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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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小飞虎

“姐姐,其实昨晚我就注意到你一个人坐在城墙边上,那个贼肯定是事先就盯上了你。”小飞虎说。

    秦语一听,觉得小飞虎说的是,没想到他还挺有判断力的。又一想,毕竟这孩子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

    不一会,游人陆续来到了嘉峪关,有的登上城墙,有的在城里绕圈,有的将“嘉峪关”三个大字当背景正排着队照相。

    “这有什么好照的,一堆烂城墙。”小飞虎与秦语坐在一个摊前边吃包子边说。

    秦语说:“你身在其中不知其味,万里长城就是从这开始的,一直东到山海关。你看这厚实的城墙,高高的瞭望台,它们是历史的沉淀,承载了多少将士仁人的悲怆与辉煌。”

    小飞虎听不懂秦语的话,只觉得手中的包子味道不错。

    太阳爬了出来,随即升高,雄关荒漠被染上一片金色,煜煜生辉。

    看着小飞虎受伤的脚走路时一让一让的,秦语搭了辆车将他带到市里医院,打了针破伤风针,重新上了药。

    孩子左看右看,觉得医院里面也别有一翻天地。跟秦语说这是他头一次来医院看病,以前也有感冒发烧的,但都自己就好了,没想到打针比划破了脚还要疼。

    这些话,听得秦语一阵心酸。

    出来后,秦语问:“小飞虎,你想要什么?姐姐给你买去。”

    他摇摇头,不作声,看似有什么心事似的,一步不离得紧跟着秦语。

    见小飞虎不肯说,秦语带着他在街上转了一圈,从里到外给他买了衣服,又给他理了个头。

    走到一个澡堂门口,秦语将新衣服和鞋子递给他,说:“你进去洗个澡,顺便把衣服换了。”

    但小飞虎站在原地没有动,怔怔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快进去啊。”秦语催促着。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突然问:“姐姐,你不会将我丢在这,自己走吧?”

    秦语被问得一头雾水,说:“等你洗出来,我再走。”

    小飞虎进门后,还不忘回头说了句:“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出来。”

    秦语刚坐下没一会,小飞虎就洗完澡,穿着新衣服出来了,手上的袋子里装着换下来的旧衣服和鞋子,站在她面前。

    “这么快就好了?看,多漂亮的小伙子!一表人才。”秦语看着像换了个人似的小飞虎说。

    小飞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出了浴室,秦语说:“姐姐要走了,你要不行的话,就去找政府。你还是个孩子,他们会管你吃管你住的,说不定还会让你去上学,多好呀。”说完,从兜里掏了些钱递给他。

    但小飞虎没有接,秦语一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脚还疼吗?”她问。

    “不疼了。”小飞虎说,“姐姐,你带上我吧,好不好?”

    没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一句,秦语思想上毫无准备,着实惊了一下。

    继而,她摇摇头为难地说:“不行,你听我说,我是个流浪的人,身无牵挂,也没有家。我连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都不知道,你要是跟着我,这将来怎么办呢?”

    秦语说的是实情。

    小飞虎说:“我也没有家,没有亲人,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有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要是你没钱吃饭了,我就给你讨去。”

    秦语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被逗笑了,认为他这是一时冲动才这么说的,还是没怎么往心里去。

    他见秦语并没有答应,眼泪都快下来了,强忍着说:“姐姐,你像我妈妈……不要丢下我好吗?”

    说完这句话,小飞虎没哭,秦语倒先哭了,一种莫名的情感涌了上来。

    她这才明白,原来小飞虎竟从自己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难怪他刚才洗澡的时候,都怕她走了。

    秦语这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想,干脆再在这待两天吧,兴许过了这个劲,他会改变主意呢,于是便找了间旅馆。

    一进房间,小飞虎就将袋子里的脏衣服拿到水池里去洗。秦语看大部分已实在破得不能再穿了,就让他扔掉,说明个再给他买一套。

    可小飞虎有些舍不得,看了又看,才于心不忍地给丢进了垃圾桶。

    两天来,秦语有意疏远着小飞虎,并故意给他出一些难题,想淡化他对自己的好感和依赖。

    两天后的早上,秦语退了旅馆,一转身,发现小飞虎已将她的背包背在了身上,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秦语的心彻底掉了下来,感觉热乎乎的,知道是丢不下他了。

    “走,姐给你买包去。”说完,秦语搭着他的肩膀走出了旅馆。她按照自己的标准,给小飞虎配齐了装备。

    “往哪走?”秦语问。

    “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小飞虎不加思索地说。

    秦语说:“那我们就沿着丝绸之路走吧,走到哪是哪。”

    小飞虎听她说丝绸之路,显得有些诧异地问:“那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上面铺着丝绸?”

