避免,便笑道:“杨师弟何必过谦,江湖上谁不知‘万象刀’杨守鹏的名号,听闻你在泰山万象刀八刀的基础上,自己又衍化出六十四种变化,江湖人道,‘万象一刀,万象皆消’,老朽不才,正想领教。”

    “哈哈哈,好!请吧。”杨守鹏一声大笑,抄刀在手,纵身一跃摆了个架势。

    杨万钧正要拔剑出鞘,却忽闻得西方大路上“叮铃,叮铃”的铃铛作响,细细一听,铃声当中又夹杂着马蹄声,正往此处而来。

    茶坊虽然地处要道,但解万钧早已在此处等候杨守鹏前来,在其他路上已安排下门下弟子守卫,既是防止杨守鹏走小路绕过自己,也是驱赶其他行路之人,不让闲人至此。是以这一下午,茶坊并无其他客人。解万钧听到铃铛声响,心下虽有疑惑,但杨守鹏刀已在手,自己也无暇多顾,于是给弟子一个颜色,令其过去查看。自己一把抽出长剑,纵身跃出。

    杨守鹏毫不犹豫,口中大喝一声:“请了。”纵身挥刀直取对方面门。解万钧长剑指地,眼见对方来势凶猛,脸上却依然平静,只听“当”的一声,手臂未动,手腕轻转,长剑轻巧的一击,已将对方的钢刀荡开,紧接着身形如风,一剑向杨守鹏胸前刺来……

    双方你来我往十余个回合,只见一袭灰袍一袭青袍,忽而纠缠忽而分开,耳中只听得刀剑相交夹杂着破空之声,剑走游龙,刀若猛虎,两派的弟子均看得眼花缭乱,大气也不敢长出。

    这“玄冰剑”解万钧手上招式不停,耳中却依然清楚的听到“叮铃,叮铃”的铃铛响动,心下不由得疑惑。此次下山,自己于其中缘由虽不十分清楚,但一向遵从掌门之令,何况泰山派此来恒山脚下,必定做了充分准备,是以自己也料到与泰山派十之八九便有一战,挑选随行的俱是派中的硬手,可说是恒山派的精锐。但眼见几个弟子往铃声方向而去,不仅没有回来报信,且铃声“叮铃,叮铃”愈发明显愈发刺耳,不疾不徐却无一刻停顿往茶坊而来。

    解万钧心内虽然疑惑,但手上招式却无一丝怠慢,自己于玄冰剑法上苦下几十年功夫,加上恒山派本门内功心法的催动,每一剑刺出均是剑气凛冽,似冰锥般激射而出,周身寒意四射,虽然此时正是盛夏傍晚,但他便似一块坚冰,随着剑法施展,周身更是散发出阵阵寒气。

    杨守鹏嘴上虽说是请教,手上却并不留情。八年前,他曾与解万钧一同临阵对敌,心中知其厉害。自己虽然叫他一声“解师兄”,实则对方比自己年长了二十来岁,内功之深厚,剑法之纯熟,均令当时的自己佩服不已。回去之后,杨守鹏深感自己武艺不精,于是沉下心来苦心钻研泰山派的万象八刀,多年来不曾下山一步。八年来,他刀法精进,无数次打败来泰山请教的各路高手。是以此次下山,一则是为了办好掌门交代的要事,二则便是要请众英雄试一试自己的刀法,于江湖中扬一扬自己的名号。杨守鹏早已料到恒山派会派人阻截,只不过未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便是恒山派中一流高手解万钧,是以心下暗喜,且存了一分存心较量之意,心想,倘若今天能将解万钧击败于此,不仅自己后面的事情好办,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只怕也是地位不同与以往了,是以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怠慢,一心取胜于对手。至于周遭发生了什么,虽然也听得铃声,却不大在意,反正自己已经在恒山派的地界,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就好。想至此,便凝神对敌,将自己苦心研习的一套刀法施展出来。

    二人你来往往,斗了几十个回合,那铃声却始终未停,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越来越近,耳听得已到了眼前。

    恒山派和泰山派弟子均是一愣,回头望去,只见西边大路上两匹黑色骏马缓缓而来,马匹高大健壮,通体乌黑竟无一根杂毛,马上一男一女,衣饰几乎一样,均是黑衣黑袍,袖口领口处绣着暗红色的祥云图案。这女子胯下黑马的脖子上,拴着一枚金灿灿的铃铛,只要马儿一动,便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音。

    林中路畔茶坊,二十余人分立两侧剑拔弩张,路中间一个白发老者一个魁梧汉子二人激斗正酣,刀剑相交杀气四溢,可二人却视若无物,直向着此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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