    秦语笑着说:“傻小子,哪有那么多的丝绸够铺的!有时间的话,我教你认字读书。等你有知识了,就懂了。”

    小飞虎一听,异常兴奋。他说:“我以前很想上学,有一次跟爷爷说。爷爷将我骂了一通,说饭都吃不饱,还上什么学?姐姐你要是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那现在就去书店,先买几本书教你认字。”秦语总算找到点正事干了,心里也有一丝兴奋。

    自敦煌一路走来,秦语就没见天下过雨。大漠孤烟直,黄沙厚高天。在这地方,虽朝飞暮倦,却不见烟丝醉软,烟波画船。哪更有如剪燕语,莺歌呖呖?

    但这里一切的生命更像是在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顽强与不屈,任凭风吹沙淘,仍然挺拔着身躯,傲视着苍茫。

    一连走了两天,小飞虎的脚就有些吃不消了。特别是那只受了伤的脚,伤口又红又肿,但他却坚持说没事。

    秦语一看不行,这样非把脚走坏了不可。于是在一个镇子上停下来休整。在她心中,他还是把小飞虎当成孩子看,所以睡觉的时候也不避嫌,让他跟自己同一房间,各睡一张床。

    反正也没事,正好有空教他认字。

    秦语先从汉语拼音教起,每天再根据情况教一些简单的汉字。小飞虎本就聪明机灵,再加上年龄也在这,所以学起来特别快,也认真。凡当天教过的东西,第二天再问他,他都基本上能给还出来。

    秦语开玩笑地说:“看这样下去,不出一年,你就能超过我了。”

    知道是在开玩笑,但他仍然有些不好意思。晚上坐在床上,他看见秦语捧着一本书在看,并问:“姐姐,你这么有文化,怎么一个人出来流浪?”

    秦语边看书边说:“流浪不是挺好吗?一不做事,二没人管,三能锻炼身体,四还能看到大千世界。”

    “姐姐,我猜你说的不是真话,你肯定有什么事不愿跟人说。”小飞虎说。

    “那你说我有什么事?我想听听。”秦语放下书,看着他说。

    “出来旅游?不像,你不喜欢看景点。要么真是哪个男的欺负了你?”小飞虎边想边说。

    “小鬼头,别瞎想了,睡觉吧。”秦语躺了下来,对他说。

    关了灯,小飞虎很快就睡着了。可秦语想着刚才他讲的话,在心里默默地说:“要是真被他欺负了,倒也好了,可现在就是想让他欺负自己,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自己那天倒劝小飞虎假如被生活伤害了,不要悲伤也不要抱怨。可自己又何尝能做得到呢?”

    看着熟睡的小飞虎,她觉得自己倒比不上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果没有代一行,自己后来也不太可能将事业做起来。如果没有代一行,自已死一般的心灵恐怕又难热一回。如果没有代一行,自己哪会又去爱得那般热烈。怪只怪自己爱他爱得太深了,爱得太真切了,爱到将自己都置身度外了。怪只怪师哥他给自己留下了太多的念想和无比的不舍,而他却又去得那样残忍,独将自己留在这人间煎熬。

    秦语蒙着背子,轻轻地抽泣起来。她不愿让小飞虎察觉,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她要将她与代一行的情感永远地尘封起来。封得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连老家在哪都快忘了。

    在老家陪儿子读书的秦金生给丁亚迪打来电话,先说了一些秦军学习的事,又问了秦语的情况。见还没有秦语的任何消息,他在电话里说,秦语前年春节帮他们在县城买的房子仅仅一年多时间,就升值了两成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挂断电话,丁亚迪对方玮说:“方姨,有件事您给我参考参考。”

    “什么事?你说,是不是关于秦语的?”方玮问。

    “是跟她有关系。你看这秦语走后,丢下几百万在这,我虽然是她嫂子,但毕竟只是嫂子,他哥也毕竟只是他哥。这钱我们也不敢乱用,但总觉得这钱放在这,早晚都在贬值,我又想将它用起来,钱再生点钱,等哪天秦语真要是回来了,也好对她有个交待。”